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上她一脸吃惊的表情，黄导演笑眯眯地纠正：“这不叫潜规则，叫互利共赢。”
这是叶杳杳从业以来遇到的第一个敢和她提潜规则的男人，并且还开出了明确的价码，然而一个女四号的角色，让叶杳杳更觉得自己的人格和事业收到了双重侮辱。
“女四号？冒昧地问一句，你们是什么剧组，导演是谁，女一号是谁？你能做得了主吗？”叶杳杳此刻的表情一定是充满了求知欲的。
她刚刚没听清剧组的名字就冒冒失失地来了，现在三观受到洗刷之后，她忍不住多问了几句。
黄导演大概还觉得她是因为女四号这个位置而受宠若惊，语调间充满了优越感：“我们是《万丰钱庄》剧组，欧露知道吧，最近大火的女明星，她是我们剧的女一，你要是答应了我，就能在这部戏里给她演丫鬟，镜头可不少的。”
这下叶杳杳心里有了底，这位黄导演或许说并不全是假话，但至少也是真假掺半的。
欧露最近因为参与了一档综艺的缘故，在社交媒体上小火了一把，算是有些话题度。如果按照黄导演的说法，女四号这个角色是演欧露的丫鬟的话，叶杳杳一定不符合选拔条件。
因为欧露从不允许她戏里的配角在长相上压过作为主角的她。
这几乎是圈内的常识了，鉴于欧露的背景过硬，大部分同年龄段的女演员都不会去触她的霉头。
从前池昉和叶杳杳聊起这件事情的时候，还吐槽作为一个女明星欧露对自己的颜值也太不自信了。
现在听黄导演说出这番话，叶杳杳不由得怀疑到底是自己对于颜值太过自信，还是欧露的话已经不顶用了。
不过她还是不打算接受黄导演的条件。
即使她已经落魄到要靠自己投简历来争取角色的程度，她也绝对不会去靠潜规则上位。
原本她也并不觉得陈随的身材很好，但现在有了对比，她发现陈随的八块腹肌还是香的。
“这机会谁想要给谁吧，我不打算靠这种方式上位，抱歉。”叶杳杳打听清楚了情况，敷衍地道了一声歉转身就走。
她身后黄导演重重地放下了茶杯，黑着脸阴阳怪气地说道：“哼，小丫头片子不知天高地厚，等过了几年还闯不出名堂，你就会后悔放弃了今天的机会。到时候，你就是再回来求我，我也不会给你机会了。”
也许是这两天被陈随百依百顺惯得叶杳杳脾气渐长，又或许是因为黄导演说话做事的态度实在太像叶成东。
叶杳杳忍不住回头问道：“到底是谁给你的自信，能说出这种话？你凭什么让我后悔，凭你秃头？凭你年纪有我两倍大？大家都是第一次做人，怎么就你活的人模狗样？”
“你……”黄导演被她气的浑身都在颤抖，原本就岌岌可危的发际线在狰狞的面部表情影响下显得格外引人注目。
他第一个喊叶杳杳进来，本来是看中了她的长相是这一群群众演员里最出挑的，没想到她看上去一副柔柔弱弱的样子，说起话来却这么气人。
黄导演自从坐上选角导演这个位置开始，已经很久没有人赶这么当面揭他的短了。
“你别后悔，我今天话就放这儿，有我在一天，你就别想在这个圈子里混了。”他放完狠话还不忘大声喊外头等着的助理，“小程，小程……”
不等他喊到人，叶杳杳就自己开门走了，大约是因为她的事业现在已经到达了最低谷，所以她对这种叫嚣着要封杀自己的人已经很无所谓了。
封杀就封杀呗，建议先去叶成东那儿排队领个号，大家排个班，谁做初一，谁做十五。不然万一撞了车就尴尬了。
叶杳杳顶着一群人充满敬佩的目光，直接穿过人群走出了临时搭建的板房，走到门口时，她又拐了个弯，当着助理小程的面在桌上摆着的一堆简历表里抽出了自己刚刚填的那张。
“我寻思着你们也不用看了，那我就带走了？”她虽然用的是疑问句，可动作上却是没等小程回答直接拿着简历走了。
虽然她并不在意黄导演的威胁，但是这份简历她填的很认真，留在这里简直白瞎了她浪费的那十分钟，所以为什么不带走呢，没准下一个剧组还能回收利用。
叶杳杳就这样光明正大地出了门，眼看着时间也不早了，她也打算回酒店了。
今天一天投出去的简历都没什么动静，她的私人邮箱里到现在还是空空如也。
叶杳杳叹了口气，虽然有些心酸但也不气馁，从踏上这条路起，她就对今天的一切做好了心理准备。
这才是投简历的第一天，她还能坚持。
叶杳杳一边给自己打气，一边顺着来的路往回走，路过影视城门口的一家小吃店的时候，她突然被人喊住了。
“杳杳，你是叶杳杳吧？”喊她的人是个瘦瘦高高的女孩，她看上去和叶杳杳差不多大，穿了一件浅蓝色的风衣外套，长及膝盖的下摆露出了一截深色的牛仔裤和一双洗的发白的运动鞋。
“你是……”她脸上带着一副圆框的墨镜，遮挡了上半张脸，这使得叶杳杳一时间想不起她究竟是谁。
但当她摘下墨镜的时候，那张脸立刻与她记忆中一张尚显青涩的脸联系在了一起：“你是谭悦？”
“是，离开c市之后我就改名了，现在我叫谭默。”谭悦也就是谭默微笑着建议道，“好久不见，我请你去喝杯咖啡？”她指了指不远处的星巴克。
“好。”叶杳杳犹豫了片刻，想起陈随今晚还有一场戏要拍，便答应了她的邀请，两人一起往影视城外的星巴克走去。
叶杳杳和谭默曾经是高中同学。
当时她回国之后林纾担心她跟不上国内的进度，把她送到了c市的一所普通中学里读了一年高一，之后才转到另一所私立高中内就读，直到高三毕业。
而谭默就是她在第一所学校内认识的朋友，两人做了一年的同桌，关系不错。可以说谭默是叶杳杳当时唯一的朋友。
然而就在高一结束前几周，谭默从学校退学了。
这个决定在当时发生的很突然，大多数人并不了解内情，而作为少数的知情人，叶杳杳是支持谭默的决定的。
“好久不见了，你搬家之后过的怎么样？”担心晚上睡不着，叶杳杳没有点咖啡，她点了杯星冰乐，捧在手上冻得透心凉。
“也就这样吧，因为我的事情我爸妈离婚了，很快他们又各自组成了家庭。好在有你当时给我的那笔钱，所以我念完了大学。”谭默的语调很随意，像是在诉说和自己完全没有关系的事情，“你呢，我最近正好在补你演的电视剧。”
想到自己的代表作，也是唯一一部作品，叶杳杳有一种被公开处刑的羞耻感，她讪讪地笑了两下回答道：“我也就那样，你走之后我转学去了另一所高中。至于我爸妈……我爸的花边新闻有只能手机的基本都看过，我妈人在国外，我好久没和她联系过了。”
“你自己呢？”谭默往自己的咖啡里加了包黄糖，抬起头来看着她的眼睛问道，“你最近没有接新剧吗？”
“嗯……”叶杳杳知道所有关于谭默最不堪的记忆，因此即使她们已经分割多年，再次对上她充满关切的眼睛，叶杳杳也做不到继续粉饰太平。
她努力地笑了笑，看了看对面影视城的大门回答道：“我爸妈都不喜欢我的职业，所以……我现在算是被他们联手制裁了吧。”
陈随一定想不到他和池昉费尽心思想要隐瞒的事实，叶杳杳其实早就知道了。她太了解这对父母的手段了。
如果不是真相如此令人绝望，叶杳杳也不会想要通过死来摆脱他们的影响。
出乎她意料的是，谭默沉默了几秒之后说道：“我猜到了。”
就在叶杳杳惊诧的目光中，谭默向她介绍了自己目前的职业：“我现在算是个兼职编剧，偶尔会写一点剧本，比如陈随现在参演的那部《青锋剑》，就是我写的剧本。”
叶杳杳有种本以为是青铜，结果是个王者的感觉。
“他的角色是我向导演推荐的，只要你想，我可以马上让导演换掉他。”谭默又给她抛下了另一个炸弹，大约是隐隐看到了叶杳杳头顶的问号，她补充了一句，“我听说他之前为了资源和你分手了。”
此刻叶杳杳看着她，就像在看一位娱乐圈内叱咤风云的大佬，或许事实的确如此。
叶杳杳毫不怀疑自己现在点个头就能让陈随立马被赶出剧组，她设想了一下这个场面还觉得有点爽。
不过她还是理智地克制住了自己内心蠢蠢欲动的魔鬼：“不用了，我最近刚刚和他复合了。”
“复合？”谭默重复了一遍这个词汇，那张写满了冷漠的脸上出现了一丝迟疑，“你能原谅他……好吧，这也算是件好事，看来你还是很喜欢他。”
叶杳杳知道她的迟疑是因为什么，她早就知道了陈随当时和她分手的真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