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梦魇(1 / 1)

“北夷使臣三日前从殷都出发,听说是文相并七王子一起,车架绵延数十里,声势浩大,俨然未以败军之相入境。”

霍怀慎微微拧眉,“北夷七王子不是月前分化为地坤的吗?他来大衍做什么?”

北夷是游牧民族,一贯信丰武力为尊,对于“娇弱”的地坤视作无能废物,此次向大衍俯首称臣,出使是关乎两国邦交的大事,派出一个地坤怎么看都不大对劲儿。

“侯爷……”

孟梵突然压低了声儿,“属下从别处听了一嘴话,您要不要听听?”

“说。”

“嗯,就是听说,那七王子仰慕太子殿下已久,这次似乎是打着‘和亲’的谋算……”

霍怀慎手里的杯盏咔嚓一声碎了。

孟梵:“……”

“太子殿下金尊玉贵,他一个荒蛮之地未经教化的蛮夷有何资格入主东宫?!”霍怀慎连他自己都不知道他眸中带火,吓得孟梵支支吾吾说话都没了条理,“……当,当个侧君也,也是够的……太子殿下若与七王子结亲,于两国邦……”

孟梵在霍怀慎凶残的视线中慢慢闭嘴,劳资都要被吓尿了好吧!

————

戚钰一连喝了两帖药,身子舒服了不少,霍怀慎求见时,他正侧卧在榻上看书。

“殿下,宣平侯求见。”

“不见。”戚钰好心情顿时没了,“以后但凡是霍怀慎,不必告诉孤。”

江直一脸为难,“宣平侯毕竟统领三十万大军,殿下若是这样晾着他,日后传出去总归坏名声!”

戚钰不语。

江直又劝了一句,“殿下若真不待见宣平侯,等他进来冷待一些也就罢了,他这得胜回朝没几日,殿下若下了他的面子,就是陛下那边也会寻您的错处!”

“让他进来。”戚钰扔了书,往榻上一睡,只留个背影。

江直:“……”还是小孩子脾性。

霍怀慎原本做好了被拒的准备,可没想到东宫大太监江直没一会儿就迎他进去,“殿下这几日身子不适,好几宿没睡好觉了,今天起得晚,这会儿又在小憩……总不能叫您在外边等着。所以奴婢大胆让侯爷原谅则个,暂且在外间等等……”

“是本侯来的冒失。”

“不敢不敢,还请侯爷勿怪。”江直引霍怀慎坐下。

江直不可谓不妥帖,茶水糕点一应备足,霍怀慎忍不住多看了他一眼,昨日陪着太子殿下去诊病的应当是他。这样看来,江直姑且算是太子殿下身边比较得用之人。

江直原本还想替自家殿下圆几句好听的话,可没想到外边临时有事需要他办,霍怀慎看得出他的为难,“公公有急事忙便是。”

“……也好。”江直往里边看了一眼,只能期待自家殿下能稍微好脾气一点,宣平侯大度一些,就怕他忙完回来,二人别闹出什么大事来。

霍怀慎不知江直的隐忧,等江直犹犹豫豫离开,他便忍不住屏息听内殿的动静。

太子东宫奢华是真,空旷也是真,单那么瞧上两眼就觉此处无甚人气,他想起太子殿下的疏离防备,心尖又是一软。

人人都道皇太子目中无人,可他却觉得根本就是无人真正想去接近他。

陛下对三皇子的偏爱人尽皆知,一提起太子殿下便是德不配位,不堪继承大统,霍怀慎看向自己的双手,连自己也是趁火打劫的卑鄙小人。

他屏住气,隔着几道帷幔隐隐能听见太子殿下的呼吸声。

霍怀慎觉得自己肯定是鬼迷心窍了,等他回过神,自己已经站在内殿最后一道纱帘前。

隔着这一层薄薄的纱,目光如笔触一遍一遍描摹太子殿下颀长的背影。霍怀慎抬手掀开纱帘,轻声喊了一句,“殿下?”

卧在床榻上的人毫无反应,方才还只是装作熟睡,不想搭理霍怀慎的人已经迷迷瞪瞪睡过去了。听着规律的呼吸声,霍怀慎心中反而松了一口气。

太子殿下一见他便暴怒,几次下来对他的身体也是好一番折腾。

戚钰梦见了三年前的一桩旧事。

那日漫天飞云,天气阴沉沉的,戚钰坐着马车和大皇兄一起去瑞禧长公主府。

走到清平坊,遇见一行刑犯。对方是朝中一将军押着刑犯往另一边而去,因道路不宽,他们的马车只能等着这群人通过。

戚钰那几日正好染了风寒,披着厚厚的一件大氅靠在车上,迷迷瞪瞪几乎睡过去了。

突然,四周的人群和士兵都喧哗起来。戚钰皱着眉睁开眼,兄弟二人掀开帘子一瞧,彻底呆住了。一排刑犯的最后,一个瘦弱的女子,扶着一个挺着硕大肚子的年轻人,艰难的挪动。

戚钰听到大皇兄惊讶的说了一声:“是地坤!”

几乎没什么人能见到怀孕的男性地坤。那个男子神色憔悴,披散着发,挺着那么大一个肚子,好像下一刻就要倒在地上。他被强迫着走了那么长的路,若非那女子搀扶着他,怕已是晕倒在地。

四周传来了细碎的议论声,饱含着恶意的讽刺挖苦,“哎呦,瞧瞧那肚子,一个男人变成这样,也太恶心了吧!”

“这男的软骨头,也不知平日里在男人身/下是如何浪/叫的!啧啧……”

“就是就是……也不知道生孩子也是要从那里出来吗?想想就觉得恶心!”

“明明是个男的,却要雌伏于别人身/下,大概是爽的吧!”

“怎么?你想试试?”

“哈哈,你可别瞎说,这男的生出来的玩意儿能是正常的?!后继无人都比生出个怪物要来的好!”

“瞧你说的,本来地坤除了生孩子,也没什么其他用处,说不准这男的生出来的还要比婆娘生得健壮!”

“嘿嘿……就是不知道男性地坤滋味儿如何……”

露/骨/下/流的窃窃私语源源不断从四面八方涌来,戚钰心里泛着恶心,他拳头捏得咯咯作响,但那些话越来越不堪入耳,突然大皇兄按住他的手背。

戚钰第一次看到大皇兄目光寒冷得好像要把周围风霜都凝结进去,看着他起身下车,从旁边抽出一条鞭子狠狠挥向方才辱骂最凶的几个人。

“就你们长嘴了?!”

又是一鞭子挥过去,打的对方嗷嗷惨叫。

戚钰趴在车窗边,也不忘狐假虎威狠狠瞪了一眼那押送刑犯的士兵,约莫是被大皇兄唬住了,一个个乖乖的闭上嘴巴垂下头,什么话都不敢再说。

但是戚钰没有想到,他会看到让自己此后但凡想起就毛骨悚然的一幕。

从瑞禧长公主府回来的路上经过午门,浓重的血腥味飘了过来,即便隔着厚厚的车帘,戚钰都几欲作呕。

他捂着鼻子,皱着眉头,无意间掀开车帘望了一眼校场。只一眼,他就觉得全身的血液都从身体里退出去了。

之前的那地坤躺在校场的中央,原本鼓胀如圆球的肚子,现在已经看不出起伏——因为一把锋利的剑划开了他的肚子,将那已经成型的胎儿从他的身体里挑了出来,一剑刺下去……

血水流了一地,那男子临死前的表情狰狞而绝望,指甲断裂的双手血肉模糊。

他的头发缺了一半,脑袋无力的垂向台下,那双死气沉沉的眼睛这次真的再无一丝波动,但是戚钰觉得他就是在看着自己。

戚钰回去就大病了一场,他心中始终萦绕不去的是那地坤睁着眼,绝望的情绪凝成实体排山倒海似的朝他倾轧过来……

他觉得身体越来越冷,即使抱紧双臂也无法感觉到任何温暖。耳中如同雷鸣一般,胃部也像是有东西要往上涌动,天地开始旋转起来,戚钰只觉得头晕目眩,一头栽下,跌入一个温暖的怀抱。

“殿下,殿下……”

好像有人在喊他,可是这是谁呢?声音好小,怀抱却是温暖的,戚钰觉得就这样一睡不醒也不错。

朦胧中他泪流满面,“不要分化为地坤……我不想……”

“……太难受了,我难受……”

“不要做地坤……”

一声声仿佛敲打在霍怀慎心尖,他从来不知道太子殿下因为分化会承受这么大的压力,即使在睡梦中也这样哀伤凄楚。

他小心的将戚钰抱上软榻,刚要松手却发现自己的衣角被一只手紧紧攥着。

高傲的太子殿下不住的呢喃着,眉毛紧紧蹙起,霍怀慎禁不住伸手想要抚平,不过在触及他苍白的脸颊时又忍不住用指腹轻轻蹭了蹭。

陷入梦魇的太子殿下嘤咛了声,嘴唇启合。

殷红的唇毫无血色,抵到太子殿下鼻侧的手忍不住又往下挪了挪,霍怀慎在心中骂自己卑鄙可憎,但是那指尖就像是不受控似的轻轻揉到唇角,再到唇瓣……

“皇兄别死……”

太子殿下突然身体抽搐了一下,而后就像是小孩子一般呜呜的哭起来。

霍怀慎大惊,忙将人叫醒,下一刻就看到那双狭长的眸子仿佛浸了水似的莹润,勾得他差点失了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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