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声(1 / 1)

阿琅出发前往碧云寺的车驾缓缓驶出了西华门,排场不大,锦衣卫指挥同知宋世良带头,后面跟着一个阿琅从前见过的熟面孔赵炳之,除他二人之外,还有一个车夫,竟再无别的护卫,公孙怀倒是心大,也不怕她遇上危险,亦或是说,公孙怀相信宋世良有这个能耐护她周全。

此情此景,还真是像极了当初从江南到京城的一路。

碧云寺位于香山北侧,始建于前朝,已有两百余年历史,寺院坐西朝东,依山势而建,殿宇错落有致,本朝曾多次修建、扩建,气势恢宏。

阿琅听人说,公孙怀还在寺院里自建了生圹,这儿风水好,死后葬在这里还能惠及子孙后代,可听来怎么就这么埋汰人呢,他若是个真太监,哪来的子孙后代可以惠及,当时她就觉得是有人心怀不轨故意给公孙怀造的谣。

不过一样都去了,闲来无事倒是可以去一探究竟,倘若是子虚乌有,那便索性给他俩合建一座生圹,待他们百年之后,便可合葬在此,这里的好风水将会惠及他们的子孙后代。

“公主,碧云寺已到,请公主下车。”阿琅正盘算着两人的生圹该以什么规模建造为好,外头宋世良已经下了马,走到了她的车前请她下车。

山路不好走,马车晃晃悠悠走了近两个时辰,阿琅心里想着公孙怀的那些趣事儿,心里偷着乐,不知不觉就到了山脚下。

她掖了掖衣裙,看了一眼边上的采荷。此番出宫,阿琅自然没有舍得把采荷一个人丢在宫里发闷,她带着她一块儿来了碧云寺,公孙怀自建生圹的谣言,便是采荷听了来说给她听消遣消遣。

采荷在阿琅的眼色之下行事,先一步起身打开了车门,与宋世良打了个照面,“有劳宋大人一路护送。”说完,她无视了宋世良,径自跳下了车,又转过身对着车门把手伸给随后探出身子的阿琅。

“来,把手给我,悠着点儿。”

阿琅笑意盈盈,一面伸手,一面说道:“没得这么娇弱,但搭把手也好。”她借着力稳稳落地。

采荷又替她理了理发丝,而阿琅的一颦一笑全都刻在宋世良的眼里,他想见她,见了她又心口发紧,这丫头,可是拒绝了他的求婚,他却还对她念念不忘,到底是中了什么邪,让他不忍释手。

“宋大人,借一步说话。”整理好仪容,阿琅不急着上山,而是对上了宋世良炙热的双眼。

宋世良朝赵炳之使了个眼色,示意他护卫采荷,赵炳之应了声是,便很快闪现在采荷的身侧,这速度,惊了采荷。

阿琅与宋世良一同走向了不远处的一棵大树底下,两人面对面,一高一矮,阿琅率先仰起头道:“今儿个借着这机会,我有几句话想对你说。”

“如若公主想劝臣放弃公主,公主不必多说了。”他不想再次被她拒之门外。

“宋大哥,你愿意娶一个心里没有你的人么?”

这一声久违的“宋大哥”在宋世良的心上用力敲了一棒槌,他欢喜,也难过,“那又如何,难不成你想嫁给一个太监么?”

大丈夫能屈能伸,只要从公孙怀的手上夺走她,她心里放着谁并不重要。

“倘若你执意想要娶我,那咱们就真的做不成朋友了,即便你如今有皇上撑腰,可他是我弟弟,我不愿做的事儿,他也绝不会答应你,哪怕你想左右他的决断,我这个当阿姐的也不会由着你胡来。”如果道理说不通,大不了撕破脸皮,她是个狠心的人。

“你与他在一起,就会有好结果么?他是个太监,你是公主,你们之间,甭说臣不容,皇上不容,大臣们不容,这个世道更不会容你们!”他几乎是压抑着自己撕扯嗓子,双眼已经猩红。

“大不了就是一死,我跟他说好了,若不能生在一起,那便死在一起,若真到了天理难容的那一天,我会与他找个没有人的地儿牵手共饮鸩酒,等到被人发现,我们的尸首也都僵硬了,谁也分不开我们了,我们的魂魄也会永远在一起。”这话当然不是和公孙怀商量好的,方才采荷提到了生圹,她就想好了他们的身后事,也编出了这套发自肺腑的说辞。

她破釜沉舟,一番真挚的深情告白震惊了眼前的宋世良,良久,听得他苦笑一声:“还真是个心狠的丫头……我到底哪里输给了他?”

输给一个太监,还真是有失颜面。

“这场比试从未开始,我也不是你手上的筹码,何来输赢之说?”

还牙尖嘴利,一时无法反驳。

“宋大哥曾屡次救阿琅于危难,阿琅感激不尽,却无法用自己的终身大事来报答,我今日还叫你一声宋大哥,是我不想失去你这位朋友,但愿宋大哥可以就此罢手,别再伤害自个儿了。”

宋世良紧握双拳,目光紧缩阿琅,一时无语,从旁观者看来,像是谈判不成,陷入了僵局。

“我就没见过像你们宋大人这样死心眼的人。”采荷远观了许久,隐约能看到两人凝重的神色,不禁担心好姐妹的处境,她忿忿不平。

赵炳之一脸严肃,不敢轻易与身为公主的采荷搭话。

“你是木头么?”见他站得笔直,采荷没好气道。

“回公主,下官是有血有肉,活生生的人。”还真一板一眼地回话了。

“你们锦衣卫是不是除了宋世良都这德行?”采荷乜斜他道。

“回公主,咱们锦衣卫忠君爱国,誓死保卫大夏江山,宋大人时常教导咱们平时必须注意自个儿的言行,不得做任何伤害百姓的事儿!”

义正言辞,还挺像回事儿,可那又如何,还不是有人不识时务,喜欢死缠烂打。

“我说咱们长公主姐姐都已经拒绝了你们宋大人,怎么还要死缠烂打呢?”

“回公主,宋大人对长公主一片痴心,忠贞不渝,是真正的好男儿!”

赵炳之拥护宋世良,就如曹元亨拥护公孙怀,无论外界对他们如何诟病,在这些拥护者眼里,就是这世上最优秀的人。

“真是个死脑筋的人!”与这种人搭话,采荷真觉得自己是闲得慌了。

再看前方僵持的二人,已经一前一后朝马车这头回来了,采荷赶忙上前拉住阿琅,悄声问她:“怎么样?你们谈好了么?姓宋的有没有为难你?”

阿琅遗憾地摇了摇头道:“该说的我都说了,他也没个准话儿,但我觉得他的内心已经动摇。”

“那你们到底谈了些什么?”采荷问。

阿琅道:“我告诉他若他再一意孤行,我就死给他看。”

这话可把采荷吓坏了,“啊”了一声,“你当真这么说?”

阿琅郑重点头,她没有拿自己的生命开玩笑,还顺便拉了公孙怀一块儿下水。

此刻身在司礼监,心在碧云寺的公孙掌印打了个喷嚏,曹元亨以为他着了凉,连忙嘘寒问暖,公孙怀却捏了捏眉心问他派出的东厂番子怎么样了。

曹元亨胸有成竹地告诉他进展一切顺利,宋世良没有对长公主做出任何不轨举动。

公孙怀点了点头,让他继续派人盯着,直到阿琅从碧云寺回到宫中。

没有阿琅的夜里竟会变得如此漫长。

另一方面,阿琅与采荷已经在宋世良和赵炳之的护送下顺利上了山,见到了住持,也见过了佛祖,她们二人被安排在后山的水泉院中修行。

这是寺内一处风景清幽的好地方。院内古树参天,还有一汪名为“水泉”的天然流泉,泉水自石缝中流出,汇而为池,泉水甘甜可口。泉水旁边还有一座用太湖石堆叠而成的假山,环境优美,宛如来到了人间仙境,这才是避世的好地方。

进来之后,左右各两间禅房,阿琅和采荷一人一间,山寺幽静,谈话之间声音回荡在幽幽山谷之中。

白天两人一道修禅还有话可聊,到了晚上睡觉的时候,阿琅便陷入了深深的思念里,怎么也睡不着。

她心里念着公孙怀,才来没多久,老和尚的话还没听呢,她就归心似箭,想着和公孙怀耳鬓厮磨,互诉衷肠。

明知道在佛门清净之地想这些是对佛祖大大不敬,可她就是无法六根清净,做不到静心修行。

所以才过了两天,她就厌倦了没有公孙怀的日子,急忙叫人传信进宫,接她回去。

她心不在焉地听采荷念经。

这两天,采荷倒像是受到了佛祖感化,念经听禅一样不落,活像个小尼姑,阿琅还笑话她是不是真打算出家了。

采荷却说她在给她积福,祈求佛祖保佑她和督主能够排除万难,厮守终身。

阿琅一听,才幡然醒悟,她不该急着回宫,她还要为心爱的人祈福,为他们建造百年之后的生圹!

思及此,她又不打算回宫了。然而口信已经传了出去,收不回了,只能让接她的人白跑一趟了吧。

可她万万没想到,这回来接她回宫的人竟是公孙怀。

阿琅欣喜若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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