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陵园小住(1 / 1)

洞房之中,宋如希坐在南乔身边,不动声色的吞了一口吐沫,耳边仿佛听见血液流过的声音,‘咚咚,咚,咚咚’,她开始后悔了。

“驸马爷,请掀盖头吧。”庄嬷嬷的声音难得讨喜了些。

一杆喜秤横在宋如希身前,她迟迟不敢接。

“驸马爷?”

不接也得接,事已至此,你哪儿还有什么退路?

一咬牙,接过喜秤,挑开盖头,正对上南乔的眼。

明眸善睐?

南乔在笑,眉眼弯弯,宋如希也不知怎的,脑袋里‘轰’的一声,仿佛开满了三月的桃花,宫人还在唱礼,她却再没听进去一个字。

宋如希自认容貌不差,一路走来也见过些不凡的女子,但像南乔这样的姑娘,很特别,该说是清冷如玉?还是说国色天香?又或是软玉温香?一朝公主果然与众不同。

一旁礼官并未看出她的异样儿,仍旧唱道:“一朝同饮合卺酒,一生一世永缠绵。请公主驸马共饮交杯酒,从此两人同心长长久久!”

两手交缠,凉。

宋如希在外头饮了些酒,浑身燥热得紧,搭上南乔的手腕,一时间只觉得凉,虽将入夏,然这夜晚还是有些凉意,屋里要稍好些,可也没好到哪儿去,清清嗓子,“嬷嬷,吩咐宫人点上地龙。”

庄嬷嬷微微一愣,随即低下头,小声应喏。

宋如希收回视线,只见眼前南乔笑意盈盈,轻舒一口气,回之一笑,两人默契的喝下合欢酒,总算是又完成了一步。

庄嬷嬷满脸堆笑着将二人的头发各剪了一小绺用彩线扎在一起,收在一个锦盒之中,“恭喜公主驸马喜结良缘!”

结发……夫妻么?宋如希恍神。

“夜已深了,请公主驸马安歇吧。”

这个嬷嬷,怎么这么没有眼力见儿?“你们伺候公主先睡吧。”

没人敢动。

“庄嬷嬷,你们先下去吧。”南乔发话了。

“喏。”

宋如希松了一口气,呼!多谢公主!还是公主善解人意。

房内只剩二人,南乔起身,看着悄悄挪到一边的宋如希掩嘴偷笑了一声,有心想要逗逗她。

“驸马。”南乔说:“夜深了,咱们安歇了吧?”

宋如希果然吓了一跳,忙揖了一礼,“微臣伺候公主先睡吧。”

南乔径直走到她跟前,憋着笑意回了一礼,“方才多谢驸马关怀。”

那厢又回一礼,“公主客气了。”

南乔上前虚扶了一把,执起宋如希的手,宋如希一惊,下意识抽回了手。

南乔也不在意,轻笑着说:“驸马,咱们一晚上都要在这儿行礼么?”

说罢,自顾自地坐到铜镜前,将头上的大凤冠摘了下来,卸下凤冠,脑袋上还七七八八插了许多首饰,真沉。

南乔憋着气一点儿一点儿的拾掇,早知如此就不该让庄嬷嬷她们走那么快。

忽然一只手伸过来,轻轻柔柔替她将簪子、发饰摘了下来。

“多谢驸马~”声音软软糯糯,倒是特别好听。

一头长发乌黑亮丽,垂在身后,映衬着大红的嫁衣,十分好看。

“驸马,你有什么心事吗?”

竟然在解衣带了,宋如希撇开眼,不去看她。

“没……没有。”

南乔笑意更浓,“那你为什么眉头紧锁呀?”

宋如希结结巴巴,“想是……想是方才在外间喝多了两杯酒,身子有些不爽利之故。”

“哦?酒喝多了?”语调上扬。

这个宋如希,真好玩儿。

“嗯。”

“嬷嬷,呈一碗醒酒汤进来。”南乔冲着门外高声呼道。

转头对着宋如希,“驸马既然身子不爽,喝碗醒酒汤解解酒吧。”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宋如希哪好推辞,只得接了汤一饮而尽。

“驸马?”

没人应声。

南乔细瞧了一眼,宋如希伏在桌上已经睡着了,戳戳她的脸蛋,这白白嫩嫩的大姑娘,那些老顽固怎么就看不出来呢?

挨着宋如希坐下,轻舒一口气,今天算是过去了。

“符流。”

仍从梁上翻下来一人,一点儿动静也不曾发出,一袭黑衣,稚气未脱的脸上挂着不羁,大喇喇在南乔对面坐下,嬉皮笑脸,“又做了一回梁上君子。”

从怀里掏出一个布包,扔给南乔。“你要的账本。”

南乔接过布包,并不急着翻阅。“苏元礼那里怎么样?”

符流嗤笑一声,“你是想问苏元礼,还是想问苏余氏?”见南乔不答,接着嘲讽,“在这里栽了这么大个绊子,还不死心?苏南乔啊苏南乔,你可真没出息。”

南乔气急,“闭上你的乌鸦嘴!还轮不到你来教训我!”

符流撇了眼就呛了回去,“你真有本事别在宋如希汤里下药啊!有本事认栽你就跟宋如希在床上滚啊!”

“你放肆!”

符流说错了吗?没有。

苏余氏,本名余一束,户部侍郎家的嫡女,苏元礼的正妻,南乔的大嫂。未出阁时跟南乔就十分亲密,哪怕后来她嫁给了南乔的死对头苏元礼,南乔对她仍然没有二心,可偏偏,或许两人太过亲密了,不知怎么宫中就传出她二人的流言。

南乔名声并不很好,娇蛮跋扈,不知礼数,但从来不曾沾染男色,皇帝宠她,由着她胡闹,从来不曾在婚事上逼迫她。

可是,南乔公主跟大皇子妃有染的流言一经传出,皇帝坐不住了。

不知内阁大臣怎么跟皇帝商议的,凡新科状元,年岁而立以下,家世清白,皆做定了她苏南乔的驸马,南乔在这件事上,半句发言权都没有。

南乔今年也不过刚刚十八而已。

苏南乔跟余一束,有染?

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林云松无权无势,正是最好的人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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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起来,南乔和宋如希前前后后来陵园小住不下五次了,一路走来恩深爱重,鲜少有个拌嘴吵架的时候,不想,却走到了和离这一步。

紧赶慢赶行了四日,南乔一行人终于在第四日傍晚时分到了大齐的陵园。

夕阳斜照在山头上,一半儿亮一半儿暗,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滋味儿。

大齐的陵园也颇修的与众不同。

据说是为了镇压住这山下的龙脉,生生将这一整座山固成了一体,自下而上,围栏修葺,势分八方,层层严守,只余一条五丈宽的石阶从山脚通向山顶。

林木交错,郁郁葱葱,一阶一阶的建筑隐藏在浓密的树丛之中。余晖洒在那袒露在树丛外的琉璃片瓦上,熠熠生辉,倒显出一丝别样的古朴来。

“公主,天色已晚,咱们明日再上山吧?”碧心这一路来跟着南乔,想这公主倒格外平易近人,不免对她多上心了几分。

南乔对着碧心,大部分时候总是笑眯眯的,没有什么公主架子,看起来十分和蔼可亲。此时也特别和蔼可亲的忽略了碧心的话,“纪舒,吩咐人易车改轿,连夜上山。”

山底自是有行宫宫人接应伺候的,可瞧着南乔并无休整的打算,纪舒也不由得反驳了一句,“主子,既然已经到了陵园,上山也不急于这一时,连夜行轿上山,实在过于危险。”

良久,未见南乔回应。一行人停在行宫外,全然不敢动作。

纪舒跟在南乔身边的时间很短,短到与碧心不分上下。

往时仰赖着大姐头照顾她,出任务也都只在南乔外围,南乔对她而言,是一个实打实的金主,养着她,偶尔用用她,出钱培养她,并未过多接触。

她自认亲近不过大姐,哦,还有二姐、三姐、四姐、六七妹啥的,与公主,实在是很单纯的用与被用的关系。

这段日子,虽然公主总是笑意盈盈,但那种深入骨髓的疏离,怎么也掩盖不掉。

她不知道,为什么公主钦点她过来,这次的任务,跟平时的都不一样,可谁都没跟她说清楚,她只能,凭着本能尽心尽责。

对了,出发时,大姐有说,“阿舒,要尽自己所能保护公主。”

见南乔不回应,纪舒干脆掀了轿帘闪进了马车,车内的夜明珠尽数被遮盖住了,昏昏暗暗的也看不见南乔脸上的表情。“主子?”

只听得南乔轻舒了一口气,“罢了,依你,休整一夜,明日再上山。”

“是。”翻身下了马车,吩咐人不过几句话的事。又闪进马车,不待南乔出声,就将南乔抱了下来。

“纪舒,轮椅。”真真莽撞得紧。

行宫的宫人也不是第一次接驾,倒都熟练的很,什么都准备好了,就等着公主下榻。

南乔停在院子里,瞧着宫人们进进出出,突然有一种恍如隔世的感觉。与宋如希来这里避暑,也不过数月余之事,如今却走到了这般地步,真是可笑。

“纪舒。”

“主子有何吩咐?”

南乔有些好笑又有些好气的看着眼前懵懂的纪舒,这丫头确实太不通人情世故了,怪不得云烟有意要磨炼她。“本宫要沐浴了,你可以退下了。”

纪舒腰间插着一把短剑,愣了愣,转过了身,“主子,为了你的安全,我必须寸步不离。”

未听见南乔回应,只当是默认如此的纪舒将剑取出,抱在怀里,竟真的一脸严肃的守卫起来。

偌大的一个浴池,南乔也只能撑靠在边边上,这陵园的池子,是极好的,和她在这里,也干过不少荒唐事。噫,人生啊。

‘哗啦’,撩水的声音。

“纪舒,你很喜欢这把剑吗?”南乔状似不经意的扫过纪舒僵直的背。

要说真正与这丫头寸步不离的,该是这把剑吧,每次见她都带着这把剑。

纪舒下意识地摇了摇头,随即又点了点头,“回主子,是很喜欢。”

“是大姐送的,十六岁生辰的时候。”

南乔不再接话了,印象中好像确实有这么一回事,大概一年前出完那次任务,云烟向她讨了这把进贡的短剑,她并不在意这些个,却原来是送给这丫头了。

又过了一会儿。

“你跟阿云的关系很好吧。”南乔拨了一捧水,轻轻抚在脸上,好想宋如希啊。

纪舒知道大姐与南乔关系紧密,但确实不知她二人如此亲密,听南乔唤云烟唤作阿云,她一时之间还有点懵。下属和主子的关系该是这样的吗?

“大姐遵从主子吩咐,对姐妹们都很好。”半饷才挤出一句话。

大姐,自然是最好的了。

只听南乔轻笑了一声,便不再说话了。

有人护着,自然是极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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