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女明星以为她是随口胡说的，自讨没趣，转头走了。
许曈可以对天发誓她句句是真，她是真招鬼喜欢。
还可以给她看证据——那个冲着她掉下来的吊灯。
可以，但没必要。
许曈看着直径足有一米的吊灯，半合着眼，确信这玩意儿不可能是零件松了掉下来的。
酒店总经理本来也参加了宴会，这会儿更是被叫过来，被一群人追究责任。
总经理是真对天发誓吊灯没问题了，只是其他人不听。
或者说，他们不是不相信，只是他们的恐惧需要释放出来，而发怒是最顺理成章的、还能表现得一点都不怂的方式，这个总经理是最好的对象。
一个大男人被骂成这样也是挺惨的。
“见好就收吧，究竟是不是吊灯的问题，大家心里都清楚。”
噪杂的大厅竟因为这么轻轻淡淡的一句话，安静下来了。
他们闭嘴不是因为认为她说的对，只是得罪不起她，便识时务地闭了嘴。
许曈心里清楚，他们的怒气没有消失，从无辜的总经理转移到了自己身上。
转移就转移吧，这件事确实和她有关，何况在她面前，他们有怒气也只能忍着。
大厅里的安静只是一瞬，宁绥远从洗手间出来，一群人立刻围了上去，用看救世主的眼神看他。
原本围在总经理身边的人也拥过去，总经理这才得空对许曈说了句谢谢。
宁绥远习惯被人簇拥着，却不喜欢别人离自己这么近，他神色冷漠，“可以离我远点吗？”
这是一个询问句，但听语气，颇有些警告的意味在里面。
人群立刻和他保持距离，之前那个嫌弃他傍富婆的男人热切问，“你说你有办法让我们出去，是真的吗？”
宁绥远脸上平淡无波，只是问：“你们信我？”
众人把自己当点读机，一边疯狂点头，一边疯狂说信。
宁绥远没有理会他们，却像是想起什么，仗着自己腿长身高，目光轻易越过人群，停留在许曈身上，远远地问她相信他不信。
许曈本来在旁边安静坐着，突然被cue，有点不解地看向他。
一众复读机也跟着看过来，急切地重复着，“他问你信他吗？快说信。”
许曈：“……”
她貌似，只能相信他吧？
而且他现在问她这个是不是有点晚？
许曈：“信，我没有理由不信你。”
感觉他从出洗手间就有点低的情绪，似乎好了点。
众人像是突然安心下来，都表现得又紧张，又莫名安心，偶尔突然亢奋。种种情绪在脸上交替出现，又变得很快。
宁绥远倒是一直保持着张面无表情的脸。
他从始至终没有上心过，那些小花招放他面前，他连多看一眼都不愿，更懒得理会鬼的阴谋诡计。
只要它出来，就能弄成灰，他实力强大，有这个资本。
他一点都不急。
许曈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因为她睡着了。
好不容易不做噩梦了，也没法办公，当然是选择睡觉。
她靠在离众人很远的单人沙发上打盹，不能和大部队离得太近，吊灯这种事有一次就够了，再殃及到他们就不好了。
为了确保她还活着，宁绥远时不时地看她一眼，偶尔用奇怪的目光看眼她搭在沙发上的手。
许曈醒来看见的就是这一幕。
她回望过去，看看他，再看看自己的手，她皱眉，然后把手收回来，换了个姿势，让宁绥远只能看见后背，看不到手。
——是你牵的我，我手是无辜的，不给剁。
角度的转变让她看到了另一方发生的事。
那个服务员跑掉后似乎去了其他地方，看样子是才回到一楼大厅的。
有和她相熟的工作人员在解释吊灯为什么没了，她也低声说了几句，那个工作人员的表情也诡异起来。
甚至向许曈这里看了好几眼。
那个工作人员跑过去对总经理说了几句，总经理看眼许曈，呵斥了他，让他闭嘴。
再转头，服务员那里已经围了好几个男人，随着服务员的叙述，都拿奇怪的眼神看她。
许曈彻底从刚醒还有点迷糊的状态中走出来，唇角一牵，眼尾一挑，又是高贵冷艳的范儿。
她站起身来，正好那几个人也向她走来。
“你之前为什么要帮总经理说话？是不是你心虚，他替你担罪了，你觉得对不起他吗？”尽量克制却还是免不了咄咄逼人的语气。
她挑挑眉。
心虚……替你担罪……对不起他。
她好像懂这是什么情况了。
果然，另一个年长些的男人说，
“我是你的长辈，按理你也该叫我一声叔叔，你告诉我，你做了什么亏心事，被鬼索命，还连累我们大家和你一起遭罪？”
许曈彻底听清楚了。
那个女服务员大概说出了自己被附身的事，也提到鬼是看许曈太美味，冲着她来的。
于是深感自己无辜、觉得被连累的人就来兴师问罪了，且越说越觉得自己有理，逐渐上头，连许氏不能得罪都忘了。
“害的我们骂了总经理半天，你居然还假惺惺地出来制止我们。”
许曈看了一眼，指责她的，确实还是骂总经理的那几个人。她并不意外，毕竟宴会自持身份的居多，怎么可能有那么多脑子不清醒的。
“谁知道许氏是怎么发家的，这才多少功夫就从g城首富变成全国都赫赫有名，谁知道里面没有见不得人的猫腻，这不，被鬼找上门了吧？”
许曈面色冷了下去，听他们说下去，却渐渐勾起唇角，脸上的笑意越发的浓，表情也越发的懒散和无谓。
她没有阻止，颇为好奇他们能借这个机会说出多少酸话来。
如果离远看，不看她的表情的话，单是一个年轻女孩被一群大男人围着指责，这画面看起来多少有点可怜。
似乎有人误会了。
宁绥远捏住她的手腕，拽到身后，“我有求于她，所以我会护着她，也只会护着她。”
那几个人见他主动掺合进了对话中，顿时脸色苍白——气归气，怎么气上了头就忘了，这位和许曈关系不明，却是稳站她那边的呢。
“说真的，你们的死活我并不在意。”他的目光在众人身上逡巡而过，看人和看空气没什么两样，语气冷得要命，“既然你们惹到了她，不用分心去照顾其他人，我很乐意。”
这会儿不止说话的那几个人，全大厅的人都要哭了。
觉得自己被宁绥远怒火牵连的人们又回到了坐立不安的状态，却没人注意到，他脸上半分怒意也没有，只是表情有些许的不自然。
想刻意无视什么却又做不到的不自然。
触碰到她手指的时候，身体有一瞬的僵硬。
触感温软，她指尖的热度蔓延到他指腹上。她的体温在人类中算比较低的，却也比他高出几分，他觉得指腹在微微地发着热。
别人的体温侵染自己皮肤，这种平时想想都觉得令人厌恶得心生杀意的事，在此刻真实地发生了，竟然只是淡淡的排斥和不舒服。
宁绥远低头看一眼许曈，目光里有些令人看不懂的东西，他现在应该满心杀了她的念头才对，但为什么，他现在心里想要的是再把她的手握紧点？
明明那么排斥。
许曈面无表情地和他对视，目光隐隐地透着怜悯。
这是多不想演戏啊，为了让她帮着解约，不止要对付鬼，甚至连来挑衅的人都要主动帮她出头。
她又低头看手腕，道理她都懂，可他这次为什么要牵她？
等了一会还没放开，许曈思忖着她再这么等下去一直不开口，这些人的挑衅就以宁绥远的警告为结局了。
虽然很感谢他帮着说话，但威胁别人这种事，还是亲自来才能体会到其中的乐趣。
许曈任他握着手不做挣扎，清咳一声，吸引来所有人的注意。
“如果我记忆没出错的话，你们几位应该都是本地人，家庭企业也都在g城。”
“你们如果能出去，还在g城混，就避不过许氏，避不过我。猜猜看，你们刚才说的话，我记住了多少？”
她把话说到这种地步，那几个人才如梦初醒，本来就发白的脸色愈发煞白起来。
许氏的地位放在那里，之前贺总非往她手里送酒都惊呆了一众人，更别说冲她发火了，简直是作死中的作死。
这会儿纷纷企图垂死挣扎，各种赔笑脸，“许总，您消消气，我们也是一时冲昏了头脑……”
“我能理解，你们觉得自己活不下去了，又奈何不了鬼，就迫不及待地找我这个罪魁祸首发火，”她微笑着，眼里却没有半点笑意，“我能理解。”
那几个人愈发恐慌起来。
许曈深谙话术，知道该在什么时候继续，什么时候停止，她转身离开。
有人鼓起勇气问，“你干嘛去？”
许曈回眸轻笑，“他们也说了，鬼是冲着我来的，为了不连累你们，我当然要找个没人的地方呆着。”
可是宁绥远跟你跑了啊。
一群人深情目送他们离开，然后用恨恨的目光瞪挑衅许曈的那几个人。
好气！
好想众筹揍他们一顿！
离开时还牵着手，许曈只得暗示他，“你之前说想要退掉男二，是因为男二有牵手的戏份。”
“嗯。”
她的言下之意是，你说你拒绝一个必火的剧本是因为讨厌牵手，不管是真是假，是不是应该在她这个投资方面前，表现出该有的样子？
比如，先放开她？
而他像没意识到她话里的意思一样。
许曈越发觉得那只是个借口，但在看到宁绥远此刻的状态后，就不这么想了。
他浑身都写满了对牵手的抗拒。
但就是不放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