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第十五章(1 / 1)

蔺嫣燃买了两根萝卜,又拉着段墨跑到卖肉的摊位买了好一坨鲜肉。段墨都看傻了,这些玩意他从来没碰过,其实确切的说应该是段墨从来没碰过生的。想他段墨堂堂一个公子爷,十指不沾阳春水,他怎么会去碰这种东西?但是段墨更不懂的是,蔺嫣燃到底要做什么?

蔺嫣燃提着肉和萝卜,接着就全塞给了段墨,嘴里还安慰道:“放心吧,你大哥不会想到你会在人群买肉的。”

此时此刻,段墨内心所想的是,就连段墨自己都想不到,他竟然会陪着蔺嫣燃在这里买鲜肉,而且蔺嫣燃还是郡主!

蔺嫣燃见段墨一直没有开口说话便也好奇起来:“干嘛呢,傻了?”

段墨赶紧吞了口口水,他瞪大眼睛问道:“你,你要做什么啊嫣燃?”段墨联想那王爷总提到的话,他不得不认为蔺嫣燃可能要出什么幺蛾子,或许是要祸害什么人。

蔺嫣燃无语地瞥了段墨一眼,她冷哼起来:“我买肉买萝卜,难道要种地吗?当然是给你熬汤啊!”

段墨张张嘴,他还是没听懂,于是傻兮兮地问道:“谁熬啊?”

蔺嫣燃真想抬巴掌给段墨一下,但她还是忍住了:“你会吗?你不会当然是我啊!”

段墨一瞬间觉得,自己可能昨晚太不舒服,今早还没睡醒。

“走,跟我回家。”蔺嫣燃说着拍拍手掌:“你给我吃点心,我给你做汤喝。”

段墨原本提着萝卜和一坨肉还十分害羞,路过的人都会看他和蔺嫣燃一眼,在外人眼里他们就像一对夫妻,会上街采买,会日落归家。但后来他就转变了心情,他竟然非常喜欢这样的感觉,他甚至希望这时能多停留一刻,那该多好。

但他们还是很快回到了王爷府,而且还惹来王爷府上上下下的奇异目光,那些小厮和丫头都瞪着眼睛看自家小姐和段小少爷,尤其是那段墨,好一个提着一串鲜肉、夹着一个大萝卜的翩翩公子!

蔺嫣燃大步来到自家厨房,那些厨子正在嗑瓜子,这抬眼就看到郡主和段墨公子走入,那抓在手里的瓜子都差点没握住。

一个厨子赶紧走过来点头哈腰:“小姐您怎么来了?这里又脏又乱,别弄脏您的衣服。”

蔺嫣燃忽而挽起自己的袖子,她瞥了厨子一眼便道:“你们都出去吧。”

“啊?”厨子们显然吓得不轻,一个个站得直直的,腿都不知道该不该抬。然而他们还是在蔺嫣燃忽然高高甩起胳膊时匆匆跑了出去,嘴里还分分大喊:“小姐要炸厨房了!”

蔺嫣燃翻起白眼,随后嘟囔了一句,似是觉得自己形象不保,赶紧又扮起斯文:“你瞧他们,就是大惊小怪。”

段墨虽然不是厨子,但他绝对没比厨子好多少,手里的肉和萝卜都不知道该放哪里,干脆他就那么充当案板,将手里的食材高高举起,高得蔺嫣燃都摸不到。

蔺嫣燃去取肉,但看到段墨这模样就再次板起脸来:“你干什么?把肉给我啊!”

“嫣燃,你要干什么?”段墨瞪大眼睛,眼睛都快跳出来了:“别摸,莫脏了你的手。”

“……”蔺嫣燃忽而抬起菜刀用力剁了剁案板,接着她再次抬高音量:“我不摸它,我怎么熬汤啊?快把它们给我!”

随后便是“啪”的一声,萝卜和鲜肉全被扔到桌上去了。

蔺嫣燃的刀功非常好,一看就是经常下厨的人,门外聚了一堆小厮偷看,但蔺嫣燃转头一瞪他们就跑了,看来蔺嫣燃平日的确是个刁蛮的小姐。

段墨搬了个小板凳坐在蔺嫣燃身边,他刚才尝试着生了火,不过那火差点燎着他披风的时候他就放弃了,因此他也更奇怪了几分,干脆开口去问:“嫣燃,是谁教你下厨的?”

蔺嫣燃“哐哐”剁着鲜肉,记忆在眼前回溯,想她一身好厨艺,还要感谢他段墨二娘。前世那妾室经常叫厨子教她怎么做饭,最后她竟然被练出了厨房的“十八般武艺”,蔺嫣燃的手艺,就连段墨他爹都要夸上几嘴。

这真是被命运活生生逼出来的技能啊。

段墨见蔺嫣燃走神了,他赶紧推推蔺嫣燃的胳膊,生怕蔺嫣燃剁到手。

蔺嫣燃被段墨从那记忆深处唤回,她低头看看段墨,段墨正也仰头盯紧她,二人对视片刻,蔺嫣燃便笑了起来:“自己琢磨的。”

“嫣燃……”段墨听后简直觉得蔺嫣燃是个无所不能的人,总之完全不像个养尊处优的小姐:“你太厉害了吧,这个都能自己琢磨出来?”

蔺嫣燃扔给段墨一只果子,抬头转移话题:“对了,你今天说有话想对我说,是什么?”

段墨被这大小姐一问,顿时沉默下来,他握着手里的果子停顿片刻,接着便道:“没,没什么,我都忘了。”

“那你什么时候能想起来啊?”蔺嫣燃将鲜肉放进沸水,接着又开始剁起萝卜,那架势颇有劈山的豪迈。

段墨瞅着蔺嫣燃的刀,他生怕自己会变成那被砍断的萝卜,所以他就更不敢说了:“大,大概,大概等我做梦的时候,就,就想起来了吧。”

蔺嫣燃忽而再次挥出一刀,直剁碎一块萝卜,接着她咬牙切齿道:“真扫兴啊你,段墨少爷。”

蔺嫣燃的厨艺非常好,那香气很快就扑面浸入段墨的口鼻,他就这么坐在小板凳上去看,蔺嫣燃不单熬了汤,还用家里的食材炒了好几道小菜,这外面的丫头们都看傻了,她们甚至想去和夫人说说,赶紧找个人来给蔺嫣燃算一算,是不是自家小姐被什么附了身。

当然也只是想想罢了,她们怕被蔺嫣燃当菜给炒了。

段墨坐在升腾的烟雾中,他紧了紧身上的披风,他就这么看着、笑着,他忽然觉得这是自己这么多年来最幸福的一刻,乃至多年后的每个黄昏,他一看到家里炊烟袅袅,便会想起曾经有这么一天,他看着她为他熬汤、炒菜,他看着她那么温柔如水,他也正是这一刻才真正确定了那一直以来心中的茫然懵懂,那是一种名为“喜欢”的东西。

蔺嫣燃炒好几道菜之后就叫人端出去,他二人一前一后走向正厅,恰好王爷刚刚从宫中回府,王爷在不远处看着这二人,心中瞬间不解:“你家小姐这是干什么呢?又搞什么幺蛾子了?”

丁泠端着汤赶忙回答王爷的话:“王爷,小姐亲自下厨做了好多菜色,都特别香呢。”

王爷眨眨眼有点没听懂,接着他又低头去看丁泠手里的汤,白腾腾的热气叫他有些晕眩,随后他便开口问道:“我是不是没睡醒?”

蔺嫣燃在旁边偶然听到,接着便吐了吐舌头:“王爷,您就说您吃不吃吧!”

“吃,吃,当然吃,白吃白不吃。”王爷摸摸自己圆滚滚的肚子,满意极了。

这蔺嫣燃的手艺虽然比不上鹤来楼的大厨,但绝对有自己的绝活。这可惊到了王爷,王爷甚至觉得蔺嫣燃是请了个厉害厨子来替她讨好段墨,不过就在王爷知道段墨一直陪蔺嫣燃在厨房剁菜之后便不这么想了,他这会儿也觉得,蔺嫣燃可能真被附身了。

段墨从来不是个贪吃的人,但他这回吃的非常开心,甚至喝掉了最后一口汤,他是舍不得,舍不得那汤,舍不得汤里的萝卜,更舍不得熬汤的人吧。

所以,直到午后多时,段墨才依依不舍的往家走,出门之后他还回头去看那蔺嫣燃几眼,眼中尽是复杂。

蔺嫣燃啃了一口果子,她见段墨还赖在自家门口不走便去问道:“干什么?汤没喝够啊?”

前世,段墨最喜欢蔺嫣燃熬的汤,他说那很温暖,有家的感觉。

此刻段墨也深吸一口气,他笑着点点头:“嫣燃,谢谢你的汤,暖洋洋的,有家的感觉。”

想不到,这今生亦是。

双重影像在蔺嫣燃眼前回荡,她此刻竟然不能完全将这二人重合在一起了,为什么呢?难道在她心里,这两个段墨甚至不是同一个人了?

蔺嫣燃着实不懂,她不懂自己为何有这样的变化。

但她还是说道:“想喝,随时给你做。”

前世,她也是这么回答她夫君的。

段墨用力点下头去,他眯起眼摆了摆手,之后便转身要回家了。

蔺嫣燃又啃了口果子,“咔吧”一声过后,她对着段墨的背影高声喊道:“做梦的时候如果想起要对我说什么,就快来告诉我哦,太迟我就不想听了!”

段墨转身,他猛地咳了两声,接着用力点点头,脚步却是没有停的,很快他便没入拥挤的人群了。

蔺嫣燃直到完全见不着段墨的背影,她还依然站在王府的灯笼下遥望,不知为何,她这会儿心里特别慌,她从未有过这样的感觉,似是不舍,似是什么……

蔺嫣燃自己也不清楚了。

自那日之后,段墨又消失在蔺嫣燃的生活中,一连几天都没有任何消息。

蔺嫣燃闲得发慌,日子越久,她甚至开始有些坐立不安,但她又不想主动去找段墨,她只是依然用“习惯”二字搪塞自己,她说那是她习惯了段墨在身边的日子,毕竟有五年之久。

但她最不愿听到的消息终是来了,就在这天,蔺嫣燃扶在案边绣花样的时候,丁泠忽然匆匆跑进来,这丫头抓紧蔺嫣燃的袖子大声喊道:“小姐,小姐……段家来人请你过去,说是,说是段墨少爷,又,又快不行了!”

这丁泠满嘴带着难掩的哭腔,蔺嫣燃在听完最后一个字的时候,手里的针猛然一抖,接着指腹便被刺破,血色瞬间染了雪白的绸子,好似绘成血色山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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