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第一章(1 / 1)

暮春三月,往日本该是京中贵女们结伴踏春出行的好时机,可不知为何,如今却是家家户户大门紧闭,静悄悄一片。

晌午,阳光正毒辣,河边的垂杨下,整齐停靠着一排游船。

船夫们坐在船头,边摇着蒲扇边扯着嗓子,闲聊打发时光。

“听说了吗?昨天又死了一个,这已经是第五个了!死因还是那个样,怪渗人的。”

“可不是吗,我之前远远见过尸体一面,哪里还像个人,分明像是干尸,吓得我接连做了好几日的噩梦!”一船夫劫后余生般抚了抚胸口,应和道。

另一船夫叹了口气,惋惜道:“这次竟然是周大人的千金,那周小姐可是一等一的大美人,真是可惜了。”

船夫们说着的,正是近日京中街头巷尾都在谈的那一桩骇人传闻。

数月前,京中接连三名年轻貌美的女子离奇死去,死因皆如出一辙。整副身子像是被抽干了血气,余下干枯纵横的皮紧贴着骨头。受害者皆死死瞪大着双眼,眼珠像是下一秒快要跳出眼眶,死前仿佛瞧见了什么恐怖的东西,惊恐之情还停留在脸上。

虽然出了几桩骇人的命案,但却都是贫苦人家的女儿,大理寺一干人马忙前忙后数月,也查不出个所以然,见不再有人遇害,便以身患恶疾结了案。京中虽引起一阵恐慌,但转眼又被东家的老爷出了轨,西家的儿媳竟生出两头婴等市井奇闻分散了注意。

直到半月前,翰林院张大人的女儿竟也离奇遇害,这回便不再那么好应付。那张大人中年得女,本就视若珠宝,张夫人闻此噩耗当场就晕了过去,差点跟着爱女一同去了。张大人向朝廷告了假,隔三差五就往大理寺跑,不是指责大理寺办案不利,就是哭诉他家小女死得不明不白。

大理寺卿何大人正愁得头都大,没过多久,吏部尚书周大人的嫡女竟也惨遭毒手。

京中顿时掀起轩然大波,一时间各家人人自危,下令家中女眷不得外出,唯恐这横祸会落到自家头上。

然而众人都弄错了一事,那周家小姐周宝姝虽遭毒手,但并未离世。虽然如此,但也却卧床多日沉睡不醒,身子一日比一日消瘦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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暮春虽还带着稍稍几分尚未离去的寒气,但大多也是换上了轻薄的衣裳。周小姐的闺房内,却还像隆冬腊月般烧着旺盛的碳炉。几扇窗户被堵得严严实实,密不透风,满室萦绕着消散不去的药味,空气中也沾染上一丝苦涩。

床榻上躺着的正是那周小姐,盖着厚厚的棉被,却气若游丝,浑身冷得发抖,直冒冷汗,像是陷在噩梦般,呓语不断,身体挣扎着乱动。任何看清她面容的人,都会不由得倒吸口气。原本白皙细腻的皮肤变得粗糙不堪,宛若干枯败死的老树根。

尽管如此,但也不难看出她原本姣好的容貌。

如意在心里惋惜一番,究竟是哪个混蛋这么不会怜香惜玉,她素来爱美人,平日里更是瞧不得美人受苦。

如意观察周小姐时,一旁伫立的周夫人也在暗地里打量着她。

眼前这小道姑,衣着半新不旧的浅灰道袍,年纪不大,看起来约莫不过十五六岁,如瀑的乌发高高挽起,除了木簪子外并无其他装饰。但其容貌却极为出众,娇嫩的脸蛋如上好的羊脂白玉,微微透着酡红,一双杏眼灵动转着,因在思考,秀眉又微微蹙着。

她一向不信鬼神之说,可直到女儿遇害,寻遍名医也无解,眼看着女儿气息减弱下去,这才快马让人去请承恩寺高僧相助。

自己派去的人刚到城门就被人拦下,自言是承恩寺的俗家弟子,听闻府中有难,特意前来相助。

只是这高僧玉冠束发,身穿的月白云纹锦袍是当下京城流行的款式。其容貌更是俊朗不凡,眉眼极为漂亮,嘴角总是噙着淡淡的笑意,让人如沐春风。

这通身的气度倒像是春日里打马走街过巷的世家公子,哪里有半分和尚的样子?

周夫人心虽存疑虑,但承恩寺远离京中甚远,良驹日夜兼程也要两日方能到达,如此一来一回,只怕她家宝姝等不及。见其所示的金印的确也是御赐承恩寺的赏物,暂且也只能信下,再暗地里派人去承恩寺一探究竟。

这承恩寺的高僧前脚刚到,周家的侄子周弘毅又领了一个小道姑上门,说是法力高深,能解燃眉之急。

俗话说一山不容二虎,这大师和仙姑相见自然是格外眼红。

两人视线在半空相接,转瞬又默不作声移开。

“夫人,可否取小姐些许指尖血一用?”如意向周夫人道。

周夫人听闻立马令人拿来银针与小碗,抓起周宝姝枯瘦的手,提针轻轻刺进她的指尖。

几滴血滴落碗中,那血并非像常人般鲜红,而是掺杂着污浊的黑,散发着些许的腥臭味。

如意接过小碗,将准备好的道符扔进其中,只见那道符刚刚接触到小碗,火便从底部冒起,瞬间将道符烧毁干净,没留下丝毫灰烬。

再看碗中的血,除了越发浊黑外无丝毫变化。

屋内众人皆是大骇,周夫人愈显焦急:“小仙姑,我家宝姝这是怎么了?难道...难道真是被邪祟给害了?”

大理寺身患恶疾那套说法怕是三岁小儿都不再相信,京中传得沸沸扬扬,有说索命女鬼的,也有说千年僵尸的。归根究底,那就是邪祟作怪。

慈母心切,如意放柔了声音回道:“周小姐迟迟昏睡不醒,乃是邪气入体,精元受损。虽说当初小姐幸运被救下,但终究晚了一步,当今性命暂且保住,已是不幸中的大幸。”

周夫人愣了半刻,又着急道:“那邪祟究竟是何物,我家宝姝怎样才能醒过来?小仙姑,你可有法子?”

“血显浊黑,略带腥臭,符箓即燃,所示是极阴极暗之物,这怕是......”如意稍有停顿,略作思索,便被人抢了话。

“这恐怕是尸盅所为。”

“周小姐想要醒来,先要找出尸盅附身之人,将尸盅逼出,取其血服下,再加以细心调养,如此方能痊愈。否则邪气入体,精脉亏损,长期以往恐有性命之忧。”承恩寺“高僧”又继续道。

周夫人闻言脸色一变,向如意问道:“这可是真的?”

如意冷瞪了“高僧”一眼,朝周夫人点了点头:“尸蛊,顾名思义,脱生于死尸之中,起初啃食腐尸为生,而后日渐不满足于此,便寻求寄主,吸食人精元。遇害之人死状多诡异恐怖”。想了想又道:“只是这尸蛊往往生于战场的死人堆,书上记载亦是发生于百年前。如今天下太平,并无争乱,这消失已久的尸蛊在京城出现,实为罕事。”

周夫人眼前一黑,像突然被抽干了力气,再也站不住,身子一软向地上倒去,幸得一旁的周宏毅眼疾手快堪堪将她扶住。

如意也向前搭手扶起周夫人,还未开口,就听见有人进了院内,边走边高声喊:“夫人,听闻是请了承恩寺的高僧来府中?在哪呢?也请他到我们那去瞧瞧呗!”

来人正是周家二房的太太沈氏,看得出已经有些年纪,但脸上扑满了不服帖的粉,配上腥红的唇,整个人更是说不出的怪异。

说起这周家二房,亦是京中茶余饭后的谈资。周老爷年少高中探花,一路仕途顺畅,娶得又是京中有名的贺家贵女,膝下两儿一女,更是人中龙凤。

而他同父异母的庶弟,却乃天壤之别,半辈子一事无成,却时常眠花卧柳,接连往房里塞人。偏生娶的沈氏又是性子泼辣的,隔三一小闹,差五一大闹。

二夫人却又像顾及着什么,不敢走近内,只站在门外喊话。

素日周夫人就不喜沈氏,如今女儿出事了,二房的人就未有半句关心,如今听闻高僧前来,就立马赶了过来。看了眼床上的女儿,走出去语气冷淡问道:“你来做什么?”

二夫人:“我实在是放心不下,夫人您想,京中接连死了四个人,唯独宝姝从它手下逃脱了,万一那邪物不服气,找上门来了,又盯上我们宝萍了!那我们可怎么办!既然高僧来了,何不顺路请他到我们那瞧瞧。”

嘴里虽说着担忧的话,但脸上却无丝毫显露,周夫人压抑着怒气问道:“你这话什么意思,可是盼不得宝姝好了是不。”

沈氏哎呦一声:“这是什么话,我怎么会不盼着宝姝好!只是那邪物真找上门来了,我们都招架不住,这不是要提前做做打算!”

周夫人自是看清她的心思,心里是又怒又气,但碍于外人在此不好发作,只拿出当家主母的威严喝道:“这些乱七八糟的胡话你都给我收起来,只要你好生呆在家里,什么事都不会有。”

沈氏一向是有些悚怕大房,见讨不了好处也不勉强,带着一群人怏怏地离开了院内。

沈氏的一番话却触动到周夫人,她握住如意的手,又看了看“高僧”,满脸担忧:“话虽如此,我也是怕那邪祟不得逞,再找上我们宝姝......”

“夫人放心,等下我便在周小姐床前设下阵法,任何邪祟都不能伤她半分。”如意反握周夫人手,安慰道。

是夜,院中的如意盘腿而坐,仔细打量了四周,确定无人后,从袖子里掏出一块小石子。

那石子却突然从如意手中滑落,快要落地时“嗖”得一声化为一只通体乌黑的鸟,扑哧着往上飞。

“憋死我了!憋死我了!”这是把类似孩童的声音,但各外的尖锐,倒显得有些怪异。

“我都快在你袖子里藏一天了!要憋死了!”乌鸟继续控诉着,如意却恍若未闻,一把捉住,又眼疾手快地从它身上拔下一根毛。

乌鸟顿时尖叫起来,“秃了!秃了!还拔!还让不让鸟活!”

“罐罐,安静些。”如意捏住它的嘴,四处望了望,生怕引来注意。

名为罐罐的乌鸟扑哧着翅膀,像是在表示自己不会再叫,如意这才松开手。

罐罐被松开后用翅膀捂住被拔毛的地方,满是心疼,哼了声,转过身去,只留下一个鸟屁股高高翘着对着如意,气鼓鼓的拱起身子。

“今日设法消耗了太多精力,反正你最近也在换毛,羽毛掉下来了灵力就没那么强了,等这单生意做成了我给你买烟雨阁的芙蓉鸡吃。”如意见状也有些过意不去,放柔声音哄道。

往日听到有吃的,罐罐定是两眼一亮,再大的事也随即抛在脑后,这次却不为所动,依旧保持着背对着她的姿势,幽怨道:“当初想要我的时候说带我吃香喝辣,结果却是天天窝窝头,我—好—苦—啊——”说到最后竟是变为了戏腔。

如意听得一阵头疼,后悔前些天带它去听戏,原本好好的一只鸟,现在都学了些什么了?听它翻起旧帐不由得又好笑,伸手戳了戳它的鸟屁股,反问道:“当初不是你飞下来抢我鸡肉不成,却一头栽进罐子里,自己送上门来的,怎么就成了我求着你留下?”罐罐的名字也是因此由来。

当初她在后山逮到野鸡,烤熟放在旁散热气,突然却冲下来一只鸟和她抢食,未料这只鸟却一头扑进一旁的罐子里,留下一个鸟屁股在外挣扎。

如意捉出来后却开口说话,自言其祖上是上古神鸟,和凤凰同出一脉。只是凤凰浴火而生,象征祥瑞,它们一族喜阴喜暗,出生于幽深阴暗之地,阴气过盛,一般邪物都有所忌惮,因此也是极好的辟邪之物,多被人捉去练就器物,渐渐这一族就没落了,世上也所剩无几。

当时如意年纪还小,何曾见过会说话的鸟,一时也是被它给唬住,趁她还没回过神之际,竟飞快地啄去她手中的鸡肉。

“乌鸦,还我鸡肉!”如意回过神,立马去追杀。什么上古神鸟,竟然还要和她抢鸡吃。

“我不是乌鸦!”罐罐边躲还不忘辩驳。

于是罐罐便由此跟着她了,如意也只当养了只傻鸟,也不把它说的话当真。还是后来无意间发现,它掉落的羽毛竟然附带灵力,这才后知后觉,它说的可能是真话。

如意笑着,突然间却听到身后传来细微响动,顿时心生警惕,身子下意识先转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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