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两天,闻遥肉眼可见地更忙碌了起来，甚至连林萌都忙得脚不沾地——她连夜叫来了自己的几个同学，几个人关在小房间里不知道在干什么。
冰演前一天,南川到了。
到的时候闻遥正在练习场上反复排练动作，刚结束一抬头就看见南川懒洋洋靠在场边在看她。
闻遥一见他就不自觉地笑起来,朝他滑过去，隔着栏杆就伸手抱住他。
“不是说明早到吗？今天就来了？”
南川动作自然地展开双臂任由她热情地抱过来,道：“事情忙完了就早点过来。”
说着,双臂略一使力就将闻遥整个人抱起来，直接从栏杆另一边抱过来。
“哇……”闻遥吓了一跳,下意识抱紧他的肩膀。
南川笑了笑，将她抱过来之后也不放下来,直接将她托抱着,抬头在她脸颊上亲了一下，难得黏糊地低声说：“好几天没见了,亲一下。”
闻遥非常给面子地捧住他的脸送上香吻。
大概是受伊万和其他俄罗斯朋友的影响,闻遥在感情方面一直非常直爽热情，不吝于表达。相对来说,南川反而是比较内敛低调的那个,他们刚在一起的时候,他很少主动在公开场合做什么亲密的举动。
不过，自从参加完《你好，冰雪》节目之后,他似乎也逐渐适应了这种公开的恩爱互动，并且乐在其中。
用南川的话说就是——这么一来，至少没人敢当着他的面管她喊老婆了。
闻遥笑眯眯的，对南川奇妙的占有欲感到有趣又好笑。
连粉丝的醋都吃,体育界醋王的称号非他莫属了。
南川抱着她，视线在四周扫了一圈，忽然问道：“你之前说的那个小孩呢？不在吗？”
闻遥张口就答：“林静仪带他吃饭去了吧。你问他干什——”
话说到一半，闻遥匪夷所思地低头盯着他的眼睛，哭笑不得：“你该不会连他的醋都吃吧？他才十四岁好不好！”
南川看着她又露出那一脸坦荡好笑的表情，挑了挑眉，似笑非笑地反问：“有个小男生黏着我女朋友，像是条小尾巴一样一整天都跟着，我难道不应该吃个醋表示一下？”
闻遥捏捏他的脸：“谁告的密啊……林静仪还是谁？你还收买谁了？”
南川笑笑。
闻遥也没执着于答案，抱着南川轻声说：“我昨晚跟你说过的，他很有天分，我只是替他觉得可惜，能帮就帮一把。”
“嗯。”南川将她放下来，温柔地摸摸她头顶，“帮吧，我支持你。”
吃醋归吃醋，该支持的时候他总是第一个支持她。
闻遥笑眯眯地牵起他的手：“我带你去见见他？”
南川心想，以闻遥和李启鹏对那个小孩的态度，估计很快会招进国家队，反正迟早都要见，“好。”
闻遥换了鞋，两个人牵着手向外走。
闻遥：“啊，对了我得先给你打个预防针。他的情况昨晚我跟你说过一些吧？他挺怕生的，看到男的会比较害怕，李教练都拿他没什么办法。待会儿他要是反应过头了，你别放在心上。”
南川点点头：“知道。”
——话是这么说。
可等到见面时，闻遥却发现完全不是这样的。
她以为程然会像害怕李启鹏一样怕南川，结果发现他偷偷摸摸地朝南川看了好几眼，眼神难掩好奇，一点儿不像是害怕的样子。
要知道，当南川敛起笑意、摆出冷淡脸的时候，那表情绝对算不上和善亲切。
直到林静仪悄咪咪地凑过来告诉她，他对南川其实也挺崇拜的。
程然被摁着学了几年短道，虽然说不上热爱，但毕竟也算是滑冰，他本质上还是喜欢的。涉及到短道项目，现如今国内最顶尖的短道选手自然非南川莫属，在程然这种短道小学员眼里也是如雷贯耳的大神级人物。
程然自从得知闻遥和南川是情侣，主动问了好多他们俩的事。
这令林静仪大为惊讶，毕竟她带着程然一整天，别说主动问问题了，他连说话都很少，基本都是她在说。
好在这一天下来，程然变得开朗了许多。
林静仪大大咧咧拍拍程然的肩膀，指指南川说：“喏，程小然，这就是你闻遥姐姐家那位南川大神了，来，乖，叫姐夫。”
程然从善如流，眨巴着眼睛就跟着瞎喊：“姐夫！”
闻遥：“……噗。”
南川也跟着笑了一下。
这个称呼明显取悦了他。
现如今花滑队上下都知道，南川这人看起来冷淡不好相处，但只要在他面前提到闻遥，他总是会跟冰山消融春暖花开了似的。
特别是在称呼他的时候——
别叫川哥，别叫大神……叫闻遥她男朋友，叫遥妹家的那位，叫妹夫。他听见了总是会笑，然后明显心情就会变好。
摸透了这一点的林静仪立刻毫不吝啬地将讨好南川的方法传授给程然。
一个敢教，一个敢学。
关键还真挺有用的。
……
——有用到什么地步呢？
有用到当第二天冰演正式开场，闻遥和林静仪都要上场，闻遥考虑让程然跟着南川的时候，南川点点头欣然同意了。
程然如今还是有点认生，特别是对李启鹏，不管李老头对他怎么和颜悦色，他就是有点怕他。
这令李启鹏备受打击，捂着脸喃喃说：“我还以为我挺招小孩喜欢的……”
南川拍拍他肩膀，非常贴心地安慰道：“想什么呢？你怎么可能招小孩喜欢？”
李启鹏：“………………”
还真别说，要是跟短道队的笑弥勒钟教练一比，李启鹏就少了那么点和蔼慈祥的气质，特别是最近几年秃得越来越厉害，队里总有小孩说他看起来越来越凶了。
李启鹏愁得直想叹气。
南川好心提醒道：“别愁了，越愁越秃。”
李启鹏：“………………………………你闭嘴吧。”
冰演开场之前，现场八千人的座位已经坐得满满当当，座无虚席。
现场甚至还有不少人是带着横幅灯牌来的，观众席上闪烁着闻遥的名字，不知道的人差点以为这是到了赛场上。
现场八千人，绝大多数都是冲着闻遥来的。
现如今她作为一名花滑选手，已经拥有了极强的号召力。
李启鹏看着现场这壮观的场面，不禁十分感慨。
记得他跟闻遥第一次相遇，就是在冰演上。
那时候的他怎么也不可能会想到，仅仅时隔三年，会变成现在这副光景。
人们对冰雪运动的兴趣与关注越来越多，国内的冰演逐渐成为普遍被大众接受的演出模式——一切都在往好的方面发展。
这一场冰演闻遥一共上场四次。
第一次是开场时所有表演嘉宾共同上场的群舞，第二次是跟别的嘉宾合作的一套四人节目，第三次是她表演了之前几个赛季用过的节目之一《星星》——这些都是woi冰演的固定流程。
但凡是看过前几次woi冰演的粉丝都知道，闻遥第四次上场，一定会滑一套可能会用在新赛季的新节目。这一次暑假冰演至今一共演过八场，闻遥已经拿出了三套新节目。
所有人都在猜，新赛季里闻遥究竟会选哪两套节目作为新赛季的比赛节目。
十场巡演的倒数第二场，所有人都觉得今天闻遥表演的节目很可能就是新赛季的节目了。
——直到现场广播开始播报：“接下来是由闻遥带来全新节目《玫瑰少年》（注1）。”
众人一听是全新节目，现场立刻就有人兴奋尖叫起来。
没想到这一场还会有意外之喜，居然能看到全新的节目。
全场灯光暗下，只有追光落在入场口。
闻遥将一头长发盘成了比较利落干净的风格，身上则是一套非常中性风的裤装考斯腾。
上身是精致带荷叶领的白衬衫，下身是简单的黑色裤子。
她手上拿着一支鲜红的玫瑰花，就这么上场了。
第一眼看去，她的形象看起来的确很符合“玫瑰少年”这四个字。
少年手里的玫瑰花很美丽，而执花的人同样美丽。
南川看着的第一反应跟现场很多人都一样，觉得她将中性美挥洒自如。
比起两年前，现在的闻遥完全发育长开了，身上有了甜美的女人味，可是当她这一刻站上冰面，瞬间就将他带回了与她刚重逢的那时候。
闻遥滑到场中，右手捏着玫瑰花，弯腰将玫瑰轻轻放在冰面上。
这个时候，音乐在整个场馆里响起。
就像是一滴水落下来，当钢琴奏响第一个音符，紧接着便如同水波向四周荡漾开，钢琴和弦回荡而起。
闻遥在琴声中转身起舞。
这个时候，南川看发现闻遥的考斯腾另有玄机——
她的后背上也有一朵与她之前手里相似的玫瑰花，但不同的是，衬衫上悬吊着几条细细的链子，像是一条条锁链从四面八方延伸而来，将那朵玫瑰层层束缚、锁住。
南川愣了一下，这一刻才意识到《玫瑰少年》应该不单纯只是一个节目，她想表达的也不仅仅只是这四个字的字面意思。
他的视线偶然扫过身边的程然，发现他下意识地朝前挺直了身体，正目不转睛地望着闻遥。
之前闻遥的几场表演，程然明显就没有这么激动。
南川将视线转回冰面上，这时候，音乐里响起一道少年的空灵的吟唱声——
“谁把谁的灵魂，装进谁的身体，谁把谁的身体，变成囹圄囚禁自己。”
“乱世总是最不缺耳语，哪种美丽会唤来妒忌。你并没有罪，有罪是这世界，生而为人无罪，你不需要抱歉。”
现场有很多人与南川一样，这个时候才反应过来，这是一首唱给少年的歌。
唱给某个……或者说是某一群身处迷茫困境的少年们的歌。
而闻遥，似乎想借着这首歌表达些什么。
闻遥的舞步收放自如，张弛有度。
在少年的力量感与少女的轻灵之间掌握着微妙而美丽的平衡。
有人说，看闻遥的表演，总是会不自觉地模糊了她的性别。
她的节目无关性别，令人只想去关注节目本身，只想去体会她究竟想要表达什么。
而这一刻，她在说——
“你的控诉没有声音，却倾诉更多的真理，却唤醒无数的真心。”
“哪朵玫瑰没有荆棘，最好的报复是美丽，最美的盛开是反击。”
“别让谁去改变了你，你是你或是妳都行，会有人全心的爱你——”
歌声落下后，小提琴悠扬高亢的声音响起。
像是挣脱了什么，也像是冲破了什么。
跟外貌无关，跟性别无关，理想就是理想。
喜欢就去做，有理想就奔赴。
然后，拼尽全力。
在钢琴声的衬托下，闻遥利落旋转着跳过冰面上的玫瑰，然后转入一段姿态优美的旋转。
现场唯一的追光就落在她身上，与她脚边的玫瑰。
直到尾奏的小提琴声也一点点消散，闻遥终于停下来，她再次弯腰，拾起冰面上的玫瑰花。
然后低头在艳红色的玫瑰花上轻轻一吻。
节目结束好半晌，直到闻遥弯腰谢幕，现场观众才如梦初醒地欢呼鼓掌。
南川收回目光，瞥了一眼身边的程然，发现这孩子仍然直勾勾地望着场中的闻遥，眼底盈着水光，倒映着雪白的冰面。
眼泪一滴滴往下掉，程然无声地哭得泪流满面。
南川想，这孩子应该知道闻遥为什么会临时起意表演这一套新节目吧。
但南川没想到的是，这节目真能给程然这么大的触动。
为什么呢？
是因为这是闻遥表演的吗？
程然抬手擦了擦眼睛，目光仍然一瞬不瞬地看着闻遥，眼神清澈。
“她像是带着光。”程然认真地说道，“如果我将来能像她一样就好了。”
南川目光不禁柔和了起来，也跟着望向场中。
是啊，她总是带着光。
但愿有朝一日那样的光芒会出现在更多像程然一样的少年身上，然后继续点亮别人。
作者有话要说： 注：《玫瑰少年》，原唱是蔡依林与五月天阿信。
是写给一位因为举止偏女性化而被校园霸凌致死的十四岁小男孩。
推荐大家听一下原唱和龚明威的小提琴版本。
另外文中我想象的是周深唱这一首23333。希望将来能有幸听到周深的版本。么么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