忧思(1 / 1)

皇帝的顾虑也成了阿琅的顾虑,可她深居后宫,朝堂上的事一窍不通,这种时候,她素净的脸上愁眉不展。

“自打皇上来过你就成天愁眉苦脸,还在想那天的事儿呢?你没跟督主说么?”前两天还嬉皮笑脸的一个人,这两天就像是霜打的茄子,蔫蔫的,也就见了情郎才能博她一笑,可人一走,她又开始唉声叹气,采荷从没见过她这样。

“督主是什么人,这事儿就算我不说,也瞒不住他,他不动声色自有他的理儿,我只担心……你说这宋世良到底安的什么心,非得把人往死胡同里逼他才痛快么?”阿琅不糊涂,好不容易让阿玕对公孙怀放下成见,如今又疑心重重,多半和宋世良有关。在这宫里头,能跟公孙怀作对又知道他们关系的也就只有宋世良,他一定是求亲不成,记恨上他们了,没想到这大男人如此小心眼,她心里难受。

“那姓宋的瞧着堂堂正正,没想到也会在背后挤兑人。”采荷满脸鄙夷,从当初宋世良把阿琅掳走,搞得腥风血雨的,她便对这号人物没什么好感。

“其实都是我惹的祸,要没遇上他,也就不会出这幺蛾子事儿了,解铃还须系铃人,我得想法子找他把话说得再明白些。”她倚靠在廊柱下,手上有一下没一下地拨弄着腰间的穗子,长吁短叹道。

“你还要见他?就不怕他再胡来么!”采荷皱眉。

“天子脚下谅他也不敢对公主不敬,只是要见他还得找个适当的时机。”她现在是一国公主,出个宫不比当初在司礼监容易,也不可能要求公孙怀带她出宫,那不是给他找气受么,可要在宫里见宋世良还得打听他轮班值守的日子和时辰,依然会惊动公孙怀。

还真是不想见的时候总能遇上,想见的时候找不到法子。

“这还要什么时机,你若真想找他把话说明白,不妨向皇上直言,宣了进乾清宫,敞开了大门说亮堂的话,你是顾忌督主吧?若你没那个心,他总能体谅你。”

直到今天,阿琅才发现采荷这丫头心比谁都敞亮,倒是她思虑过重被蒙蔽了心,想得不通透了,这可不像她。

“采荷,你这么机灵,怎么就没个人对你死心塌地呢!”

“我这蒲柳之姿还是算了吧,惹一身桃花债得还多久呢,再说了,我哪有你机灵,只是你陷在情爱里,分不清东西南北罢了!”

都说儿女情长,英雄气短,她可不想像这样一会儿魂不守舍,一会儿又精神失常,可太折腾人了。

“你也太瞧不起你自个儿了,哪儿是什么蒲柳之姿,瞧这脸蛋儿能掐得出水,要胸有胸,要臀有臀,简直就是个尤物!”阿琅在她脸上轻轻掐了一把,又拍拍她的翘臀笑道。

“哪来的登徒浪子!好好说着话怎么还动起手来了!”采荷惊呼一声,整张脸都红了,她嗔怒的模样逗得阿琅合不拢嘴。

本来还想骂她几句,可一见她笑得没心没肺,终究不忍心。

“好了好了,不跟你胡闹了,我得去找皇上说正事儿了,快给我瞧瞧这一身行头,周正么?”阿琅站直了身子,掖了掖自己的方领比甲,让采荷参谋。

采荷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眼,点了点头道:“什么都好,就是气色不好,咱进屋上点胭脂,别整得跟一怨妇似的,人前人后咱们都得漂漂亮亮的!”

阿琅展颜一笑,使劲点头,跟着采荷进了屋。

收拾妥当之后,阿琅只身前往乾清宫,却没想到公孙怀正在乾清宫,一见到他,心里想说的话全都吞进了肚子里。

“臣参见公主。”当着皇帝的面,公孙怀弯了弯身向她行礼。

“不必多礼了,我原是过来瞧瞧皇上,既然你们有要事商议,我也就不打扰了。”来得不是时候,她转身就要走。

“阿姐既然来了,就陪朕一块儿用晚膳吧,掌印你也留下。”皇帝忽然叫住了两人。

“臣遵旨。”公孙怀不疑有他,平淡地应了下来,这是皇命,不得不从。

阿琅眼见到了这份上,也没再逃避,就是吃顿晚饭而已。

可这顿饭吃得并不舒坦,长长的膳桌隔着三人,除了杯盘、动筷、咀嚼,几乎再无别的声音,简直叫人窒息。

又是何时起,她和自己的弟弟一起吃饭,还要看彼此的脸色了?

原来这就是帝王之家。

“我想去碧云寺礼佛,为父皇母后祈福。”饭毕,阿琅终于忍无可忍,说出了这一顿饭间斟酌出来的话。

她想上山静静。

印象中,她母后信佛,从前常去碧云寺礼佛吃斋,她如今思绪纷乱,开始想念她的母后,若到她常去的碧云寺静修一段时日或许会有意想不到的领悟。

现今她陷入了迷茫,需要找个老和尚听听禅语。

“阿姐向来不信这些,怎么要去礼佛了?”李钧擦擦嘴奇道。

“我如今信了,何况母后生前也常吃斋念佛,我既然都已经记了起来,便也想随着母后一道信了。”阿琅道。

搬出了孝德皇后,李钧他也不好再多说什么,看了一眼边上沉默不语的公孙怀道:“掌印以为如何?”

公孙怀抬眼看向皇帝,从容道:“既然公主想要潜心修行,臣必定安排妥当,请皇上和公主放心。”

皇帝点点头道:“此事便交给你东厂罢,定要护卫公主周全!”

“臣以为锦衣卫成立多年,护卫队相对东厂更加成熟,此番公主上山,不如由锦衣卫护送,更加稳妥。”

此言一出,阿琅与皇帝皆为一惊,东厂与锦衣卫常年水火不容,这会儿怎么想着把这差事让给锦衣卫了?

他又在打什么主意?

阿琅看向公孙怀,只见他气定神闲,丝毫没有开玩笑的意思。

“掌印说得也有道理。”公孙怀的言论像是正中皇帝下怀,心中很快想到了一个护送公主上山的最佳人选,“既然交给锦衣卫,那朕以为指挥同知宋世良能够堪此大任。”

提到宋世良,阿琅和李钧都定了定身。

须臾,听公孙怀道:“皇上所言甚是,宋同知深谙上山地形,又早与公主相识,由他护送,这一路还能有个人陪公主说说话。”

阿琅心神一颤,这个公孙怀还真是名不虚传,这就看穿她的今日来此的目的。

或许她可以认定这是他们心有灵犀。

原是打算商谈宋世良请婚一事,不料到了最后竟变成了给她安排上山礼佛,阿琅还能说什么,只能走一步看一步,她相信船到桥头自然直,这世上没有过不去的坎儿。

之后阿琅先离开了乾清宫,回去告诉采荷她的遭遇。

采荷却道:“这不正好如了你的愿,你在路上跟姓宋的把话挑明。”

阿琅半坐在绣墩上,一手支颐道:“话虽如此,可你也知道,督主他与宋世良一向水火不容,如今还指定让宋世良护送我上山,不觉得反常?”

“是有点儿反常,但我觉着吧,督主定有他自己的打算,你又何必多想,静观其变呗!”采荷打了个哈欠,“我困了,先回屋了,你也早点儿歇息。”

刚司礼监的曹元亨来过,公孙怀今夜留值司礼监便不过来了。

阿琅便也不必翘首盼望,只是今夜她做了个噩梦,梦见公孙怀倒在血泊中,凶手是宋世良,他拿着绣春刀,刀上沾满了鲜血,公孙怀已经没有了气息,宋世良面目狰狞,纵声大笑,这笑声毛骨悚然,后半夜里她从梦中惊醒,吓出了一身冷汗。

人说,日有所思,夜有所梦,长此下去,她非得心力衰竭而死。

好在公孙怀早早为她打点好了一切,没过几天就来告诉她都已安排妥当,第二天早上出发。

临走前一晚,还经历了一场狂风暴雨。阿琅以为他不动声色是有多大的能耐,不过就是苦苦支撑,口是心非。

他不知轻重,她都怕了,躲在他怀里瑟瑟发抖,身上疼得厉害,哆嗦着红唇道:“怀哥哥,我疼。”

公孙怀侧过身吻住她的额头,叹息道:“对不起,我失了分寸。”他哪里舍得再把她放到宋世良身边,可那是个极其难缠的人,他说的话宋世良未必听得进去,若换做是她,或许还能说上几句话。

说他权势滔天,运筹帷幄,可有时候他也会身不由己。

大夏江山表面繁荣昌盛,内里早已千疮百孔,他也想放权带着阿琅远走高飞,却艰险万般,走到今日这步,他们早已没了退路。

“我只想跟怀哥哥在一起,若你有苦衷,还有不能撒手的事儿要做,我可以等,只要你心里还念着我,我就愿意一直等着你。”阿琅紧紧贴着他的胸膛,如此才安心。

公孙怀也搂紧了他,“皇上天资过人,再过三年,我便把大权交还与他,到时候他留不留得我就要看天数了。”

朝廷有内阁,内阁有辅政大臣,不怕皇帝无所依傍,到那时,李钧也该知道如何当好一个帝王。他可以放权,但他定会用他手上的大权换一个人。

阿琅是他的交换条件。

最新小说: 直播许愿:一种不顾人死活的灵验 大秦:开局杀戮系统 纨绔世子不好当 都市之:复兴大明 带着全班同学打造最强部落 离石游记 回村后,宅在十万大山享受生活 盛殇 模拟中辅佐女帝,但模拟是真的 世界房产巨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