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3、囚(1 / 1)

桑溯下意识抬眼望向谢虞,却见他面色恬淡,只低低地道了一句:“好。”

纵使她再迟钝,也不可能察觉不到此刻凝滞的气氛,于是她走到了谢虞身畔,拉住他,问道:“这藏冬可是你在九天境的故友?”

“故友算不上,不过却是知晓这个人的。”

谢虞并未多说,只是握住了桑溯的手,照藏冬刚刚传音所言的方法,撬开了土下地砖中的机关。

一股熟悉的神力自机关中汹涌而出,桑溯瞳孔一缩,死死地定住了自己的步伐,抑制着心中那股想退却的渴望。

她血脉之中蕴藏着的神力又开始叫嚣了起来,宛若成千上万的小虫啃食,竟激得她全身发麻。

“别怕。”谢虞似是察觉到了桑溯的异样,紧了紧那只攥着她的手,很快便施了个神术,顺着机关,将她一同带了下去。

二人本以为,藏冬既为这座城的城主,就算如白落眠所说,大多时间都在沉眠,不见天日,也该住在个地下宫殿之中。

可眼前所展现的这一切,却仿佛烧红了的烙铁,最直观地,生生印刻在了两人的瞳孔之中。

腐败的血腥味扑面而来,浓郁的神力支撑着染了血的锁链与入骨钉,而藏冬竟是被那些如荆棘般纠葛的锁链,锁在了高台之上!

桑溯忘了,自己已经多久没见过这样的场景了。

过去九天境的天牢水牢她也不是没有去过,只是,换了个身份,又过了百年,再一次看到诸如此类的场景,她的步伐竟是一步也迈不动了。

“吓到二位了吧。”藏冬的所有关节之处都钉着深入骨髓的入骨钉,可他抬起眼眸的时候,那双金色的眼瞳竟是如此的温和淡然,就似此刻被锁在高台之上,受尽折磨的人不是他一般。

桑溯不识得他,又讶异于这番场景,没有说话,倒是站在她身侧的谢虞向前走了一步,凝起了眉头,出言问道:“怎会落到如此狼狈的地步?”

藏冬笑了笑,半敛下了眸子,应道:“当初承蒙神君愿意力排众议,放我出九天境,只可惜我却落得了如此下场,倒是给神君丢人了。”

谢虞摇了摇头,阖上了眼眸:“路是你自己选的,一切的造化因果也只是你一人的,与我又有什么关系,更遑论给我丢人。”

“在我离开九天境之时,神君就叮嘱过我,若真的无意于世事,便最好连慈悲之心都不要怀着,才可真正地逍遥自在,但我终究是做不到这点……”

“我不过就只是随口一提,但终归身怀慈悲之心,并不是件坏事,就像我亦放不下身上对九天境的责任一般。”

谢虞侧眸看了桑溯一眼,却见那姑娘正站在一片阴翳之下,低着头,也不知是不是因为他这一番话,又想起了往事。

“我又怎能与神君相比,只不过怀着无用的慈悲之心,做着自不量力的事情罢了。”藏冬苦笑了一声,似是想起了自己困在这儿的原由,本是清澈的眸子也暗淡下了几分。

见谢虞好似又要开口,他叹了一声,打断了谢虞。

“我知晓神君想问我什么,不过我被下了禁制,无法说出神君想要的答案。”

藏冬虽受着万般折磨,可说出口的话语,却依旧那么得平静:“但我可以与神君与上神,说一个故事,或者说,我想问神君一个问题。”

“你说。”谢虞知晓藏冬的性子,便也没有多问,等待着他的下一句话。

“若有一日,一个你不得不信之人告诉你,你与上神之恋,终是一场荒唐的笑话,会似薄雾一般见不得天日,转瞬消散,神君又当如何做呢?”

谢虞怔了怔,显然没想到他会这么问,张了张口,可脑中竟是一片空白,一时什么也说不出来。

这个答案,是他想都不愿去想的。

“如神君这样的人,都困于情之一字,只因一个假设便哑口无言。我想,我也知道当初的自己是有多么愚蠢了……”

藏冬的面上依旧带着温和的笑意,可桑溯却莫名从其中读出了一丝荒凉之情。

想来,他的这番话语定是别有深意,而他当年怕就是扮演了那个所谓的“不得不信之人”,一语成谶,才会被他人记恨,困在此处。

世人都说忠言逆耳,有些真话,的确是无论如何都说不得的。

“桑溯上神与谢虞神君聪慧,我言尽于此,只希望你们知晓,一个癫狂到了极致的人,是什么都不会顾及,也什么都不会在意的。”

藏冬说完这番话,似是耗尽了力气,缓缓闭上了双眼,气息也变得有些不稳。

而桑溯亦感受到了在这个地方,那股异样的神力突地大涨,如巨浪一般将藏冬身上原属于他自己的神力覆盖、吞噬,连带着她体内的神力都开始躁动不安了起来。

“桑溯。”谢虞走到了她的身侧,眉心都拧在了一起。

现在他大抵能确定,这幕后黑手,约莫与将藏冬禁锢在此处的人,是同一人。

过往一桩桩一件件的事情悄然重叠在了一起,虽乍一看好似毫无关联,但实则却是纠葛在了一起,盘根错节。

就在他出言想再问藏冬些事情的时候,他们进来时的那个机关突然猛地颤动了一下,继而一个焦急的声音便回荡在了这个空旷的地方。

“藏冬……现下这股神力怎会如此泛滥,不是在每月阴时才会发作的吗……”

这个声音他与桑溯都十分熟悉,是白落眠的声音。

只不过此刻的她褪去了往日的淡漠与冰冷,带着哭腔,一字一句都透着仓皇与恐惧。

白落眠只着一件寝衣,狼狈地冲了进来,甚至连长长的乌发都没有梳洗,就这样散乱在她的肩头。

“我无妨的,落眠。”藏冬勉强睁开了双眼,看向白落眠。

而那匆忙跑进来的女子,一眼便看到了站在藏冬面前的桑溯与谢虞,霎时脸色变得阴沉,仿佛下一刻就能将眼前两人生吞活剥了一般。

“好啊……没想到堂堂谢虞神君竟是做了一出戏,套了我话。现下又不经允许便潜入我的家中,果真只是一个骗子,还说什么交易,真是可笑。”

“落眠,不得无礼。”藏冬的声音冷了几分,将刚刚表面上的温和,都藏进了一层寒凉的壳子中。

因着藏冬的这句训斥,白落眠的眼神变得更为愤恨,甚至一时连眼眶也染上了几分红意。

“藏冬,你还嫌九天境之人害你害得不够惨吗?你本是不必被困于此处的!你曾说过,你想游遍大江南北,也想力所能及地去帮助有难之人,你还说过,若我愿意,你也可以带我一同前去……可如今,却只能被困于这区区方寸之地!”

“落眠,如今这一切都是我自己的选择,或许我也曾后悔,但毕竟事情已经发生了,你又怎能厌屋及乌地连谢虞神君与桑溯上神都一起埋怨?”

“谁知道他们找你安的什么心?你都已经这般了,他们也从未想过要助你,只一心想着要榨尽你身上最后一分价值,难道我说的有错?”

白落眠这一语,将此地本就压抑的气氛,变得更为紧张,近乎拔剑张弩。

“不是不想帮,是帮不了。”

直到桑溯寒凉的话语飘荡在这小小的一隅之地,白落眠才似被噎住了一般,没有再说一句。

她又怎会不知呢?

藏冬身上的锁链与这些入骨钉,每一刻都在折磨着他,慢慢吸尽他身躯中为数不多的生机。

最绝望之事莫过于知晓自己所爱之人必死的命运,看着他的生机缓缓流逝,却无能为力。

就因为藏冬预言了那个人的命运,那人便要用这样的法子来折磨他,这又是何等恶毒。

“落眠……我早说过,你该拥有你自己的生活,而不是不入轮回,就这样固执地守着我。”藏冬的声音虚弱至极,想来是今日醒得时间太长,抽尽了他大多的力气,“你要知道,神之躯体,但凡耗尽元神,便是与天地同归,烟消云散,你等我,没有任何意义,更何况……”

“更何况,你从头到尾都没有爱过我,这一切也只是我的一厢情愿。”白落眠的目光变得空洞,看向藏冬的时候,带上了几分绝望的恳切,“藏冬,你为何就不愿骗骗我呢……哪怕只是一刻。”

“我不想耽误你。”

“耽误?”听闻藏冬的这句话,白落眠的声音倏地变得尖锐,连声线都扭曲了去,“我若是怕被你耽误,又怎会做出那样的决定?我只不过是,求你多看我一眼,就一眼便好……”

泪缓缓地从白落眠的眼眶中滑出,她直接无视了站在一旁的谢虞与桑溯,一步一步地走上高台,而后被那股禁锢藏冬汹涌的神力掀倒在地。

这一切还是如以前一样,无论她如何努力,都不可能靠近他一分。

终于,她蹲坐在了地上,就似一个无助的小女孩一般,掩着面嚎啕大哭。

过往的一切如走马灯一般在她的眼前放映。

她等了他这么久,守了他这么久,为了他变成了自己都讨厌的模样。可是,他依旧却用这番话语告诉她,她所做的一切,于他来说是多么荒唐,甚至幼稚得就像是一场笑话。

在他的眼中,她一直都任性得无可救药。

而他也根本就不需要,她那些自以为是的付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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