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手很大,热乎乎的，指尖有些粗糙。
粗糙？
徐姣腾出一根指头去摸摸，确实有点茧。
估摸是捏画笔捏出来的茧。
徐姣想着。
“手在摸什么呢？”季珩的清冷的声音出现在她头顶。
徐姣又匆忙收回手指,乖乖放回他的手心，“没有什么。”
被他牵着走了一路,不用担心走散，更不用担心走岔路,徐姣便放心四处张望,时不时迎面而来几个人都会被季珩伸手拦开，更加肆无忌惮来。
其实刚进广场那段路大部分都是看不到远处的,徐姣这一米六几的个子放在平时还能看的进眼，如今在人群里实在是吃亏了些。
伸长脖子也只能看到旁边人的脑袋。
好在走到后面稍微开阔点的地方后便松缓很多，探头张望也许能看到一二别致的景色来。
头顶一束束彩光，远处的展览馆外墙上是炫目的灯光秀,大屏幕里滚动着大家的祝福留言，或是祝愿亲人伴侣,或是求婚告白。
舞台上有乐队在演奏,各种乐器齐鸣,营造出欢快的氛围。
徐姣的耳朵里充斥着音乐奏曲和身边人的欢笑声,脸上也洋溢着笑容。
季珩低头看她几次,都见她笑眯眯如同一只跳脱的兔子般一蹦一跳四处张望，忍不住也翘起嘴角。
周边有很多摊贩,时间还早,徐姣便拉着季珩挤近一家一家看去，各式各样的东西，其实平时看得也多，但是在这个氛围下看去又是另一种心态。
季珩见别的小孩都拿着气球或是小国旗,便停在一个路摊旁边。
“怎么了？”徐姣被拉着停下步伐，疑惑问道。
季珩的目光落在那片琳琅满目的小玩意上，问道：“要气球吗？”
徐姣看着那小猫小狗小熊小刺猬的气球，一囧，“那是小朋友玩的。”
“这有彩色的圆气球。”他道。
“那也是小朋友玩的。”徐姣小声道。
季珩看她窘迫的样子着实好笑，“今晚你也是小朋友。”
徐姣见他真要买，急忙拦住，扫视一圈，指道：“不要气球，我要小国旗…”
季珩爽快递给她，徐姣捏在手上挥了挥，笑道：“真好。”
季珩付了钱继续被她拽着往前走，一路逛过来，广场上人越来越多。
离十二点越来越近，徐姣便不再逗留，和季珩又挤回广场中，等待十多分钟后的倒计时。
大屏幕已经在播放着各个名人的新年祝福了，外墙裸眼3d灯光秀更为炫目，冲击着在场每个人的视觉，仿若一场盛宴，人群沸腾。
不多时，所有灯光暗下，展览馆外墙的彩光变成了数字的倒计时。
整个广场数万人目光聚集，共数。
直到数字变成0，万人齐呼，烟火照亮天空。
耳边尽是嘶吼和祝福声。
季珩微微弯腰，“新年快乐，徐姣。”
徐姣咧嘴傻乐，刚准备开口，怀中的手机震动，铃声响起。
徐姣顿了顿，手刚伸向怀里，被季珩拉住。
她抬眸，疑惑，对上那双深邃的眼眸，愣了愣神，随即了然一笑，开口道：“新年快乐，季珩。”
季珩满意，松开手，任她接听电话。
闹腾的环境里听不清楚，隐约听到晏城在电话那头的祝福，便放大声音回应，“谢谢，新年快乐！”
挂掉电话，他被季珩护着走出广场，徐姣精神还处于亢奋的状态，没急着要回酒店，季珩便带她到附近的街市再吃个宵夜，大抵是因为跨年，步行街里的人格外多，各个店铺都是人满为患，徐姣一手被季珩牵着，一手拿着糖葫芦，咬一口酸得眉头皱成一团。
糖葫芦这是意外，两人本是准备找家夜宵店弄些热腾腾的吃食暖暖身子，徐姣许久未看到样式这么齐全的糖葫芦摊，停下脚步，只觉那一颗颗撒上芝麻的冰糖果子的玲珑剔透引人垂涎。
当然，就出现后面这幕。
难为季珩还贴心在隔壁打包了份热奶茶让她暖胃，徐姣没多余的手拿，便落在了季珩手上，看起来有些违和。
手腕上的分针一圈圈转过，不知不觉到凌晨两点，周围人渐渐变少，徐姣打了个哈欠，抱着满怀的玩偶跟在季珩背后上了出租车。
玩偶是娃娃机里夹的，当时徐姣赖在机器面前丢进去一个又一个游戏币都无收获，季珩靠在旁边等了十几分钟终于看不下去，走过去，大手握住她的手背，看准时机，一个玩偶落入铁夹。
徐姣惊喜，把手心残存的十来个游戏币都递给季珩，满怀期待。
没多久，那些玩偶像是长了腿一般奔向徐姣的怀抱。
徐姣笑眯眯搂着玩偶接受一群路人艳羡目光的洗礼。
到酒店时已然过了两点半，徐姣精力耗竭，怏怏下车。
“困了？”季珩回头便见她拖着沉重的步伐，伸手拽了一把她的帽子，把佝偻着背的人给拉起来。
徐姣仿佛感觉到整个人被拎了起来，眯着眼，“困呐！”
季珩笑，“马上到了就去睡吧。”
徐姣“嗯”了一声，被男人提到房间门前，站定，看了看怀里揣着的玩偶，留了一个叮当猫，其余都抱给季珩，“喏，送您，谢谢您陪我跨年。”
季珩见她都困得不行还要跟自己客套就想笑，“那我怎么感谢你呢？”
徐姣抿唇思索了片刻，“这个就是你送我的。”
说完把手里的玩偶举了举。
季珩逗道：“那你送我的这些也是我送你的啊？”
徐姣皱眉，想着确实是这么一回事。
半晌支支吾吾道：“那不一样。”
“哪不一样？”
“……”
迷之沉默。
“那你想要我送你什么？”徐姣问。
季珩打量她，“你。”
“哈？”
“你。”
“我？”
“嗯。”
“你要我作什么？”
“要你当我女朋友。”
“师父？你跨个年受什么刺激了？”
季珩脸一黑，连人带叮当猫给丢进房间。
这一天天糟心的。
好不容易憋出一句告白还给当成傻子。
徐姣很委屈，前一秒还受宠若惊，后一秒就被人丢到黑漆漆的房间来。
把叮当猫放一边，颤颤悠悠把刚季珩塞到自己手里的房卡插上，房间一片光明。
再打开门，伸头。
男人正靠在长廊的墙壁上，反思。
“师父？”
“闭嘴！”
徐姣瞅着季珩那凶神恶煞的模样，委屈巴巴，“哦。”
季珩闭眼，实在无法想明白一个网上学来的挺好的套路告白怎么发展成了这个情形。
恋爱圣地也是网上教的啊，从徐姣的反馈来看效果挺不错啊…
究竟是哪里出了问题…？
“季珩？”徐姣见他紧皱眉头，忍不住再次唤道。
季珩呼吸一滞，缓声道：“不是困了吗？去睡吧！”
徐姣抿了抿唇，“那您也早点睡。”
“嗯。”
徐姣合上门，决定不去深究刚刚这段奇怪的对话，安心洗澡睡觉。
偏偏，淋浴下她在想季珩的话什么意思，躺床上的时候在想什么叫当女朋友。
是告白吗？
但哪有人告白像他这样啊！
搞艺术的都这么特立独行的吗？
直到天边微白，徐姣还未睡着。
扒拉两下被子，强制自己赶快睡着，脑袋却不听指挥还在胡思乱想。
这人怎么不再坚持一下呢！
坚持一下自己不就答应了！
可如果他只是开个玩笑呢？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季珩在自己心里变得和别人不一样，她越来越明白，自己可能在自掘一个深坑，一点点陷入其中。
所以当自己得知他的名字时，半分没有因为他的隐瞒而生气，脑袋里盘旋的第一个想法便是：他原来就是季珩，他和她之间到底相隔着怎样的鸿沟啊！
以前只是觉得他是游戏里的珩，每次当自己碰到敌人没有胜算的时候，他总会一边嘲讽自己技艺不精一边晃荡到自己身边，亲手了结他们。
一个带着他上分，在游戏里给予她足够安全感的男人。
线下也不过寥寥几次的见面，徐姣掰着指头回忆着每一次的见面才发现，自己和他相处的时间其实并不多，可是却自顾自地在心底给他留了很大一片只属于他的空间在等待着他的到来。
哪怕他经常言语上不太客气，甚至总带着嘲笑和调侃，但是他一直在用自己的方式表达对她的关心和纵容。
因为自己无理的要求便真的亲自登门只为了下厨让她在生病时吃顿热饭。
是不是可以理解为，她在他的心底也是特别的存在？
也不知自己什么时候才进入睡眠的，一觉睡醒是正午，徐姣惊醒后对着天花板看了许久，思维意识逐渐归位，从枕边摸出手机，上面没有一条讯息。
失望地叹了口气，又陷入了沉思。
她刚刚做了一个很漫长的梦，梦里的人告诉她，都是自己的想象，他们从未出现过。
如果季珩只是自己奢望的一个假象的存在，那…徐姣想着突然有点难过。
退一万步来说，如果没有文昊然阴差阳错地邀请了自己，季珩和他依旧是两个世界的人。
自己为什么会觉得胸口发闷呢？因为想到就觉得遗憾吗？
深夜里和梦醒后的人都容易多愁善感，徐姣甩开弯弯绕绕的思想，准备换个角度来了解季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