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虫皇给阿西尔半个月时间休养身体,这意味着半个月后,木隘必须带他回到帝国。

这半个月,是帝国军队降临匪邦后最忙碌也最平静的半个月,两方的界限似乎模糊了,他们心照不宣地忽略阵营问题,上面下达的任务分工也不再顾及之前的对垒关系,这批军雌在木凌的默许下正一点点渗入匪邦的各项工作。

他们一起去南方新城,一起修筑基础设备,同吃同睡,进行正常的技巧切磋,开始闲唠,这对大多数寡言的雌虫来说有点困难,但磕磕盼盼地也开始有虫彼此推心置腹....

无数的琐事正在发生,这些琐碎让帝国雌虫开始恍惚,好像他们从未敌对。

半个月后:

木隘终于重见天日,第一件事就是奔向阿西尔,埋在他胸口痛哭。

阿西尔既没有安慰他,也没有推开他,就像一根木头立在那里岿然不动,木隘哭了一阵,发现没得到回应,难过地抬起头,却一眼看见旁边的阿鲁,脸色立即难看。

他不知道这半个月他们俩在木凌和堂洛斯的唆使下几乎同进同出,否则当场就能晕厥过去。

“殿下,请您登船。”阿西尔平静地说。

“你..不和我一起吗?你还生气吗?我...我不是故意的,我以后不会再那样了,我们重新开始好吗?”

木隘讨好地看着他。

“殿下,请您登船。”阿西尔重复了一遍。

“我三哥说了什么,是因为精神标记的事吗?我不是不愿意,但他根本没有办法保证成功,我,我也是担心你...”木隘有些讷讷。

阿西尔看了自己的副手一眼,那雌虫上道地走到木隘身边:

“殿下,您上船吧,阿西尔将军有些工作得和王虫殿下他们交接。”

木隘还要说什么,却见那只卑贱的雌虫竟然握住他的手臂,他神色一变,旁边没有其他雌虫呵斥他,仿佛他这样做事再自然不过的。

他忍不住放出一丝信息素,雌虫们眼神一晃,但很快稳住情绪,再次重复,这次声音里多了一种不容置喙的情绪:

“殿下,请不要让阿西尔将军为难。”

在他们回去前夕,木凌在所有雌虫的日常训练中增加了抗信息素训练,这本是军部日常训练之一,可军部训练的信息素等级最高只有b级,a级雄虫稀有且难以模拟,敌方掌握的可能性几乎为零,但这次木凌上来就给他们自己的信息素刺激,弄得匪邦雌虫也苦不堪言。

信息素无效,木隘有些慌,见自己的雌虫一副无动于衷的样子,他勉强笑了笑,安静地跟着雌虫登上飞船。

木隘一走,木凌和堂洛斯就出来,他们看着阿西尔:

“你们这次回去会无比凶险,还是要走?”

“我们如果不走,帝国必定会采取更激进的举措,我们不得不走。”

阿西尔冷静地说,他知道木凌提醒的凶险主要是针对自己的,但他无惧。

“你一回去,我就要进入帝国网络,虫皇一定会责问你,你要想好应对方法。”

“我知道,我若回去,还只是责问,但不回去,就不是责问这么简单了。”

阿西尔言罢,突然退了一步,单膝着地跪下,身旁一只雌虫将他的剑奉给堂洛斯,堂洛斯看了看木凌,又看了看阿西尔,这虫恭敬地低头:

“请您接受。”

臣服于王虫是雌虫的本能,但对堂洛斯效忠,这是他自己的选择。

堂洛斯郑重接过那把剑,把他递给阿西尔,阿西尔双手接剑,身后的雌虫紧接着跪了下去,像潮水缓缓退去,这一切都寂然无声。

“起来。”堂洛斯说道:

“匪邦没有跪拜礼,以后谁也不跪。”

阿西尔利落地将长剑别在腰身,站起来,所有雌虫跟着他站起来——

“这是最后一次。”他转身走向飞船。

堂洛斯和木凌看向阿鲁,暗暗啧了一声,这倔强的雌虫当真无情,居然看也不看阿鲁一眼。

阿鲁如芒在背,却假装毫无所觉,只沉默而礼貌地看着飞船起飞,反而是戚菲憋不住拿肘子捅了捅他的背:

“怎么连个吻别也没有?”

阿鲁瞪她一眼,没说话。

戚菲摇了摇头:

“果然包办婚姻不幸福...”

她眼珠子不住往木凌和堂洛斯那飘,仿佛在看什么封建社会的大家长。

阿鲁气的一噎,什么包办,哪来的婚姻?

“你说得对,我奉命谈恋爱,最近无暇工作,我那份你先兼着,也许下次就有吻别了。”

他一甩袖气冲冲地走掉,留戚菲在原地石化,然后求救地看向木凌:

“木主任...这违规了...吧?”

木凌早揽着堂洛斯开溜,回答的声音遥遥传来:

“他的部门他说了算,这在条例的‘其他’部分,你可以回去看看。”

————————————

起飞三小时后,飞船中央控制室:

“将军,您确定要站在匪邦这边了吗?”

阿西尔的思绪被副手打断,一偏头就看见一张凝重的脸。

这个问题可以理解,毕竟这是个左右很多虫命运的抉择,阿西尔低声道:

“是。”

他的是,代表了很多虫的是,不存在自由选择,他和手下的虫是被绑定的命运共同体,他的副手弯下腰:

“明白了。”

阿西尔轻叹一声解释:

“我本来打算,如果...四皇子殿下能顺利登基,凭我们之间的感情可以说服他修改帝国法律,但其实王虫殿下说的对,即便法律改了又如何?”

“那您又如何确定匪邦会和帝国不一样?”

副手轻声问,王虫毕竟也是雄虫,他的每个声音都天然带有精神威慑,他只要给雌虫一个眼神,就能让雌虫本能地崇拜他、相信他、追随他,既然如此,他和虫皇陛下又有什么区别。

阿西尔淡淡扫了他一眼:

“我信的是堂洛斯。”

【昨晚临别时堂洛斯单独来找他,给了他三颗金色胶囊,说是木凌的精神力所化,要他危险的时候吞下,利用王虫的力量阻挡灾厄。

同时警告他:

“这次回去帝国会发生什么,我们都无法猜测,只有一点是确定的,虫皇不会再相信你。”

正如虫皇不会再相信木隘,他们并不是两口子感情破裂那么简单,而是在帝国外的领土上,被外力干扰了精神链接。

“你会变成一个有名无实的上将,我知道你有自己的打算,但万事小心。”

阿西尔看了他一眼:

“听你的口气,好像确定我一定会回来?”

“为什么不回来?”堂洛斯笑的随意。

“可能因为就算帝国给不了我什么,但我也无法确定匪邦就能给我什么,王虫殿下在上,所有的一切归他所有。”

阿西尔盯着他:

“包括你在内。”

堂洛斯点点头,向他展开自己的精神领域:

“你自己看。”

阿西尔看后沉默了很久:

“你的精神体是完整的。”

木凌没有说谎,他的确没有标记堂洛斯,阿西尔深吸一口气,表情悲喜莫测,堂洛斯继续道:

“匪邦本就是雌虫的匪邦,有没有王虫都一样。你可能不知道,在我之前已经有雌虫在这里定居了。”

只是他们不如他嚣张,不曾扯大旗和帝国对着干。

“那你能保证,王虫殿下会给我解除精神标记吗?”阿西尔问道。

“哪怕我说能,你也不会相信的对吧。”

堂洛斯摇了摇头,随即探出精神触角:

“不如定下契约,我若不能,与你同死,可以吗?”

阿西尔盯着他良久,伸出自己的触角与他缠绕:

“确定吗?如果你在王虫那里失宠,你最后将死无葬身之地。”

明明在发问,他却死死缠住堂洛斯的精神触角,似乎他只要露出一丝反悔就将他绞杀。

“可以,还是不可以,你只需要回答这个。”对面的回应掷地有声。

“可以。”阿西尔松开触角,两道暗芒分别在他们眼里划过。

这是虫族古老的精神契约,一旦成立,不得反悔。】

“而且除了王虫与首领,匪邦群虫的团结程度远非帝国内部错综复杂的势力派别可以相比,帝国的命运已经写好,我得为你们的前途早做打算。”

阿西尔拍着副手的肩膀站起来:

“帝国的确什么也没有给我,除了你们。”

如果堂洛斯说的是真的,那叛乱早就发生了,很多资料被历史的烟尘埋藏,他回去得好好找找。

“出去吧,我...”阿西尔的话被外面的声音中断——

“将军,四殿下坚持要见您。”门外的传令兵报信。

木隘仍未放弃和阿西尔重修旧好,尽管目前只是从匪邦的软禁变成了被阿西尔的亲信软禁,情况并没有好多少,但既然已经脱离了王虫的势力范围,一切都会有转机。

他精心策划了一个道歉仪式,亲手煮了浓汤,热了罐头,拌好沙拉,在房间里点上烛火,准备与自己的雌虫共进晚餐。

但这些雌虫居然说阿西尔将军在工作,没法过来,他差点气背过去,好不容易稳住情绪再三要求,最后动用精神威慑才让这些雌虫替他传信。

比起在匪邦历险,这种在自家处境的落差才更令他不适。

好在阿西尔来了。

阿西尔进来就看见只穿着单薄衣衫的雄虫赤脚踩在地上,他白生生的小脸上满是局促不安,旁边摆着精心准备的烛光宴,这似曾相识的一幕令他生出物是虫非的感觉。

他一如往昔沉默地走到雄虫身边,蹲下来抬起他的脚,将散落一旁的袜子和鞋给他穿上。

突然一滴豆大的眼泪在他肩章碎开,阿西尔动作一顿,轻声道:

“虽然有暖气,但地上很凉,您不该赤脚乱走。”

木隘看着自己的雌虫抬起头朝他微笑,努力也想回一个笑脸,可心底突然出现了一个空洞呼呼往外吹冷风,他紧紧拽着阿西尔好像他是会被风刮走的救命稻草,而他只要抓牢了一切就能回到过去。

“我……给你做了晚餐。”他听见自己的声音有些哽咽。

阿西尔给他穿好鞋袜,点点头走到餐桌旁,奇怪地看他:

“殿下不一起吗?”

木隘正要过去,却突然发现他的表情异常平静,突然就生出一种错觉——他的雌虫在恨他。

可他无能为力。

——————————

洛迦1341年8月15日,帝国虫民永远不会忘记那一天。

一年半前,为迎接王虫临世,阿西尔上将与四皇子木隘率大军浩浩荡荡开往天目星匪邦,帝国上下都在期待王虫出世。

但那次出兵仿佛拉响一颗哑炮,总不见回声,上层把消息捂得严严实实,帝国普通百姓纳闷,总担心王虫殿下出什么问题了。

而一周前,阿西尔将军和四皇子回来了,得到小道消息的民众一传十十传百,百传千....组成一支声势浩大的欢迎队伍聚集在皇家港口附近,想要一睹王虫的风采。

但皇室下令,港口禁止逗留,欢迎队伍被驱散。

那日小雨,依依不舍的民众隔着雾霭看见阿西尔笔挺的背影以及他旁边似乎有些佝偻的雄虫,满腔愤怒与怀疑在帝国高压政策之下不得抒发。

纸包不住火,四皇子晋级王虫失败的消息终于还是传开。

普通虫民满心遗憾,但想到四皇子才十九岁还有机会,又满怀希望。

唯一不解的就是,这有什么不可说的,值得帝国缄口不言,王虫又不是市场里卖的罐头,保质期长还批量制造,是虫都知道困难,会体谅四皇子的难处。

然而,8月14日晚十一点,一篇匿名贴出现在帝国军网上,题目简洁只有五个大字——

【王虫出世了】

内容同样简略:

【是三皇子木凌,在匪邦。】

半夜上网的虫民不少,有些虫一瞬间仿佛都不识字了,冲着页面发了一会呆,然后顺手举报谣言。

都说已经失败了,怎么又突然...

刚点举报的虫突然瞪大眼,火急火燎地再次打开军网,好在管理者没有理会他的举报,那帖子稳如泰山一样被网站置顶。

王虫是三皇子。

这几个字终于被他连顺溜读出来,他突然从床上摔下来,疯狂撞开家里每一扇门:

“王虫出世了!雄父,雌父...弟弟...王虫...”

“看到了看到了!”

同样夜虫子的弟弟看也没看自己正在发疯的老哥,正十指如飞在键盘上敲着什么。

“八问帝国军部:

一.该贴真实性是否验证过?

二.王虫出世为何不公告?

三.王虫为何会出现在匪邦?

四.为什么只带回四皇子而不带王虫殿下回归?

五.王虫殿下是否安全?

六.军部是否有渎职嫌疑?

七.皇室为何只宣传四皇子而视王虫殿下如无物?

八.发帖者要怎样才可以归还王虫殿下?”

他最后一个字落下,还未舒一口气,页面上蹦出红框警告:

【您发布的内容含敏感词,现已屏蔽。】

那虫气的一巴掌拍裂桌板:

“审查去吃屎啊!!王虫殿下安危这么重大的事情帝国虫民居然问都不能问吗?!”

但很快,蓝框提示又出现了:

【您发布的内容已审查通过,请注意网络文明用语。】

那虫把眼珠子怼在光屛里,啧啧称奇:

“这事有谱啊,军网从来没有这么快过。”

“诶哥,你来看...哥?”

那虫朝门一看,他兴奋到癫狂的兄长已经冲出家门开始敲隔壁屋的房门了。

他走到窗边,发现帝国永黑的夜突然亮堂起来,家家户户亮起灯,还有好事者黑进城市交通系统点亮了街灯。

帝国的宵禁传统这一天被打破,路上突然有了虫影,他们慢慢聚成汪洋,坚定不移地向军部涌去。

站在窗口的虫灭了自己的灯,披起外套也跟出去,看热闹不嫌事大,万一王虫就在军部呢。

至于那句在匪邦——军部甩锅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了。

15日从凌晨开始,除了雄虫,没多少虫愿意在家猫着了,大街小巷虫潮汹涌,到不了军部的就在城市中心广场或者政府门口席地而坐,要求帝国给个说法,究竟有没有王虫,王虫究竟在哪。

因为虫族的特性,帝国建立以来从未有过内乱,路上聚集的基本都是雌虫,大部分都有军事背景,他们行动规矩,沉默有序,只是数量庞大令上层忧心。

元老院下令删掉帖子,但军部破天荒地置之不理了,元老院没有再逼迫,他们也知道这个命令理不直气不壮,之前和木凌的会议上已经达成协议,这是可以预料的场面,但再多的心理准备在现实面前都不堪一击。

下一个下命令的是虫皇,他没有要求删帖,删也无济于事,因为在短短几个小时之内这帖子的阅读量已经突破四十亿,意味着包括远征军在内的半数虫民都知道了这个消息,删掉反而激化矛盾,他要求军部继续发帖解答民众的疑问。

但这不应该由他们解释,根据他们和匪邦的约定,这是王虫殿下自己的计划,如果军部贸然发声,那之后必然与木凌产生矛盾。

而为了避免矛盾,阻止木凌出声就是唯一的选择。

从这个命令来看,虫皇陛下已经开始后悔当日答应王虫的事情了。

军部现在两难,他们必须在虫皇和王虫之间二选一。

但这还用选吗?

根据阿西尔的汇报,这位王虫殿下是个狠角色。他隐瞒身份只身到匪邦,得了堂洛斯的青眼,虽说运气极好,但也是一路从无到有登顶匪邦,甚至后期敢冒死晋级,亲临战场,他对自己要做的事情必然是极清楚的。

比起帝国绝大多数雄虫,这或许是他们更需要的领袖。

————————

与此同时,远在天目星的匪邦同样严阵以待。

信息部灯火通明,在紧急整编后,这个部门扩充了三十倍,地球所有人力资源通通调动起来,王虫下了死命令,这一次许胜不许败。

卡恩担任这次反制攻坚组的副组长,靠嗑药和激动的心情熬了三天,现在到了最后关头,亢奋到无以复加,好像整个颅内的脑细胞都变成锃光瓦亮的大灯泡,让思绪前所未有的清明,他的手速和语速也达到了一个前所未有的境地,无数复杂的指令从他的小组流出。

录播室里格外安静,人类很紧张,紧张到一种空明的状态。

现在所有的一切都是预演过的,昨天发往军网的帖子就是正式开始的信号,他们的一举一动仿佛是出于本能,又仿佛已深思熟虑,一切都行云流水地继续。

木凌和堂洛斯在候播室背靠背休憩,他们十指交扣没有说话,彼此之间只有秒针咔哒咔哒的动静——

“王虫殿下,可以了。”

木凌睁开眼,拉起堂洛斯一起走到录播室:

“通道稳定吗?”

“稳定。”

“帝国转播渠道畅通了吗?”

“阿西尔将军回复,已经拿下了七个核心城市,一些少数顽固分子无法干扰技术部工作。”

“那开始吧。”

堂洛斯放开他的手,替他理了理已经十分齐整的衣领,朝他微笑:

“我去信息部看看。”

“好。”

木凌亲了下他的额头,他还不能和他一起出现在帝国民众面前,这是他唯一的遗憾。

他们随后在帝国军网发了第二个帖子,告诉民众王虫将在网上和大家见面,只要下载名为“天下”的直播平台软件就可以亲眼看到王虫。

在预演环节,他们估计下载量将以亿为单位计算,匪邦的设备根本无法负担这样的数据运转,必须靠帝国设备支援,这些设备一部分已经被信息部黑了下来,但还有一部分就得靠帝国内部势力的投诚。

也许是阿西尔的担保,亦或许是王虫可怕的号召力,在14号晚上十点之前,他们已经拿下所有核心设备区。

第二个帖子的发布吹响了信息部的战争号角,他们的第一个任务就是确保庞大的数据流不会瘫痪设备,这本可以靠ai只能分流,但ai容易被帝国反制,他们不得不选择亲力亲为。

木凌在录播室等待,消息不断传来:

十分钟,一千万下载;

三十分钟,一亿;

一个小时,三亿;

.....

两个小时,三十五亿。

人类看着不断攀升的数据心惊,虫族是一个网络生活相对落后的种族,在线上观看视频和直播只是少数高等虫族的兴趣,其中大部分是雄虫,对于普通虫民,这还是第一次。

网络对他们而言是开会布置工作的工具,他们从未想过王虫会以这种形式来到他们面前,既有些不真切,又有些好奇。

“可以了。”

之后有录播重放,等太久的话第一批流量可能退潮,就得不偿失了,木凌让负责视屏投放的工作人员开始。

其实两个小时的等待对渴望见到王虫的普通虫族来说实在不值一提,木凌的过分谨慎实在是贴心了。

于是在这个平台上苦苦蹲守的帝国虫民发现黑色的屏幕突然亮了,他们屏住呼吸——

一道绚丽的柔光闪过,光影中出现了一颗虫蛋,蛋壳慢慢出现裂纹,一只q弹柔软的虫崽从中探出脑袋,所有虫都紧盯着这只虫崽从蛋壳里爬出来。

在一番艰难的劳作后,他扬起脸朝观众笑了笑,旁白的声音响起——他叫木凌。

还不是王虫,他只是帝国三皇子木凌。

镜头拉远,观众这才发现这枚虫蛋竟然呆在空旷荒芜的战场上。

不远处就是发锈的金属机器在风中裸露狰狞的边缘,“木凌”抱着自己的壳,一滴猩红的雨突然滴在雪白的蛋壳上,他仰起头,看见一只捂着断臂的雌虫踉踉跄跄从他身边走过。

雌虫没有发现这只雄崽,因为他也在穷途末路上走,不断流失的血液一刻不停地带走他的生命,间歇爆发的精神剧痛让他突然跪地惨叫。

这一幕多么熟悉,有那么一瞬间观众都快忘了自己在这个平台上是为了看王虫还是看自己熟悉的命运。

纤尘不染的虫崽与这片焦土格格不入,巨大反差带来的冲击让观众发不出一点声音。

其实不管是不是王虫,他们都想冲进去将他带离那个地方,而不是无能地看着他睁着懵懂的眼睛,摸着蛋壳上渐渐凝固的血液,眼泪毫无征兆地从眼里滑出。

“木凌”抱着自己的壳慢慢走,像一只初生的蜗牛,卑怯地在昏沉的天地间爬行。

没有虫试图伤害他,但也没有多少虫发现他,直到一只血淋淋的雌虫站在他跟前,这第一只发现他的虫。

雌虫用巨大的树叶裹着小雄虫喜欢吃的乳果递给他。

木凌放开自己的壳,伸出双手去接食物,雌虫染血的手弄脏了他白净柔软的小手,他毫无所觉,抱着那片有大半个他的叶子像雌虫道谢。

但第一个“谢”字才出口,金属与空气摩擦的声音占领耳朵,他茫然地睁眼,看见给他食物的雌虫身首分离,激涌的血液溅在脸上,不消刹那,新生的洁白荡然无存。

空荡荡一无所有的天地间只有一只浑身染血的幼崽伶仃孤立。

观众心疼地皱起眉,不明白谁把娇弱的雄崽放在战场,那是雌虫的地方,多提一个字眼都是玷污雄虫的耳朵。

可镜头给了那只死去的雌虫一个特写,他嘴角挂着心满意足的微笑,看上去温暖又干净——

观看的雌虫愣了,他们很少注意死去的战友是何表情,死了就是死了,但是这样的吗?

回忆否决了动画的内容...不是这样的。

雌虫至死都是一脸杀气腾腾,连恐惧都欠奉,更不用说这样的微笑了。

他们心里发堵,小雄虫在故事里哭泣,他扔开乳果蹒跚地走到死去的雌虫面前,抱起他的手嚎啕。

细嫩的悲鸣在战场上响起,所有虫都因此揪心。

然后春去冬来,画面中的幼崽变成少年。

他不再穿胜雪的白衣,转而披上猩红的外套,眉眼由稚嫩变得坚毅,他拿着武器开始在茫茫荒途中寻找幸存者,开始跋涉万里,寻找一片非战之地。

他翻山越岭,披荆斩棘,终于停在某个未被战火波及的地方,开始像某种远古生物一样在沿河流域铸剑为犁......

他身边的虫越来越多,他们春天载歌载舞,夏天偷闲犯懒,秋天割麦摘果,冬天围炉夜话。

画面每一帧都弥漫着新生的气息。

那是一种放下武器,日出而作日落而息,通过劳动和合作收获幸福的生活...

时间的巨轮越转越快,日子从远古变成现代:

第一轮技术爆炸,他们建起高大的楼宇,制造动力机器,架桥修路,将整片陆地连在一起。

下一轮技术爆炸,他们制造航天飞行器,看着星空,开始向远方航行...

观众迷失在画面中美的难以言喻的春秋冬夏里,困在这个没有硝烟战火,一切都光明敞亮的世界里。

影片落幕的时候在黑屏上出现故事的名字——归家。

与其说这是一个故事,不如说是某种古朴的预言。神明亲临凡尘,带领幸存者到了一片平静的土地,开始平静的生活,一种所有虫都未敢设想的生活。

虫子们脑子里某个齿轮开始主动咬合另一个,发锈的脑子开始发梦,一个从未被提及的问题突然被塞进脑海,为什么战斗厮杀永无止境呢?

一个从未有过的愿景在心底悄悄萌芽,那是关于一片丰饶富裕的非战之地的想象。

就像文明的种子落在干裂的大地,一株嫩芽生根,在冰冷坚硬的宇宙秩序中凿除一个空间盛放柔软。

当片尾名为《归乡》的温柔旋律在两颗星球同时响起,木凌站起来走到聚光灯下,所有镜头一起开机。

信息部门每双熬得通红的眼里燃着熊熊火光,枕戈待旦许久为的就是这一刻。

远在帝国的七大核心城:

中心广场的地灯骤然亮起,一个高耸巍峨的虚影出现在半空中,他浑身金光缠络,似云彩一样轻盈又如大地一样坚厚,他缓缓睁眼,仿佛某个来自远古的神明正在苏醒,一股来自遥远地方的轻柔抚慰落在每个虫民心上,他们仰望他。

他像从刚刚的画里走出来一样,美的摄魂夺魄又庄严肃穆,他说:

“我是木凌,你们的王。”

“这里是匪邦——非战之邦,是为吾乡。”

一种狂喜像海啸席卷所有虫,正在他们要山呼呐喊恭迎王虫时,来自天目星的视讯突然中断。

帝国虫民看着光屏上蹦出的提示出离愤怒了:

【该内容含违规成分,现已屏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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