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1、伤怀(1 / 1)

说来也神奇,自从阿琅谎称自己有了公孙怀的骨肉之后,皇帝再也没有扬言要治公孙怀的罪,像是彻底中了阿琅的诡计,还每天让张世珍来请平安脉,女医也定期给她配安胎药,就好像她真的怀了身孕一样。

至于公孙怀,那天过后她找人打听过,说是被锦衣卫打了五十杖,去了半条命,但也因此得到了皇帝的宽恕,因为他奄奄一息之时,仍是心念着阿琅,挺过了那五十杖。要知道这五十杖下去,换作常人,恐怕早就一命呜呼了,若不是他有强大的意念,不可能活着走出这紫禁城。

公孙怀捡回了一条命,却已经皮开肉绽,需要卧躺修养数月,有了张世珍的妙手,倒也不怕治不好他。

听了公孙怀的遭遇,阿琅几乎每天以泪洗面,看得身边的小宫女欢喜一点也不欢喜,捧着药碗急煎煎道:“公主,太医说您不能哭,会动胎气的!”

小宫女欢喜今年十三,虎头虎脑,长着一对吊梢眼,着急的时候莫名有点滑稽,能把阿琅逗笑,“好,我不哭,但你能不能把这碗药给倒了?”阿琅指了指欢喜手上的青瓷碗,刺鼻的药味令她一阵反胃。

欢喜用力摇头,“这是太医开的安胎药,对您腹中的小娃娃有益处,皇上吩咐过,一定要盯着您喝下。”

这丫头是从乾清宫拨过来的人,对皇帝忠心耿耿,看着虎头虎脑,实际精明得很,阿琅又不能说自己其实没有怀孕,所以她闷头连喝三天的安胎药,苦不堪言。

“好,我喝。”阿琅眯眼微笑,硬着头皮把那碗黑黢黢的安胎药一口气喝下了肚,喝完她照例要含一颗甘草话梅去去苦味。

欢喜完成了任务,欢欢喜喜地跑了出去,可是没有多久她又跑了回来,慌慌张张道:“公主,皇后娘娘来啦!”

阿琅“哦”了一声,不就是皇后来了,也不知道她在慌些什么,哦对,她有身孕这事儿皇帝下了严令,不许任何人外传,否则统统处死,还要株连九族,所以皇后还不知道她有了身孕。

这丫头是怕她自己手上的药碗漏了馅儿,这才慌慌张张跑回来,想把药碗藏起来。

“你傻啊,若是皇后问起,你就说我得了风寒,把她赶走了不就没事儿了?”说她精明,阿琅又觉得她傻乎乎的,有点可爱。

欢喜摸了摸头脑,不知该怎么搭话,阿琅已拿走她手上的药碗搁在一旁,旋即出门去迎接皇后。此时皇后刚走到门口,雪后初晴,夏皇后穿着浅黄色织金袄裙,外罩一件翠绿貂鼠皮锦缎比甲,手上笼着貂鼠皮笼套,薄施粉黛,梳着高高的髻。

看着明艳动人的皇后,阿琅的心情一下也跟着明朗起来,笑脸相迎道:“不知皇后娘娘驾临,有失远迎!”

皇后卸下笼套交给身旁的侍女,道:“这些礼数就免了,我听闻你病了,就想着来瞧瞧,果真好浓的药味!”她捂了捂鼻子,似乎也闻不得这样的味道。

“有劳皇后挂心,只是你一片好心来瞧我,我真怕把病气过到你身上。”阿琅打趣道,说着还故意往后退了一步。

“哎,你可别这么说,我身子好得很,哪儿那么容易就过给我了。”

“多谢皇后了,门口冷,到里边来坐,欢喜,去上一些热茶和糕点来,给皇后娘娘暖暖身子。”阿琅请皇后进屋,又吩咐了欢喜下去,欢喜应了声是,悄悄地拿走了方才那只药碗。

阿琅拉皇后坐上了南边的炕榻,皇后打量着她,心疼道:“你们的事儿,我当初没敢告诉皇上,就是怕有这一天,好在公孙怀福大命大,那五十杖没有要了他的命,只是到了这步田地,你还是打算和皇上反抗到底么?”

“皇后真以为我病了么?”阿琅悄声道。

皇后一愣,“公主此话何意?”

皇上让人严守秘密,可她偏要把这个秘密告诉她,“我跟他成了亲,我跟皇上说我腹中已有公孙怀的骨肉,这几日我喝的是安胎药。”

“什么!”皇后震惊不已。

阿琅又道:“我就是想赌一把,显然他不想我一尸两命,亏他还有点良心,只可惜,他仍不肯松口。”

皇后摇头叹息道:“这种事皇上怎么可能会松口。”

“我总要为此争取一下。”

皇后总觉得她已经疯魔了,没想到为了一个罪人,可以全然不顾自己的名声,也不顾帝王的颜面。

“我如今有了身孕,皇上不可能再把我指给别人了,也不能看着我肚子一天天变大让人看笑话。”

“因此你便要逼迫皇上不得不把你指给公孙怀?”这如意算盘还真是打得响亮。

阿琅点头,她就是打了这样的如意算盘。

她是吃了秤砣铁了心,皇后再也无话可说,只一心乞讨她最后能够称心如意。

然而阿琅的如意算盘并没有打响,三天后,一道赐婚的圣旨如一道晴天霹雳打在阿琅的头顶,令她形神俱灭。

皇帝要把她赐给宋世良,宋世良不敢违抗圣旨,接受了赐婚。

阿琅急得直跳脚,可惜身受束缚,只能在凤阳阁里大呼小叫:“我是长公主!你们谁敢拦我!”

长公主身份再尊贵,也没有皇帝的身份尊贵,皇帝的命令,莫敢不从。

“公主,您还是死了这份心罢,宋大人英勇无敌,前程似锦,您嫁给他不是珠联璧合么!”欢喜拉着她一个劲儿给宋世良说好话,可阿琅正在气头上,谁的话都不听,她一把推开欢喜,却没想到自己栽了跟头,这一跟头下去,头晕眼花,小腹还有那么点儿疼,接着眼前一黑就不省人事了。

再醒来的时候便看到床前站着两个身影,他们正在轻声交谈。

“公主可有大碍?”

“回皇上,公主本就孱弱,胎位不稳,不宜动气,方才是因情绪激动才动了胎气,臣以金针护住了胎儿,这才渡过一劫,否则极有可能因血崩而一尸两命。”

“即便每天喝安胎药也会出此意外?”

“安胎药只能起辅助的作用,并非神药,因而还是不能刺激公主,以免伤及胎儿与母体。”

“朕知道了,有劳张院判,先退下吧。”

“臣告退。”

张世珍一走,皇帝便走向“昏迷”的阿琅,唉声叹气:“阿姐,你为何要让朕难堪……朕已下旨,不可能收回成命,可朕又不想看着你白白送命,朕,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阿琅缓缓睁开了眼,道:“皇上的难处,我不是不明白……”

“阿姐你醒了!”李钧喜形于色。

“在你和张院判谈论我病情的时候,我就醒了。”她没想到自己开的一个玩笑竟成了事实,她真的怀了公孙怀的骨肉,她可以真切地感受到体内有个新生命在与她一起对抗。

“既然阿姐明白,又为何要一意孤行呢?宋大哥不计前嫌,答应娶你,解了一个天大的难题,朕念他有功于大夏,违背了祖制,将你许配于他,又怎可辜负他的一片诚意?”

阿琅只觉得可笑,都到了这份上,宋世良他还要杀一个回马枪,他还真的是死性不改。

“皇上以为如此便能堵住文官们的嘴,可是咱们心里都清楚,这孩子是公孙怀的,我若嫁给宋世良,对他、对公孙怀都不公平。”阿琅不像之前那般激动,她一脸平静陈述。

李钧皱眉不语,阿琅又道:“阿玕,我不会嫁给宋世良。”

这久违的称呼又把他们姐弟拉回到了从前在桃溪村的日子,她甘愿不吃不喝,也要攒银子供他读书,什么苦都往自己肚子里吞,无怨无悔。

可如今,她贵为公主,他又是一国之君,他做什么都需要权衡利弊,这也是为君之道。

他可以饶恕公孙怀的欺君之罪,却不能饶恕他染指皇家公主,偏偏他的阿姐像是吃了**药,对一个罪人死心塌地,他不想伤阿姐的心,却也不愿愧对祖宗,当真已经束手无策!

李钧灰灰然离开了凤阳阁,他没有回乾清宫,而是去了坤宁宫见皇后。女儿家的心思他捉摸不透,只能请教他的妻子。

此时,皇后正在寝宫门前侍弄花草,她的背影娇俏,李钧心头浮起一丝暖意,他刻意阻止了宫人通传,悄然走向浑然不知身后有人的皇后,“皇后在做什么?”

皇后吓了一跳,扔下手中的剪子,看清来人后,忙屈身行礼:“臣妾参见皇上,皇上来了怎么也不叫人通传一声?”

李钧看了眼她身后的松树盆栽,虬枝苍劲,针叶葱茏,不禁赞道:“皇后还懂这些?”

皇后腼腆道:“过去跟着父亲学过一点皮毛,难登大雅之堂,闲来无事便解解乏罢了。”

“皇后自谦了,朕瞧着古意盎然,是下过工夫的。”皇上笑道。

“臣妾多谢皇上谬赞,皇上到里边坐会儿吧,臣妾做了点心,您尝尝。”皇后看出他心情不好,便有意为他舒缓情绪。

李钧随皇后进了寝宫东边的暖阁,满室馨香,他的身心瞬间得到舒缓。不久宫人摆上热茶和江南细点雪片糕,他掂着尝了一口,软糯香甜,回味无穷。

“小的时候,朕与阿姐根本吃不上这么好的点心,雪灾闹饥荒,庄稼冻得半点不剩,只能靠前一年攒下的粮食度日,那些粮食哪里够四个人吃,阿姐就把自个儿的留给朕……”李钧刚从凤阳阁过来,心里念着阿琅,再看这些江南细点,便又回忆起了他们在永安生活的那十年。

“臣妾的点心勾起了皇上的伤心事,臣妾该死!”

“是朕伤怀了,与皇后无关,朕来这儿本就是想找皇后说说话儿,是皇后让朕明白,朕不能伤阿姐的心。”

若没有他的阿姐,他又怎会当上这个皇帝!

阿姐是他最重要的亲人,可他居然伤了她的心,还差点儿害她一尸两命,他后悔了,后悔不该一气之下把她赐给宋世良!

最新小说: 小偷!开局收个异能丫鬟 肖科长被老婆害死后,杀麻了! 综武:老子天下第一 风吟武门 隋唐之我为混世魔王 医道无双 人人垃圾场,开局捡到圣人法宝 三国第一毒士,曹操劝我冷静 权力巅峰:我从基层步步布局 全民鸣人流,唯我超人琦玉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