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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1、番外二 花亦歌(1 / 1)

番外二||花亦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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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

往前推三十年,k市最出名的大小姐是花家的,叫花亦歌。

花亦歌堪称大家闺秀的典范,长得漂亮气质出众,性格温柔还有才气。

从小到大,她一向都是“别人家的孩子”,旁人家长教训起孩子来,都会恨铁不成钢的说一句“你看看人家花亦歌”。

但这并不影响花亦歌的好人缘,因为她性格确实很好。

对朋友是轻声细语,细心体贴,永远都是一副笑模样,从来不会觉得不耐烦,包括倾听他人琐碎的烦恼的时候。

对弟弟妹妹是温柔关怀,下面最小的弟弟和妹妹曾一度吐槽说大姐看起来才更像是妈妈。

而对于父母长辈,花亦歌又格外的温顺,从未对父亲严厉乃至古板的教导出任何异议。

所有人都以为她会按照标准的豪门大小姐的人生轨迹走下去——

早早启蒙开始学习各种才艺,以优异的成绩毕业,等到了年纪,就找一个门当户对的优秀男人结婚,生子,继续将自己的人生延续到下一代身上。

但事实上,花亦歌走到一半的时候就踏上了“弯路”,她在十几岁的时候就跟一个不知名的男人恋爱了。

这场恋爱是一个秘密,由于花亦歌平日里表现得太过优秀且乖巧,谁也没往这方面想。

直到花亦歌进入大学之后,就在毕业前夕,她被查出了怀孕。

花家人从医院那里得到消息,全都吃了一惊,包括跟姐姐关系极好的花亦诗。

但在这时候,与花亦歌相恋的那个男人已经彻底消失了,任凭花家投入多少人力物力,也没能找到那个男人存在过的痕迹。

若非花亦歌怀孕的事已经切实地摆在了眼前,他们都会以为这只是她的臆想。

花家为此炸开了锅,花老爷子当机立断,当即就叫花亦歌去医院把孩子打掉。

这一回就连还处在叛逆期的小儿子和小女儿都站在了父亲那边,花家上下举家出动,纷纷劝说花亦歌打掉那个孩子。

兄弟姐妹们也轮番劝说花亦歌,威逼利诱,从理智说到情感,无论从哪个方面看,那个孩子都不应该被留下。

一向温顺的花亦歌却表现出了这辈子少有的倔强坚持,任凭何人来劝说,她坚决不点头,怎么也不愿意打掉那个意外得来的孩子。

花老夫人为此日夜流泪,花老爷子日益暴躁,看着顽固的女儿,几次想下手将她打醒,临了还是不忍心,只能口头上狠狠责骂几句。

时日越久,连原本关心姐姐的弟弟妹妹们也彻底失去耐心。

最终,花老爷子说,如果她不把孩子打掉,他就不再认这个女儿,让她滚出家门自生自灭。

于是,花亦歌便扭头走了。

连头也不回。

02.

在十六区安顿下来,是不得已为之。

花亦歌出身大家族,从小就没吃过什么苦,至少未曾为了吃喝而发过愁。

有时候她捧着肚子,孤身坐在那间漏风的破屋里,也会委屈地流泪。

但比起失去那个孩子,她宁愿抹去眼泪,咬着牙忍耐下去。

时日久了,她也就习惯了。

女儿出生后的生活日益窘迫,花老爷子一直没消了火气,花亦歌又挂念年幼的女儿,便整日待在那间破屋里,接一些手工上的活计,再加上邻居大婶的接济帮助,勉强度日。

暂居在这一带的人都有各种各样难以言说的苦楚,往往度过一段最艰难的时日之后,都会选择离开,去往他处寻求更好的出路。

唯有花亦歌在这处一住就是十几年,即便邻里之间心照不宣不会过多过问旁人的隐秘过往,但花亦歌的事还是多少传出去一些。

独居的女人带着年幼的女儿的日子并不好过,更何况还在在这种出了名的混乱地界。

得益于花亦歌的过分善良,她喜欢孩子,又是念过书的大学生,邻里家的孩子上门,她都会尽力招待,时常还会跟他们讲故事,教他们读书写字。

孩子们和家长们也就跟着叫起了花老师,话里话外都带上了几分敬重。

能带着孩子在这里生活的人家大多都是穷困到了极点,父辈也大多没有上过什么学,但没有人会觉得读书写字是件坏事。

于是就连这种地方的街坊邻居都会称赞一声花老师真是个好人,有了这些人的照拂,花亦歌的日子才好过了许多。

但这也仅仅态度上的变化和精神上的满足,物质生活上她们一家依然是穷困潦倒,一碗饭都得分成三顿吃。

花亦歌是个性格坚忍的人,她不惧于生理上的苦难窘迫,反而从那些邻里孩子们的感谢中获得了许多的慰藉与满足。

这样便仿佛日子也没有那么难过了。

可她眼睛总是看着外面,看着远方,却唯独忘了看向身边瘦弱的女儿。

03.

与林迟熟识起来的时候,花照影已经开始自己磕磕绊绊的走路了。

由于天生体弱,这个女儿无论做什么都要比其他人慢一些。

花亦歌也曾独自抹泪,看着懵懂木然的女儿背过身去叹息。

那时候的她不知道,她的所有失望与难过,花照影全都看得到,也逐渐看懂。

因为生活太过困苦,花亦歌琐事太多,即便爱着女儿,但实际真正去理解交流的时刻太少,否则也不知道等到女儿长到好几岁,才发现她不是个傻子。

等到林迟成了花照影的老师,花亦歌肩上的担子才被卸下许多,她也就能花更多的时间在赚钱和帮助他人身上。

林老师是个好人。

花亦歌一直都这么觉得,所以看着女儿与他日益亲近,乃至展现出依赖的姿态,她也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对。

她心底只有欣慰,庆幸于她们遇到了一个好人,连带着让一向过分沉闷的女儿都开朗了许多。

有时候她也能感觉到那位好心的邻居看着她欲言又止的目光。

一开始她不明白他眼中的复杂源于何处,直到某一日林迟找上门来,与她单独聊天。

那一天的天气很好,是冬日里难得的暖阳天,花亦歌刚完成一些工作,正坐在街道街头那棵榕树下给孩子们讲故事,手上则在用剩下的边角料织着一条围巾。

那条围巾是她为邻居织的,前几日一场大暴雨,砸破了对门邻居家的房子,大人还能忍受,但他们家尚且年幼的孩子却冻得嘴唇发紫,缩在屋子的角落里哭着喊冷。

花亦歌路过时见到了,便心生不忍,决心做些力所能及的事。

手上的工作已经接近尾声,孩子们听故事听得聚精会神,花亦歌嘴角便不由扬起一些笑意,觉得心头暖融融的一片。

林迟来了这条街,被人叫了林老师,但仍然深居简出,也只教导花照影一人,后来也就多了一个别处来的男孩儿——不过这是后话了。

十六区这些人心目中公认的老师也只有花亦歌一个。

花亦歌温柔又善良,比起动不动就发脾气的父母,孩子们都更喜欢花老师。

所以只要花亦歌得了空闲,坐在外面榕树下的时候,总有一堆孩子围过来。

这里面通常不会有花照影的存在,因为这时候她几乎都在忙着在别的街上跟人打架。

后来林迟来了,她便将阵地转移到了林迟家里。

林迟为她买了很多书,花照影很喜欢看书。

乍一看,似乎岁月静好,两厢无事。

但这一天,林迟却下定了决心,找花亦歌谈起了花照影的事。

“你能不能对照影好一点?”这是林迟对花亦歌说的第一句话。

花亦歌愣住了,像是不明白林迟话中的意思。

“抱歉,花姐,我知道你是个好人。”林迟又接着说道,“我听说过你的事——你很勇敢,但是这当中,只有照影是无辜的那一个,你不能……她本不该承受这么多不公。”

林迟年轻、聪明,却极有分寸,他记得住每一个街坊的面貌与名字,却从不过问别人的私事。

包括住在隔壁的花家母女,在初识、乃至后来熟识的时候,他也从未谈及过任何人的过往。

正因此,此刻他开了这样的口,必然是真的看不过眼,才越了约定俗成的规矩,特地去提醒花亦歌。

被林迟领着去看满身伤的昏睡在床上的女儿的时候,花亦歌才颓然明了,自己到底亏欠了女儿多少。

面对着林迟那混杂着无奈与心疼的视线,花亦歌低下头,第一次因为羞愧而红了眼眶。

她对不起过很多人,包括她的父母兄弟姐妹,但那时她尚可以原则为借口,坚守自己的初心。

唯有她的女儿,全然是受了她的连累。

生而父不详,除了生母以外所有人都厌弃她。

从小体弱,不是因为先天性的缺陷,而是因为营养不良之类的缘由堆积而出的虚弱。

上不了学,因为生活贫困,而她的母亲甚至没有办法带她大城市打拼生活,只是因为她的母亲要避开自己的家人。

虽然嘴上不说,但花亦歌也确实觉得自己生了这么一个女儿很辛苦很吃力。

从大小姐变成与街头乞丐无异的贫民,吃不饱穿不暖吃尽了苦头,她可以说是为了自己的女儿才付出了这样的代价。

但她心底其实清楚,这也是为了她那个失踪无影的爱人,也是为了她自己的承诺与坚持。

这一切都是她自己选择的结果——她尚且有选择的权利。

但是她的女儿呢?

她选择得了自己的出生吗?

她从没有选择的权利。

她的母亲赋予了她生命,但她这一生的苦难,也同样全是由她的母亲所亲手造就。

到头来,花亦歌的所有付出都是感动了自己,温暖了邻里,却唯独亏欠了她的女儿。

“她不怪你,也没觉得委屈,她很懂事,但是太懂事了,这不是什么好事。”林迟长叹了一口气,最终这么说道,“母亲是孩子第一个老师,你本不应该、本不应该……这种地方,自私一点活得才长久。至少……你至少应该教会她怎么爱自己。”

04.

花亦歌是个好人。

所有人认识她的人都这么说,就连指责过她的林迟也这么认为。

她温柔善良有才气,更有坚守的正义感,她愿意为了素不相干的小孩儿忍饥挨饿,也要将自己最后一点口粮送给他。

她有一副天生的悲天悯人的好心肠,愿意为所有人无偿的付出,哪怕自己多吃点苦头,也全然不在意。

她曾经许过的愿望有世界和平,所有人都不需要挨饿受冷,孩子有学上,老人有人赡养,那不是什么虚伪的作秀,而是她本心的想法。

直到面临着穷困的现实,她依然能坚持着本心,尽自己可能去帮助别人。

这种人仿佛天生带着光环,总是能让人轻易放下防备,产生亲近之意。

或许这就是她一个弱女子能在十六区安然度过十来年的原因之一。

她的女儿几乎将她观念中所有正义凛然的那一面都学了去。

从记事起,花照影就知道要心存善念、坚守正义本心、尽力助人、不可嫉妒、不可欺凌弱小、不可伤人害人。

她听过、看过无数种正义与善良的故事,结局无一例外都是恶有恶报。

这些准则便在幼童那张空白的纸上画下了一道道标准。

但她唯独不知道如何爱人,更不知道如何爱自己。

花照影的童年充斥着恶意,孩子们喜欢花亦歌而嫉妒她这个女儿,对她便只有排挤与厌恶。

邻居们有受过花亦歌的恩惠的,觉得她一个单身母亲带着女儿并不容易,同情母亲却嫌弃女儿是个累赘,常常说着如果不是这个赔钱货女儿,母亲好歹也会如何如何。

这些话他们都不回说到花亦歌的面前去,就算偶尔有孩子不满或是艳羡,也被花亦歌当做孩子的童年无忌,并不放在心上。

花照影也不会跟母亲提起这些负面的事。

年幼的她已经有些明白信仰是怎么回事,支撑着母亲坚持下去的又是怎样的原则,便不愿去轻易打破母亲心中美好的一面。

但在这样的环境长大的孩子是不会明白“爱”是什么的。

诚然她爱着母亲,她的母亲也爱着她,但那些爱都藏得太深,太过隐秘,以至于她长久都不知道那本该是理所当然产生的感情。

林迟是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发现她的异状的。

当那个孩子为了厌恶自己的人被欺负而跟一群人打架,险些被不知分寸的小孩子给捅到要害的时候,林迟及时赶到将人拎了回去。

在林迟帮小孩儿包扎伤口的时候,花亦歌正在树下给孩子们讲故事。

林迟在隔壁没找到人,只能将小孩儿带回自己住的地方。

一开始林迟以为这孩子只是天真得过头,或者是中二病提前了,但当他恐吓她“这样会死的,妈妈会伤心”的时候,那孩子却一脸的无所谓。

“啊死了的话也没办法吧,生老病死,世事无常,谁也没办法预料意外什么时候到来。”那孩子说着老气横秋的话,随即又歪了歪头,那张总是木然的脸上甚至带了点笑意,“而且我是为了救人才死的,妈妈应该会很开心吧。”

林迟惊呆在了原地,他头一次被一个不满十岁的小孩子的话惊得大脑一片空白。

就在这时候,林迟才意识到了花亦歌的教育方式给这个孩子造成了怎样的影响。

如果是普通人家的小孩子,天生记事晚,即便小时候日日夜夜经受着那些真善美的故事的熏陶,最多也只留下一些依稀的印象。

只要对孩子尚存着一些的爱意的父母,总会不自觉地去宠爱着儿女,放纵着孩子的一些小娇气,再一点点教导他们为人处世的道理。

这样的孩子或许会有些任性自私的一面,但总归还是能长成一个正直的人。

但这种方式并不适合花照影。

花照影是天才——林迟比花亦歌更能深切地感受到这一点。

简单一点举例来说,在同龄的孩子还在扒着手指数起个位数的加减法的时候,花照影已经可以心算两位数的乘除法了,甚至比成年人更快。

这是她的天赋,如果在更开明更富裕的家庭里,她或许会成为那种小小年纪就连跳数级,轻而易举地成为某个科研行业的新型人才的天才。

过分聪明的头脑带来的是远超同龄人的理解力与记忆力。

在还是一张白纸的时候,她母亲教导她的那些期望、还有一些关于她父亲的想象,作为底色被全部印染上去。

即便往后长大一些,理解力更加成熟,了解了母亲背后的意思,但那些底色却也早已消抹不掉了。

不满十岁的花照影还没有那么成熟,还处在理解记忆表面的阶段。

所以她是真心实意那样以为的——

她的母亲推崇正义与善良,身体力行地向她讲述什么叫燃烧自己照亮别人。

所以在她的理解里,帮助救助别人是一件理所当然的事,哪怕自己的力所不能及,也不能袖手旁观。

在那些故事里,牺牲者是英勇的、值得被称赞的、为后世所铭记的,她便也理所当然地认为为救人而牺牲也是一件正常而光荣的事。

——她自己并不能理解光荣的含义,但她觉得母亲是以此为傲的。

林迟转瞬间就明白了她这荒谬的想法源于何处,心头顿时五味杂陈。

花亦歌对照顾女儿尽心尽力,却不够自私,能保证女儿的温饱,便可将其他一切都放到别人身上,满足自己的善心。

她与对待其他孩子一视同仁的态度对待自己的女儿,却忘了留意女儿身上的异常之处。

结果就是表面上好似一切皆大欢喜,但某些阴晦的影子却在暗处滋生。

如果花亦歌再用这样的态度对待女儿,或许哪一天花照影就真的悄无声息地死在了什么见义勇为的现场。

这孩子聪明理智,但太过无欲无求,除了对母亲的某些期待,连死都不怕。

面对那孩子平静的话语,林迟某个瞬间也感到一阵毛骨悚然,甚至忍不住开始庆幸,幸好花亦歌是个好人,才没把这么一个特殊的孩子引到另一条歧路上去。

但她们也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安顿好花照影之后,林迟和花亦歌单独谈了许久。

花亦歌为此恍惚了数日,内心只剩下了无数的懊恼与悔恨。

05.

花亦歌将更多的关注放在了女儿身上,去树下给孩子们讲故事的次数越来越少,更多的是陪在女儿的身边,注视着她的一举一动。

年幼的孩子似乎也明白了母亲的紧张,一日比一日安分,大多数时候都在沉默的看书。

偶尔出门跟人打起来,也鲜少再受伤,在花亦歌注意到的时候,花照影已经成功晋升街头一霸。

虽然还是有些冲动的时刻,但好在平平安安,花亦歌便不再希求更多,只盼着女儿能安安稳稳地长大,然后找个合适的时机,让她嫁人,或者谋求一份合适的工作,让她脱离这个混乱的区域,去过更平稳的生活。

但花亦歌并没有能等到那时候。

在无意间忽视了女儿的同时,花亦歌本身的健康状况也并不良好,而且随着年纪越大,身体也每况愈下,一遇到冷天就开始咳嗽犯冷。

情况真正急转直下是在那个秋天的时候,那场雷雨里,花亦歌在出门找女儿的时候,见到了凶杀案的现场。

她慌乱地离开,满脑子都在想万一她的女儿被那群穷凶极恶的人发现了怎么办。

后来那些人果然又乔装找上门来,明里暗里刺探寻找着知情人。

当时在家的只有花亦歌一个,这也是最让她庆幸的事。

手无缚鸡之力的病弱女人发挥了生平最高超的演技和最平稳的心态,满面茫然地目送着那些刺探者离开。

那群人来了两三回,终于不来了。

花亦歌刚从病床上爬起来,转头又倒了下去。

她几乎知道自己或许是要死了,这时候却对那场近在咫尺的凶案感到了惶恐。

她想到了自己的女儿,看到她眼中的光,担心她会不顾一切地追寻真相。

然后……被那些人轻而易举地处理掉。

她自己尚且想要偷生,又何况她的女儿还那么小,若是涉入其中,万一被那些人发现了怎么办?

她们母女孤身在世,死了也就是死了,但那些凶手有那么多的同伙,除不尽赶不绝。

最好的办法便只有避开,假装什么都不知道。

直到这时候——即将触碰到死亡的时刻,花亦歌才后知后觉地面对心底的私欲。

比起她一直坚持的正义,她更害怕那些“正义”会害死她的女儿。

不要去碰那个案子。

不要让自己陷入险境。

要好好活着。

花亦歌无数次哭着告诫女儿,花照影迟疑着,最终点下了头。

06.

来年春天,天气转暖的时候,花亦歌带着女儿去了花家。

这是她不得已而为之,她想让花照影回到花家。

原本她可以去找自己的兄弟姐妹,比起古板的父亲,弟弟妹妹们总归更温和心软一些,从小带到大的感情,总能对她有些体谅与照拂。

就算是看在这个大姐的面子上,他们也会抚养花照影成人。

但是当初离家的花亦歌太过决绝,一身傲骨不肯屈弯半分,头也不回地离开花家之后,就断绝了与花家所有人的联系方式。

十来年过去,出国的出国,去其他省市的也在忙于工作,有些换掉了号码,有些无人接听。

留在花家的子女已经没有,只剩下大哥家的儿子被寄养在花家老爷子老夫人膝下。

花亦歌别无他法,只能带着女儿前往花家大宅。

出门的那天,花亦歌难得有了些精神气,换上了压箱底的最好的衣服,林迟顺路捎了她们一程,送她们回了花家。

花老爷子和花老夫人都在家,两边人在大厅里碰了面。

花老夫人见到许久未见的女儿就落了泪,花老爷子却冷哼一声,冷眼看着这个不听话的女儿。

当年花亦歌走得太狠绝,伤透了一家人的心。

花老爷子心里还有怨气,花老夫人心中也未尝没有留下一道伤疤,便沉默不语。

见了父母,花亦歌心知自己的过错,但她从不觉得后悔,既未哭诉也未认错,只是牵着女儿跪在父母面前,低头求他们把女儿认回去。

“当初我是怎么说的?你只要留下这个孩子,就不再是我花家的女儿了。”花老爷子怒气未消,冷哼出声,“你要想回来,可以,不准认这个女儿,随便你送到福利院还是送给别人,总之不许进花家的门!这种不知道哪里来的杂种,我是绝对不会承认她是我们花家的孩子的,脏了我们的地!”

花老夫人张了张嘴,却没有说出什么来,而是扭过头移开了视线。

这就是他们的态度。

也未尝不是花家其他人的态度。

他们可以认花亦歌这个女儿这个姐姐,但绝不会承认花照影这个害得她与花家反目的私生女。

花亦歌滚下泪来。

若是往日,她必然起身,牵着女儿头也不回地离开,但今时她无可奈何,花家是她唯一能够托付女儿的地方。

早已预感到自己大限将至的人不敢明言自己的身体状况,知道这一切必然又会被归罪到女儿身上。

她只是低声磕头,含着泪乞求自己的父母施舍一些怜悯。

曾经的天之骄女,光鲜亮丽的大小姐,在落魄时亦不曾屈下脊背,这时候却愿意舍弃一切傲骨与脸面,卑微地跪在地上,恳求着自己早已反目的父母。

花老夫人不忍心再看,捂着嘴转过头去,她已经有些动容,花老爷子态度却依然坚决。

当年花亦歌怀孕离家的事闹得沸沸扬扬,至今还是一桩笑柄。

对于花家人来说,花照影的存在就是一个赤|裸|裸的耻辱和污点。

花老夫人只是心疼女儿,花老爷子却要坚持“原则”。

花照影跟着母亲跪在冷冰冰的地上,感受着周围投递来的嫌恶视线,木着脸低头垂眸,沉默不语。

她听着母亲一声一声的泣音乞求,想要抹去她眼角的泪,却想起母亲临出门前警告自己千万要听话,不要做不讨喜的事说不讨喜的话。

她没办法将这些厌恶自己的人当做可以依靠的亲人,但是母亲说的话,她会听。

于是她低着头,沉默着听着花老爷子一声高过一声的“杂种”、“脏”、“天生下|贱”之类的嘲讽辱骂,还有母亲绝望的呜|咽声。

她并不是很在意这些辱骂她的话,只是觉得有点无聊,花老爷子好歹也是知识分子,骂起来的花样远不如街头那些大婶泼妇们多。

类似的话,她早就不知道听过了多少遍,习以为常,就不会再在意。

然而花亦歌却终于死了心,她开始明白,即便自己真的求得父母接受自己的女儿,以他们表现出来的态度,花照影往后的日子也不会太好过。

在花老爷子的辱骂之中,花亦歌咬紧了牙,抹去了眼泪,站起身,带着女儿再次转身离开。

身后是花老爷子和花老夫人失望的叹息声。

这是花亦歌最后一次走进花家的大门了,但最终她还是挺直腰板又走了出来。

林迟一直没走,在外面等她们,像是早已预料到了这个结果。

看着母女俩满身的狼狈,林迟什么都没说,只是俯身揉了揉花照影的脑袋,问她:“以后跟着哥一起过好不好啊。”

花照影转头看了看母亲,又仰起头看着林迟,她似乎预料到了什么,半晌点了点头,说:“好。”

花亦歌眼中再次充盈着泪,但这一次她再也抑制不住满心的苦涩,捂着脸嚎啕大哭。

07.

花亦歌走的那天是一个好天气。

屋外阳光明媚,她看着窗外的光,嘴角扬着清浅的弧度,伸出那双瘦骨嶙峋的手,揉着床边女儿的脑袋,摸着她的面容,似乎想要将她的模样刻在心底。

她嘴里哼着不知名的歌谣,鲜少地跟女儿提起她的父亲,谈及他们浪漫的初遇,就是在她哼着这首歌的时候。

她的心情似乎也很愉悦。

这本该是寻常而愉快的一天。

直到歌声逐渐弱下去,轻抚着头顶的手也慢慢滑落下去,半道被花照影抓住握在手里。

花照影愣怔了许久,扭头看到母亲已经闭上了眼,嘴角上扬着。

花亦歌是笑着走的,带着最后一点对恋人的怀念。

林迟很快赶过来,帮着花照影料理母亲的后事。

按照花亦歌生前的遗言,她的骨灰撒进了郊区山野一条河里,只在公墓里立了一座碑,并没有通知花家任何人。

简朴到简陋的葬礼上只有两个人——林迟和花照影。

花照影从山间摘下野花,衬着些形状漂亮的野草,用草梗扎成一个花束,放到母亲的墓前。

她定定地看着墓碑上那张笑脸,觉得心下一片荒凉,好像不是那么难过,却又有些空落落的。

她想起母亲在她幼时讲过的故事,那时候她好像也提及了她的生父,她的母亲是思念着不知身在何处的恋人的。

但是就此分开许久不曾有任何音讯,她似乎也没有绝望痛苦。

那时候她只是看着远方,说起一些相遇别离的故事,提起“过客”二字。

即便是父母子女,也不过就是生命中的一个过客,陪伴不了永远,总会在某个预料不到的时刻悄然离去。

不必悲伤——

花亦歌这么说着,也许只是有缘无分,但你总会遇到一个牵着你的手走过最快乐的时光的人。

哪怕之后只剩时光作陪,也是值得的。

花照影静静站立了许久,风扬起她的长发,带着她的思绪飘往不知名的远方。

随后她在母亲的墓前深鞠了一躬,转身离去。

林迟站在不远处等她。

“我们回家吧。”

fin.

作者有话要说:  这是我构思这篇文的时候最早出现的设定

原本写完想说些什么的,后来还是删掉了

有关于照影的过去,大概就是这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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