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您稍等,我打个电话给舒总。”
锃亮的地砖,吊顶上的灯光光源很足,地砖也反光，来往的人皆是身着标准的职业装,怀里抱着或夹着文件夹，步子快速，一片紧张繁忙却颇有秩序的景象。
小秘书起身去后面的办公室打电话,顾清秋便站在外面,目光盯住她开合的唇瓣，来往的职员见她一身青春的大学生打扮，牛仔裤白衬衫,还以为是应届毕业生来求职。
尤其是她还背着背包。
端着咖啡走过的女职员都在窃窃私语,暗地里笑谈着,这位应当会是老总喜欢的类型,若是来了公司一定能通过某种手段上位。
顾清秋的注意力没有被分散,读着那位秘书的唇语,确定她确实有好好把自己的话传达给舒曲风。
这通电话不过一两分钟，看来舒曲风倒不是个特别犹豫的人。
小秘书出来后殷勤的带她坐上电梯,直达十八楼,这一整层楼都是老总办公用的。舒曲风听说家里祖坟地可能有恙,立刻就交代秘书一定要好好招待眼前这位年轻姑娘,还说若是可以的话,下午六点左右就能赶回公司和这位亲自见上一面。
抬起手腕看了眼表盘,下午一点五十。
还有差不多四个小时。
她既然和秘书上了电梯,那自然是决定等了。小秘书打开办公室的门，声音甜得腻人，“老总请您在他办公室休息。”
映入眼帘的景象和办公室相去甚远，和总统套房倒是无限接近，她装作漫不经心的暼了眼身边的小秘书，这位看起来一点要离开的意思都没有，不知道是舒曲风授意了什么，或者是招待，又或者是监视，总之她是不太能自由行动了。
这一层楼都是极尽奢华的装修风格，她坐进沙发里，把背包放在一旁，整个人放松，不知道是屋里的冷气太足还是有什么别的原因，她穿着外套都觉得有几分寒意。不过并不说穿，只是打开电视机调到cctv的科普向节目，开始闭目养神。
小秘书在一边的单人沙发坐着，也不会出声打扰她，对于这种长期在高压工作强度下的人来说，科普节目冗长的独白和介绍实在太催眠了。还没出五分钟，小秘书的目光就有些发迷，加之顾清秋坐在旁边看着背包，好像已经睡着了，她的精神便更加放松了。
电视机还在制造白噪音，顾清秋的唇角微微抿起，老王的声音在脑中响起，“应该是睡着了，要不要我再施个小法术让她睡得更沉？”
“还是我来吧。”顾清秋从包里拿出来一张提前准备好的符纸，只要伸手便将这符贴在了小秘书的后背。
“嘿嘿，你还多费一张安眠符，本来这符可以卖好几万一张呢。我记得哪家老板每年都要来买个一百来张，这可都是钱啊。”老王这语气，最好再加个搓手的动作，那就是十成十的奸商本商了。
顾清秋把包背上，接着推开了身后卧室的门，只不过这能推开的不止是门，还有两边的墙，推开后便形成了一个宽敞的套间，卧室里放了张极大的床，上面铺着丝绸缎面的床单和被子，一看就知道主人定然是专注享受的人。
舒家是个大集团，有钱给舒曲风败家也是正常，不过不正常的，是这层楼的数字，还有看似宽敞之极的套间背后还有许多空间可以用来做别的用途。
舒曲风这人风流成性，花心多情，经常变着花样带各色女子来这里做一些不可言说的事情，所以别人就算来了这层楼也会尽量回避，以免撞见些尴尬的场面导致自己丢了饭碗。
加之老总的这一层楼平时根本没有人可以上来，包括秘书也经常都是站在门口或者电梯旁，偶尔几次进来也只限于沙发那条界限。
十八这个数字对于舒曲风这种会用八卦做标记得人来说，可算不上好数字，除非有什么非这样不可的理由。
“我打赌这里肯定有暗室。”老王信誓旦旦的说道。
顾清秋走了一圈也没发现什么机关布局，倒是有几分诧异，但她和老王一样都十分确定舒曲风在这里设了暗室，冲着这十八楼的玄学和莫名的寒意以及多年来的经验，可以确定这里有不好的东西。
至于是什么不好的东西，八成和小鬼脱不开关系。
这一层楼近乎回形封闭，房间的墙与客厅既可以连同又可以单独封起，看上去倒是像要把小鬼困在这里，不过这暗室的门到底藏在哪？
她的时间还很多，现在正是阳气充足的时分，小鬼的阴气怨气最弱，“还是开天眼找吧。”
老王赞同的点点头，不过又想到了另一个问题，“找到了之后你想如何？除掉小鬼的话，舒曲风定然有所感应。”
会打草惊蛇吗？
她这次来的目的主要是接近舒曲风套话，最好能查出舒问雨失踪的缘由。其实她心里总是隐隐有一分抗拒感，舒曲风所进行的灰色生意极有可能与万法门有联系，她不想王乐天再接触这件事，或者说任何和万法门有关的事。
可是万法门是不会放过她的，顾家世代与万法门为敌，说是血海深仇一点不为过，本来这个组织在两千多年前就应该独霸一方甚至可以操控帝王，在这片河土上为所欲为。
要不是当初军师的果决和顾从云不顾一切，力挽狂澜，直接铲除了林无涯和尹酌这两个首脑，真是难以想象今天的世界会是什么样子。
追求长生，怕死，这是人类的本能，是思想无法违抗的。可是万法门却用一个美丽的构想，伪造的谎言，瞒天过海，骗了帝王，骗了天下人。
可是现在看来，那真的是谎言吗…
顾清秋的心里产生了前所未有的迷惘，这些年的所见所闻，包括从外公那里听说的，见过的，都和这个现实世界难以拼接，像不契合的锁与钥匙。
确确实实有人靠着万法门长生。
“世人所求，吾予之，何错之有？”那个死在外公手下的人是这般说的。
她年纪尚小，站在外公身后看着他满身是血，眼里充斥着狂热的信仰。
外公只是叹了一口气，了结了他的一生。
她那时不懂，现在懂了，却开始害怕。
是因为万法门做的都是对的？世人所求，他们不过给了一个成全？不是。
她有了红尘眷恋，舍不得，输不起。
顾从云最后一心求死，不惜入魔，毁了那个曾经的修道派，毁了鼎盛时期的万法门，也是因为军师先一步离她而去了吧。
“你又在胡思乱想了？”见她半晌没有东西，老王疑惑道。
顾清秋闭上眼睛，平缓了两次呼吸，“没有，一会如果能找到那只小鬼，就渡了。”
“唉，早知道他把小鬼藏在这里，就应该带上从云剑来的。”
“太阳没落山之前我们都有胜算。”
顾清秋绕去阳台上，临东市沿江，看着外面繁华的景色，感受着风吹在身上带来的湿气才有些许真实感。
她近来总是有放空恍神的情况，明知道是个死结却还是忍不住想去钻。
摇头甩开那些纷扰的思绪，正准备再去卧室客厅看看，视线扫过阳台的一端，顿住凝住。
“电梯？”她挑眉，走过去仔细的打量了一番，十分确定，“这确实是一部电梯。”
老王在一旁发笑，“我就说怎么一直感应的很模糊，原来那家伙把小鬼藏电梯里了，而且大中午的阳台上多大的太阳啊，这小鬼怕是在深眠，一点气息都没泄露出来。”
现在阳气正旺，时候恰好，顾清秋也就不再犹豫，这电梯旁的按钮没有上下，只有开合，更是令人哑然失笑。
“舒曲风也真是伪装都懒得做一下，不过寻常人也不会来到这个阳台，也不会注意到这按钮的奇怪之处。”老王评价结束，开始兴致勃勃的搓手，甚至化形出来站在她身边，催促道：“开门就完事了！这正午的太阳，晒都晒死这小鬼！”
顾清秋轻轻按下开门按钮，电梯门朝两边缓缓拉开。
接下来的时间仿佛凝固了，老王脸上的笑容也凝固了，顾清秋也是站着半晌不动，仿佛一尊雕像。
也不知过了多久，顾清秋先缓过神来，默默的按上了关门按钮。
直到电梯门彻底关拢，阳光晒在身上缓回一点温度，顾清秋才扭头和老王对视一眼。
老王咽了咽口水，脸上的笑变得很难看，就像是要哭出来了一样，“十八只…十八只小鬼…？怪不得敢放在阳气这么足的地方，这都可以组一个足球队还有多余了！”
他哭丧着脸骂骂咧咧，心态爆炸。
刚才电梯门打开的一瞬间，十八只死状惨烈的小鬼正围着那个香炉贪恋的吸食着香火气，周围和顶上满是因他们互相争夺打闹时按出血手印和血痕，一个电梯间，十八只小鬼挤得满满当当，门一开就冲她咧开一排尖牙发出阵阵阴笑。
要不是顾清秋背包里有老王的本体相护，又是大中午小鬼们最虚弱的时候，这阴气一冲只怕肩头三道阳火瞬间熄灭，命归黄泉。
“还好没有冲出来…”她心有余悸，动了动发麻的手指，吐出胸口憋着的一口气，“除不掉，就算有从云剑也很难。”
道士遇鬼，必然是先除之而后来，但是碰上除不掉的，自然也不会掉头就走。
封，镇，锁。
这三种办法皆可搭配符箓或法器来实现，她手上没有合适的法器，昆仑镜也不是镇压型的，所以只能想办法把这大凶之物暂时封印，等下次再带法器来封印或者铲除。
“你想用什么封印？我记得你出门也没有带封符啊？再说了要把这电梯门封完，符纸和符印都要画的大才行，你现在纸笔都没有，怎么办？”老王问道。
顾清秋的视线落在电梯的按钮上，淡笑道：“不一定要你想的那般封印，也不一定要把符印画在门上才行。”
她咬破指尖，血珠渗出，屏息凝神，以手代笔，以血为墨，在电梯按钮上画出一道最熟练的符。
这一道符一气呵成，身体里的真气被全部抽走，她脸色苍白，扶着阳台的玻璃栏稳住身子，这一刻虚弱的眼睛都不想睁开，小腹丹田阵阵发疼，喘息了好几分钟才渐渐缓过来。
“这样画符太伤元气了，一道就是极限。”老王心疼她，眼里却满是欣赏和赞许，“还是你聪明，风王符画在开关上，舒曲风回来若是想开电梯放出小鬼，那必然要触动符印。这里可是十八楼，嘿嘿嘿，他要敢碰，那就让风王结界把他吹下去！”
顾清秋扶着墙走回客厅，倒进沙发里只想一睡不起，她抬手把小秘书肩上的安眠符扯下来，塞进口袋里，歪头暼了眼电视机，科普节目也结束了。
“几点了…”连抬手看时间的力气都没有，只能选择问老王。
画符的时候全神贯注，感觉不到时间的流动，说不定已经过去一个多小时了。
老王替她看了眼表，“下午四点三刻，今天就不等舒曲风了吧？反正他看见那个符也知道和你脱不了关系，到时候一定会打你电话，舒问雨的事之后再问也可以。”
顾清秋轻轻嗯了一声，撑着身子坐起来，口袋里的手机忽然震动起来。
就算再没力气也得把手机掏出来，拿到眼前一看，王司令的电话。
她接通，把电话放在耳边，等着那边先说话。
可惜，没人说话。
电话那头的呻|吟像极了正在行鱼水之欢的缠绵。
不是王乐天的声音。
顾清秋强忍着虚弱和头晕，握着电话的手不自觉用力，唇角抿成了一条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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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清秋有时真的很想把王司令超度了
当然王司令遇险了，不是桃花，不是出轨，就是被算计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