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言(1 / 1)

阿琅在这西苑小住一住就是一个月,可她这一个月并不真的住在西苑行宫,而总是在宫人的掩护之下偷溜出去,与公孙怀在城外共筑爱巢。

公孙怀权势滔天并非夸大其词,他如今虽放了权,不再干预朝政,可他的势力一如王有吉,根深叶茂,紫禁城里依然到处是他的人,他们都是公孙怀的心腹,甘愿替他们隐瞒,然而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沉湎于情爱的人哪里洞察得到已经危机四伏。

“督主,香山那里有异动。”公孙怀正与阿琅琴瑟和鸣,曹元亨无意打扰,可事态紧急,纵然可能会引起两人不适,但还是不得不报。

公孙怀握着阿琅的素手拨动琴弦,眼神始终落在琴身上,“元亨,你又不长记性,说了多少回了,如今你才是东厂督主,不必再称我为督主。”

闻言,曹元亨拍了自己一个嘴巴子道:“瞧我这记性,总改不过来,元亨叫了您这么多年督主,也都习惯了,再说元亨能坐上东厂督主的那把椅子,还得仰仗师父您呢!”

不叫督主,改叫师父,曹元亨是公孙怀一手带出来的,叫一声“师父”也算顺口,公孙怀不置可否,只道:“香山上那位可是坐不住了?”

言归正传,曹元亨敛了敛神,正色道:“太后并未善罢甘休,她在暗中打听您的行踪,怕是要利用剩余的一点力量与您拼个鱼死网破。”

刘太后在香山上思过也有五个年头了,与其说她遁入空门,不问世事,不如说是蛰伏在山上伺机而动。一个深藏野心的人怎么可能会因为一时的失势而彻底遁入空门,公孙怀心怀戒备,早就让人盯着香山上的动静,没想到过了整整五年,终于露出了马脚。

在这世上,太后最恨的就是公孙怀,她在山上的每一天都面对着青灯古佛,内心却充满戾气,无时无刻不在诅咒公孙怀。当公孙怀放权回乡的消息传出后,她震惊,难以置信,各种复杂的情绪交织在一起,最后都融为了恨意。

她手上还残留着一小股王有吉留给她的势力,以为他手上没了权势就会不堪一击,想要趁机置他于死地,却不知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哼,她不过是在苟延残喘,尽管放马过来吧,但凡她一动手,便再也没有翻身之日了。”公孙怀气定神闲,从不受任何人威胁,刘太后她是恨透了他,才会想要在他失势的情况下趁虚而入,可她一旦轻举妄动,就给了公孙怀彻底摧毁她与王有吉多年精心培养的势力。

“师父料事如神,元亨继续派人盯着,元亨告退。”曹元亨说完了要事,再久留就不知趣了,他弯着腰退了出去。

人一走,阿琅也没心思再与他弹琴,一心想着刚才他们说的话,忧心忡忡道:“我以为五年过去,太后早已遁入空门,一心向善,没想到她心中仍然记着仇恨,需要我将此事禀报给皇上么?”

公孙怀摇头道:“太后毕竟是当年杀害孝德皇后的凶手,皇上宅心仁厚没有治罪,但也不会放任不管。”

“你的意思是皇上这些年也一直派人盯着太后?”

公孙怀拉她起身,走向南窗下的炕榻,将她的双手包裹在手心道:“威胁皇权的人,哪能不盯着。”

阿琅恍然大悟,皇上以德报怨不过是因为刚继承皇位,根基未稳,留刘太后一命可以告诉世人他们的新皇帝是一位宅心仁厚的明君。

可杀母之仇不共戴天,一旦刘太后异心再起,便不能再留存于世。

只是她到底想怎么对付公孙怀,不禁令人好奇。

然而没过多久,有人行动了。京城里四处刊发一本小说,叫《残玉记》。内容梗概是某国公主流落在外,多年后依靠权宦重返宫中,自此以后,公主对权宦产生畸恋,淫.乱后宫……

此书一经刊发,瞬间流传至大街小巷,其热度不低于当年影射李尚阳与官员女眷偷情的《窃玉记》。而如今的《残玉记》影射的便是长公主与大太监公孙怀。

谣言闹得沸沸扬扬,很快像瘟疫一般蔓延开来,传到了皇宫,皇帝大发雷霆,命锦衣卫彻查源头,并将相关人等统统抓捕入狱,严加审问。

与此同时,曹元亨也带领东厂全力侦查,抓了不少人,所有印刷刻本的作坊一律查封,但是案情并没有任何进展,找不到背后主谋。

“师父,元亨以为此事的背后的主使定是太后,您看咱们是否先动手?”曹元亨最先想到的就是刘太后。

公孙怀站在南窗下,夕阳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他背对着曹元亨,微微眯着双眼,神色平静道:“书都禁了么?”

曹元亨回道:“全都禁了,原先搜出的刻本都已烧毁,朝廷也下了禁令,谁若再刊印流传,格杀勿论!”

公孙怀“嗯”了一声,“此事牵连重大,皇上必定会追究,她一个人难以承担这一切,元亨,准备一下,我要进宫面圣。”

“师父,这个节骨眼儿上您进宫不就等于寻死,元亨不能让您去!”曹元亨急道。

如今他和长公主的事儿被人捅了娄子,皇帝为了捍卫皇家尊严定然会下旨处死他,就算有免死令,可皇帝会不会真的免他一死,无法保证。

“若你还当我是师父,就不该违背我。”公孙怀冷眼一扫。

曹元亨誓死不从,“元亨知道您心系长公主,可这时候皇上肯定在气头上,难道您真的打算和长公主当一对鬼夫妻么?”

“元亨,你还不懂么,如若我这时候前去请罪,或许还有一线生机。”

曹元亨愣道:“元亨愚钝,不明白您这是何意。”

“对皇上来说,如今最大的威胁是太后,无论禁.书是否是她找人刊发,只要皇上说是,那便是,我进宫,一是为了请罪,二也是为了揭发刘氏的恶行,但我如今要进宫,还需要你来安排。”公孙怀自然会追究那些把他和阿琅的关系写成污秽不堪的故事的不自量力者,但也会趁机利用这次机会,铲除刘太后。

曹元亨恍然大悟,他是真的打算和刘太后拼个鱼死网破,“元亨知道了。”只是他一旦下了决心,不会轻易改变。

*

彼时,乾清宫内鸦雀无声,皇帝刚发了一顿脾气,把那些数落他阿姐和公孙怀的言官们大骂了一顿,此刻偌大的宫殿内就只剩他一人,宫人们全被轰赶跑了。

难怪选的驸马她阿姐一个都瞧不上,原来是真的看上了公孙怀那个太监!他的阿姐一直在骗他,如今东窗事发,人人都在看他们姐弟的笑话!

“来人!”他越想越气,大声喝道。

霎时间,乾清宫的御前太监推门进来,“奴婢在,请万岁爷吩咐。”

李钧立起了皇帝的威严,道:“传朕旨意,即刻召长公主回宫!”他需要当面问她的阿姐。

御前太监应了声是,刚转身,就听一个声音进了门,“不必了,我回来了。”

“奴婢给长公主请安!”

“你下去吧,我有话跟皇上说,谁也不许打扰。”

御前太监看了眼皇帝,皇帝挥手让他退下。

剩下他们姐弟二人,皇帝面无血色,阿琅倒是面色红润,似乎一点也没有受到风言风语的影响,反而还春风得意。

“阿姐,外面传的那些是否真有其事?”李钧黑着脸问她。

阿琅听到风声后即刻动身回宫,为的就是在事态严重前平息他的怒火,“是,那本小说我也看了,确有其事,但我和他之间,并非书中描绘得那般不堪,我与公孙怀两情相悦,不存在勾引一说。”

“荒唐!他是个太监,阿姐你怎会看上一个太监,一定是他逼迫你的对不对?”李钧哪里相信他的阿姐会被一个太监迷得晕头转向,便以为是当初公孙怀以权势逼迫她委身。

“阿玕,我爱他,无关他的身份,他也从未逼迫我做任何事,倘若他真是那样的人,又为何要助你坐上皇位,又岂会放权?”

“疯了,阿姐你一定是疯了,朕不信你会爱上一个太监!”李钧仍是无法接受身为公主的阿姐会看上一个太监,如此有违伦常!

“若他不是真太监呢?”这个秘密,还是从她口中说了出来。

“你说什么?这不可能!”李钧难以置信道。

迫不得已,阿琅把公孙怀的经历全都告诉了李钧,李钧震惊不已,也怒不可遏,“大胆公孙怀!他这是欺君罔上,大逆不道,更藐视法度和伦常!”

“这么多年,他为了帮咱们复仇,隐忍度日,从未祸乱后宫。”

“可他染指了朕的阿姐,大夏国的长公主!”李钧怒视阿琅。

这是阿琅从未见过的眼神,不由地心神一颤,她忘了他已经不再是小时候傻头傻脑的那个阿玕了,他现在长大了,是主宰天下的一国之君,不容许自己变成一个笑柄。

“誓死相随,若今生不能与他长相厮守,那我便要与他做一对鬼夫妻。”李钧的愤怒化作了阿琅的决绝,这是在威胁帝王,若他敢动公孙怀分毫,她一定会赴死相随。

“皇上,罪人公孙怀,前来请罪!”正当殿内姐弟二人僵持不下之时,殿外空旷的广场上穿透着一个响亮的声音,天上纷纷扬扬下起了雪。

阿琅闻声便要去开门,不料被李钧一把拽住,“好啊,你们一前一后配合得默契,阿姐莫要忘了,朕是皇帝,朕说的话就是圣旨,朕不会让阿姐做傻事,也不会让阿姐再见那个罪人!来人!送长公主回凤阳阁,没有朕的口谕,谁都不许出入!”

阿琅怔愣得说不出话来,就在公孙怀的面前被人带回了凤阳阁,看着他孤零零地跪在广场上,天上下着雪,她又想起第一次见他,就是他被大雪冻僵的时候,心里一阵绞痛,泪水如开了闸一般倾泻而下。

也许,他们真的要当一对鬼夫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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