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只是觉得……你跟我想象得不一样……”沈舟济把头压了下去，雨刷器将车头镜的水雾悉数抹去。
稀松阳光从外投进，照在他单睁开的左眼上，拢出一片琥珀色的光。
“前辈在我面前很不一样。”沈舟济胆战心惊地侧瞟了一眼，“我很想知道，面试的那一天，是前辈第一次见到我吗？”
“不是。”孟怀德答得干脆，他本就无意隐瞒，声音跟着情绪，无意识温柔了几分，吸气声里听是种享受，“早在你跳第一场《广岛之恋》的时候，我就留意到了你。”
“难怪……”沈舟济有些羞意，面儿上泛了些红，“其实我也很早……很早就关注前辈了呢。”
“能不关注吗？”孟怀德自嘲般地一笑，眉眼轻佻：“你职业生涯里拿了三十多个金奖，却有六十多个银奖。第二名站了这么久，心里很难受吧？”
“那还不是因为这里面有十多次，第一名都被你拿了。”沈舟济本不想冲他发火，可说着说着，他这火气又莫名冒了起来。
“是，我是从很早就关注你了。从你跳《尤利西斯》开始，我就看到了你。从那个时候起，我就想超过你。我觉得你跳得也就一般般，未来的某一天，我会比你跳得更好，不一定是尤利西斯，也可以是——”
沈舟济适时一顿。
“——阿弗洛狄忒。”
“你还真想跳阿弗狄洛忒？”孟怀德笑叹了声，一脸的不忍打击，“你太纯粹了，太纯粹的人，跳不好阿弗狄洛忒。”
“何必呢？”沈舟济双手抱胸，语气中尽是不甘，“何必把话说得这么绝对？不就是没有性经验嘛？不就是不会勾引人嘛？这不还有一个月时间？只要公演日没到，我就有机会抢领舞，谁也别想跟我争！”
“这么要强，刚刚是谁趴在我身上哭？”孟怀德干笑了下，学着他偷抹眼泪的样子，惟妙惟俏道：“哎呀我跳不了舞啦，以后跳不了可怎么办？呜呜呜呜……呜呜……你说，这是谁？”
“是你沈爸爸我！”沈舟济抻长了脖子，中气十足地还嘴道：“我那是正处于崩溃的边缘，情绪不稳定。你难道不会崩溃吗？你心情不好不也会摆臭脸？彼此彼此。”
“我摆臭脸？”孟怀德忽地停下开到一半的车，直接踩灭了油门。
他抬手捏住沈舟济的后脖颈，两只大拇指扣在他左右两片颚骨上，似有似无地捏揉着上面的软肉。
“你……你干嘛？”
沈舟济看着四下无人的荒野，和身前一脸□□的孟怀德，脑海中立刻闪出以前看过的连环杀人狂小说。
小说里讲有这么一种人，从小具有精神分裂倾向。他们往往喜怒无常，脾气古怪，从这个角度推断，眼前的男人很可能就是杀人狂魔！
而且，还是先奸后杀的那种！
沈舟济慌兮兮地看着逐渐靠近的孟怀德，拿起旁边的矿泉水瓶堵在身前。
眼看这狗男人就要迎了上来，他“啊”地尖叫了一声，声嘶震彻白桦林。
只见孟怀德缓缓伸出爪子，无惧他的求饶。大手如同松枝般划过腰际，在沈舟济的下腹横出一条曲线。
孟怀德鼻息近在眉前，沈舟济还能闻到他身上的广霍。略带清苦的草本香料像是从腐木里生出来的一样，带着一种与现代都市格格不入的年份感。
沈舟济闭上双眼，像只待宰的羔羊，静等被男祭司享用。可他并没有等来他所以为的暴雨狂风，黑暗中，他听得一声清脆的“吧嗒”声，再睁眼时，安全带已框在身前。
“上回就跟你说了，坐车一定要记得系安全带。”孟怀德抽回身，继续发动车辆。
沈舟济看着他无欲无求的样子，一脸懵逼。
怎……怎么可能呢？
这就……这就结束了？
这老色鬼难道不做点什么吗？这么一个清纯动人、秀色可餐的美男子坐在他旁边，他居然，只是系了个安全带？？？
沈舟济拍了拍僵住的脸，呵呵一笑，扭头看向窗外。京市的风入了夜，吹在身上不凉反热，他有些难受。
“你怎么了？”孟怀德察觉到他的古怪，“怎么好好的，还脸红了？”
“太热了。”沈舟济慌不择言。
“今天室外只有21摄氏度。”孟怀德替他摇下车窗，“风不够你吹？”
“够……”沈舟济舔了舔唇，不禁暗想:老色鬼，看你能矜持到几时！
两人沉默了十多分钟，suv稳稳开着。沈舟济见离医院尚有一段距离，忙主动打开话题说：“你刚刚就为了帮我系个安全带啊？”
“你这话问的，”孟怀德不知不觉巧占上风，“难不成我该对你做点其他的？”
“不是啊！”沈舟济摇头，“我不是那个意思。”他顿了一顿，又说：“我是觉得，这不符合你这老色鬼的定位啊？”
“谁是老色鬼？”孟怀德的声音突然有些怒意，“我既然答应了你不会乱碰你，自然就不会再有其他非分之想。”
“非分之想？”沈舟济抓到漏洞，开始猛烈进攻：“你的意思是以前有非分之想咯？”
“试问人世间有多少一见钟情不是见色起意？”孟怀德稳操胜券，以柔克刚道：“再说了，谁能拒绝你这样一位纯情少男呢？”
“哦～”沈舟济如临大敌，深谙眼前这家伙不是个好对付的。他赶忙理了理心绪，再出一招道：“那你对我好，送我去医院，给我买木糖醇，还说给我带蛋糕，这些种种，应该也有非分之想的成分在吧？”
“有啊。”孟怀德大开城门，不畏敌军蛮攻：“我喜欢你啊。”
“卧槽……”沈舟济猛地一怵，“你……你这是在开玩笑吗？表白得这么突然，读者看到这里，一点都不会觉得浪漫。”
“我是说，作为你的带教，我很喜欢你这样，聪明，懂事，有天赋的好学生。”
淦，又是虚晃一枪。
“那你到底喜不喜欢我，嗯？”沈舟济被逼无奈，只得使出王牌——美人计。
他满眼动情地看着主驾驶上的男人，柔声细语地说：“我知道孟前辈对我好，舟舟心里，也对你不胜感激呢……”
说完甚是应景地抹了抹眼角，虽然也没什么眼泪，但演戏就是要演足全套，才够带劲。
“你这是在勾引我？”孟怀德歪头一笑，车子戛然停下。
“啊？什……什么勾引……”
沈舟济忙止住玩笑姿态，急刹车来得太突然，他差点撞上驾驶台。
“你刚刚居然在勾引我？”
孟怀德像是发现了新大陆，满眼贪婪地望着沈舟济，他的脸上带着“啊～原来如此”的表情，让人看了只觉得胆颤。
“我就说你是个伪君子！”孟怀德拍了拍方向盘，闷头一笑，重复道：“沈舟济，你他妈就是个伪君子。”
……………………
两人火急火燎地下了车，suv停在地下二层。距离医院下班还有不到一小时，两人在路上说了太久的话，此刻时间都有些紧。
沈舟济趴在孟怀德背上，被颠得天旋地转、披头散发。这一来二去，个别部位逐渐膨胀，他渐有些红了脸。
临近电梯，孟怀德没忍住，把他放在了旁边的小露台上。沈舟济扶着腿，一脸潮红地揉着发麻的腿，尴尬得不能自理。
“你自己走。”
孟怀德摸了摸后背，哔了狗了，不摸不知道，一摸吓一跳，这背上竟满满都是汗，不知道的还以为姓沈的在上面撒了泡尿。
“怎么了？”沈舟济明知故问，“干嘛背一半不背了。”
“挺野啊宝贝儿！”
孟怀德走到通风口前，无奈吹起了风，试图清醒。
沈舟济挑了挑眉，无辜道：“生理反应，我又不能控制。”
“不是没有欲吗？”孟怀德转过头，身子乍然贴近，“麻烦沈先生解释解释，刚刚又是什么？”
“生理反应。”沈舟济面不改色心不跳，“仅仅只是生理反应。”
他看着孟怀德的眼睛，继续保持着以往的倔强与童真，“你知道的，有些东西，不是我想控制就控制得了的。我又没有遥控器，让它那什么就那什么……”
某人越说越无力，说到后头，连自己都不大信了。
“那就不要控制。”孟怀德起手抚向他的脸，这一次，沈舟济没有抗拒。
昏黑无光的地下停车场寂若无人，刺鼻的汽油味中塞满急促的呼吸声。
“我告诉你，你别乱来。”沈舟济将屁股往后挪了一挪。
“你装什么？”孟怀德步步逼近，“既然有反应，为什么不贯彻到底？”
“我不是那种随便的人，我有洁癖。”沈舟济依旧嘴硬：“好了，赶紧背我上去，不然等会医院该下班了。”
孟怀德满是失落地垂下手，不情不愿道：“你自己走。”
“？”
“不然……”孟怀德恍然一笑，“撒撒娇求求我啊。”
“你大爷！”沈舟济锤了他一拳，这一拳非但不痛，反而让孟怀德斗志更浓。
“求我。”孟怀德俯视着连站起来都费劲的沈舟济，笑容阴险。夕阳的暖光打在他的右脸颊上，还真有几分尤利西斯王子的尊贵。
“我求你个鬼！”沈舟济把包甩他身上，“是你自己说要带我来医院的！又不是我求你送我来的！”
沈舟济一把夺过小熊维.尼，背上它，便要挣扎着起身。
他扶着墙，咬牙忍痛往电梯口走。孟怀德看他那一脸便秘的样子，旋而扯出一声的笑。
“笑你大爷！”
沈舟济伸出手，探向孟怀德。
“扶我！”
“我为什么要扶你？我不认识你。”孟怀德撇了撇嘴，“我突然想起来，团里还有点事，我现在得回去。”
说罢抬步要走。
“你敢？！”沈舟济立刻叫了出来，“你就这样把我扔在这里？你是不是人？！”
他掏出手机，看了看，麻蛋，这地下停车场还没有信号，他找不到其他人帮忙。
“喂！”他朝孟怀德喊，但对方并没有理他。
“你自己去看医生吧。”某人又发神经了，步子扯得极干脆。
沈舟济单翘着腿，一步一瘸地挪到墙根。另一头的男人并没有回头的意思，两人越隔越远。
“你回来啊！”
孟怀德没理。
“好啦好啦，我答应你！”有人熬不住了，就差原地下跪，“我求求孟前辈，大发慈悲扶我上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