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什么奇怪的梦？”
青年淡漠的声音顺着手机传入齐曹明的耳畔,如山间清泉又似幽谷清风。让他猛地一个激灵，梦魇初醒的朦胧困意消散无踪，脑子瞬时清醒过来。
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齐曹明忍不住用空余的一只手捂着脸。
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开始,有点儿鸡毛蒜皮的小事情就下意识会去找泰泽,明明之前都打定主意不频繁打扰人家的。他自己设身处地想想,估计也不耐烦有人这么厚脸皮给自己找事。
“我、我就是……被噩梦魇住了……没分清楚梦境跟现实就……抱歉……”
他尴尬地准备找借口挂掉手机。
青年主动追问：“是什么梦？”
齐曹明支支吾吾：“也没什么，就是梦到自己被好多好多鬼围着……”
公良湖皱眉。
齐曹明手上有他赠予的南红珠手钏，还有离焱神鞭和他用精血绘下的符咒。
哪只鬼狗胆包天，敢入梦吓唬人？
别说孤魂野鬼了，即便是地狱十八层的恶鬼来了也只剩魂飞魄散的份儿。
“那些鬼做了什么？”
齐曹明脸色一白：“他们吃我。”
好多好多浑身弥漫阴气的恶鬼，他们张着血盆大口来咬他的血肉。
齐曹明醒来还记得冰冷利齿刺入血肉的感觉，还有吊死鬼伸长青褐色的舌头,舌头上冰冷涎水贴着他脖子的黏腻感。那根舌头如麻绳一般将他脖子缠绕数圈吊起来,他双腿力地不断蹬踹，其他恶鬼红着眼扑上来啃噬他的血肉骨头。
梦中的他却没有发出一声惨叫。
不知过了多久,那些恶鬼终于餍足地抹了抹嘴,笑声刺耳地从残骸跨过。
再之后，他就吓醒了。
公良湖不问还好,他一问，自己下意识回想。梦中的每个细节都在脑中反复重播,连那些模糊的鬼脸都逐渐清晰起来。
他甚至没意识到自己身体正在细微颤抖，呼吸急促,眼底流露着惊恐。
这个梦太真实又太古怪了。
他甚至肯定前几天模糊不清的梦也是这个，因为醒来残留的恐惧如出一辙。
公良湖听出齐曹明的呼吸紊乱，也没有说别的，一直保持着通话状态。
过了一会儿,酒店门铃响起。
耳边亦传来公良湖淡漠的声音。
“是我，开门。”
齐曹明连忙下床，慌乱之中差点儿被酒店提供的一次性拖鞋绊倒。
“你怎么来了？”
“你状态不太对劲。”
门口果然站着眼熟的青年。
他侧身让公良湖进来，顺便探头看看门外，生怕有蹲守的狗仔偷拍。
“外边没有人。”公良湖进入屋内，没发现阴气残留，转向齐曹明却发现他浑身挂着虚汗，被汗水打湿的碎发黏在额头和鬓角，气色全无，眼底有点点青黑，“说一说具体梦境，怎么吓成这样子？”
他抬手掐了个清洁术。
齐曹明瞬时感觉自己浑身清爽，被一股说不出的暖意包裹，无比安心。
他原先想将事情搪塞过去。
这么大人还被噩梦吓到实在是丢人，但看着公良湖严肃的面孔，喉结下意识滚动，将准备好的话咽回肚子。他避开公良湖的视线，低声描述噩梦。
公良湖听了没什么反应。
只是眉心微蹙，留下浅浅的痕迹。
“被恶鬼吞噬分食？”
“嗯，大概，最近都做这个梦。”
齐曹明以前从不做这种噩梦的。
“之前怎么不说？”公良湖不赞成地看着他，目光带着些许让人暖心的责备。
“总、总不好什么事情都麻烦你……”齐曹明说话没底气，心里这么想，行动上却此次给人打电话，“我不太好意思……”
“这不是麻烦，是责任。”公良湖伸出右手，示意他也将右手递过来，“你的噩梦不是外力介入造成的，房间也无阴气残留，但你最近接连梦到它……得重视。”
公良湖不喜欢被隐患时刻威胁。
防范于未然才是他喜欢的风格。
齐曹明伸出右手：“我该怎么做？”
他的手有一瞬轻颤，以为是害怕，公良湖温声道：“放松，不要抵触我。”
抵触？
怎么可能抵触。
感觉自己的手搭着公良湖的手心，莫名烫意从脖子一直往耳根蹿，幸好泰泽注意力不在他脸上，不然还不知怎么解释。
齐曹明凝了凝神，惴惴猜测：“难道是偷我运势的小偷发现我在反抗，做法暗害我？”
公良湖紧皱的眉始不曾舒展，反而有更加聚拢的趋势，看得他也紧张了。
“泰泽……”
正说着，公良湖突然抬头，二人双目猝不及防地对上，令他产生一瞬的恍神。
恍惚之间，似乎看到公良湖浅淡的琥珀色眸子多了一缕缕粉意？
不待他去想是不是自己看错，脑海不受控制地回放昨晚的噩梦场景，无比清晰那种，但奇怪的是，他这次却不怕了。
“那不是有人害你……”
齐曹明诧异：“那是什么？”
公良湖收回魅术，淡淡地道：“是你的前世，不知为何梦到了前世的碎片。”
齐曹明：“……”
他前世有这么惨吗？
被不知道多少只恶鬼分食干净？
他恶寒了一下：“泰泽先前还说我福泽深厚，我都自恋以为自己前世是几世大善人……倘若那是前世，我也太惨了。”
公良湖却罕见地没有温和下来，甚至不似往常那般安抚他，表情越来越冷。
“你有看到梦中自己长什么样吗？”
齐曹明摇头。
这个怎么可能看到。
如果真是自己的前世，他看到的也是第一视角，不可能第三视角的。
“我不知道你为何突然梦到前世景象，不过前世是前世，当下是当下。前世已是前尘，那些记忆对你而言未必是好……”
齐曹明没注意公良湖表情上的些许异样，嘀咕：“肯定不好，太疼了。”
要是以后还会梦到，不啻于每天被上酷刑，这是前世造了什么孽啊。
公良湖帮他做了个检查，没查出症结所在，只能施法将他魄结加固几重。
“我回去查查，有答案跟你说。”
生死簿应该会有答案。
谁知生死簿没有齐曹明的前世记载，也无法追根溯源，仿佛这个魂魄是凭空冒出来的。公良湖紧抿着唇，联系装死已久的小天道。
“齐曹明，他是不是跟我有渊源？”
小天道没回复。
公良湖又问：“是我认识的，对吗？”
噩梦是第一视角，看不到齐曹明前世的脸，但他在恶鬼纠缠下挣扎，伸出的瘦小手臂上，却有一道公良湖怎么也忘不掉的印记。这道印记甚至化成他飞升雷劫第八十一道——心魔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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