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24(1 / 1)

一时间天地寂静,四下无声。

连呼吸都倏地扩音,无限拉长。

还是丛栗率先开口,语气有些不太确定,“你是那天那个……”

看着这迷人的发型,这销魂的穿搭——

原谅她需要用一个问句,来把面前的睡衣大叔和前段时间的街拍模特联系起来。

沈路安表情有点僵,过了好半天,才憋出来一个“是”。

丛栗多看了他两眼,没睡醒的沈路安敏感得异于寻常,“看什么,我应该穿着貂皮大衣,脚踩黑皮鞋,盛装出席这次到垃圾活动么?”

对方淡淡看他一眼:“我可什么都没说。”

意识到自己反映太过激烈,沈路安尴尬地抓了下头发。

想起什么,他又问:“你怎么会在这里?”

说着,沈路安从头到脚打量了她一遍。

比自己好不到哪里去,也是家居服外面套个外套,家居服还是毫无可取之处的最朴素款式,唯一强点的地方就是套了双运动鞋。

于是心下稍微平衡了一点。

他琢磨了一下,“住这?”

“嗯。”

“和男朋友?”

丛栗抬头看他一眼。

“和老公。”她还是一副不咸不淡的样子,随即转过眼,把手里的垃圾袋扔了出去,一边说:

“最近搬来——唉!”

话说到一半,随着垃圾袋脱手的瞬间,丛栗整个人都愣住了。

脸上的情绪跨度不太明显,但是沈路安分明看到了和她手里的垃圾袋一起飞出去的,还有一枚亮晶晶的银色金属。

像是片钥匙。

果不其然,女人小声抽了口气,踮起脚尖,使劲往垃圾站里面探着脑袋。

往下看,一片深不见底,黑黢黢的洞口里只偶尔飞出来两三只苍蝇。

她的肩膀塌了下来。

沈路安很快搞清楚了现在的状况,觉得有点好笑。

他打趣道:“怎么,把钥匙给丢了,看见我就这么激动?”

丛栗没有搭理他,一张本来就惨白的脸上现在更显了几分颓色。

沈路安跟她擦身而过,把手里的一袋黑色垃圾轻飘飘地往里面一扔,转过身,发现她还定定站在原地,两只眼睛若有所思地望向洞口。

他不可闻地叹了口气,转背趿着拖鞋又要离开。

原谅他实在不太想管已婚妇女的闲事。

乍暖还寒。

三四月的天还有点冷,即使裹着一层外套,寒气也能另辟蹊径,顺着领口灌进来。

他往前走了几步,又突然想良心不安似的,浅浅吸一口气。

转身。

也许就是突然的心血来潮,别的原因他不愿细想,对她说:“我家就在这附近,要不要来坐坐。”

丛栗淡淡看着他。

见她还犹豫着,他有点无奈,只沉下心来解释:“本来我也不想管,但你是何老师的朋友,刚巧我也和何老师有点交情。”他挑了挑眉,“这样解释,你会不会好接受一点?”

他难得收起了轻佻的口吻,换上年长者的语重心长。

丛栗小心从口袋里掏出手机,无人答复的拨号依旧没有回音。

抬起眼时又撞见那虫蝇乱飞的垃圾口,轻轻叹一口气。

她声音小小的。

“那就打扰了。”

沈路安家没几步远,欧风式的建筑,整栋屋子都透着高贵的气息。

只是进屋了之后才发现比她想象中的空旷许多,家具之类相当精简,偌大的房子算不上很乱,但也绝对称不上整洁,入眼可见的位置挤满了各式各样的杂物。

入门左手边的厨房,方便速食堆了一滴,可见屋子的主人素日里深居简出。

丛栗收回目光,安静地坐在沙发一角,沈路安也没觉得家里乱得有多不好意思,给她倒了杯水。

也不坐下,就倚着她视线斜对面的那堵墙,双手抱着手臂,像是与她拉开战线的对垒两军。

他随口问:“你是学生?”

“博士。”

“嚯,那还挺厉害啊,工科?”

“历史。”

沈路安想起她上次去给何颂帮忙,轻轻嗯了一声。

丛栗坐在沙发上,双手捧着玻璃杯,但并不喝。

她不是很适应跟陌生人同处在一个陌生的环境,但沉默好像又更糟,想了半天,开口又将问题抛了回去,问:“你又是做什么的?”

沈路安侧过头来看她,“想知道?”

“嗯。”

其实她并不是太感兴趣,她对于萍水相逢的陌生人,实在是提不上更多的兴趣,哪怕和对方在短时间内有了两面之缘,她也完全不觉得这是缘分。

哦对,更何况这两次下来,她不是丢耳夹就是丢钥匙,如果非要说有缘分,那也是孽缘。

沈路安眼睛轻轻落在对面正捧着水杯的女人身上。

她表情不多,甚至可以说是没有表情,白瞎了一张聚集了分明五官的脸。

坐在沙发上的时候脊背挺得笔直,除了眼神偶尔会落在头上高悬的钟上,就连呼吸都是轻的。

像一串写着甲骨文的暗号,他完全看不明白。

沈路安活动一下身体,漫不经心地说:“不如你猜猜看?”

丛栗从头到脚打量了他此时此刻的穿着,第一次出现了比较复杂的表情。

“你工作不出门么。”

沈路安想了一下,“好像是不怎么出门。”

“……唔,是比较特殊的职业?”

“特殊,”略一思索,沈路安点点头,“你要是这么问了,那还的确是比较特殊吧。”

这个回答模棱两可。

丛栗一时陷入了沉默。

半晌,她抬起一双眼睛,期期艾艾地开口说:“我、我要是说错了,也没关系吧。”

沈路安不置可否。

她又有点退缩,嘴唇连番触碰。沈路安觉得有趣,笑容简直可以用和蔼可亲来形容,“你可以放心大胆的说,就算说错了,我也不会生气。”

“是、是被包养……”

她说不下去了,垂着眼睛盯着自己的脚尖。沈路安定了半晌,旋即哈哈大笑了起来,差点笑岔了气。

他笑得肆无忌惮,倒是坐在旁边的丛栗把头埋的更深了一些,耳尖有些微微发热,一双眼睛像是要把地看穿。

沈路安笑归笑,乐完之后偏头问她:

“有什么依据吗?”

“长相气质之类的……别问我,我也不知道!”她知道自己猜错了,握着水杯的力道加重了些,“冒犯了,我道歉。”

想想她一贯板着的一张脸,现在难得有些不一样的情绪,倒显得有趣很多。

沈路安心情不错,觉得逗她就像逗小猫,把“被包养的长相气质”自动归类为溢美之词,心情就更好了,于是笑容也情不自禁地飞上眉梢,完全没有生气的征兆。

丛栗余光偷偷瞄了两眼,知道他不介意,心下稍稍松了口气。

沈路安:“我是小说家,专门写爱情小说的。”顿了顿,“luan,听说过么?”

丛栗诚实地摇摇头。

“……这样啊,也没关系,”他脸色僵了一瞬,但还是抱有一丝期待,“《三月人间》,这个应该听说过吧?”

丛栗依旧摇头。

“……”

沈路安面色一凝。

看他脸色不好,丛栗也不是一根彻头彻尾的木头,残存着最后一丝眼力见,补了一句:“我没怎么看过爱情小说,上一篇看过的爱情小说,应该还是高中语文试卷的某到阅读题。”

一番沉默。

良久,沈路安突然轻笑一声。

他靠在墙上,目光比之前深了一些,意味不明地说:“你别告诉我,你是靠着一本《史记》追上现在老公的。”

他语气轻浮,丛栗也不甘示弱。

“那你写了这么多爱情故事,现在难道又举案齐眉了么?”

沈路安垂眼看她,也不生气。

静了静,开口问她:“那要不要看看我写的东西。”

丛栗正愁找不到事做,听他这么说马上松一口气。“这是可以的吗?”

“嗯?”

丛栗又说一遍:“看你的故事,可以吗?”

丛栗说话时的语速和咬字都和何颂如出一辙,温吞细腻,因而很容易让人觉得诚恳。

放在客厅桌上的笔记本屏幕早就暗了下来,沈路安目光凝住,沉思了最多不过十几秒,然后冲着那个方向扬扬下巴。

丛栗立马会意,抱起笔记本,仔细看了起来。

大厅的灯光是淡淡的鹅黄,会将眼角眉梢晕染的有人情味。

丛栗五官本来就生得极好,只可惜平日里总窝在椅子里不怎么运动,脸色总显灰白。此刻被暖调的光罩着,像是素描里骤然铺开了彩墨,瞬时有了不一样的呈现。

时针一格一格的走着,声音在沉默里有了鲜明的骨骼。

沈路安目光只在那儿停了一小会儿,然后目光淡淡移开了。

过了大概半个钟头,丛栗把电脑从双腿放回桌上。

“有何高见?”

丛栗长出一口气,仿佛突然醒了一般,“啊……说实话,我完全没看懂。”她又抬起头解释,“但不是你写的问题,是我根本看不下去这一类的故事,我没这个细胞。”

“……”那你这半个钟头是在打坐冥想吗?

“不过,”她看着屏幕,轻声说,“就算不认识你,看不懂你的故事,我想你也一定是个很成功的作家吧。”

目光从电脑移到沈路安的脸上,眼神里真诚的部分比之前多了些。

“因为就算看不太懂,有些文字光是读起来也会觉得很感动。”

沈路安愣了几秒。

静了静,他唇角微弯,对她轻声说了句:“谢谢。”

视线刚好对上。

丛栗握着水杯的手不自觉收紧了一些。

奇怪的氛围。

不过这样的安静也就持续了一分钟,睡衣口袋的手机突然掐准时机震动了起来。她借机赶紧移开目光,低头看了眼屏幕,然后冲他挥挥手机。

“老公回来了,今日谢谢大叔,就算你是看在何老师的面子上帮忙的也很谢谢。”

她站起身,礼数周全地欠了欠身,还没等沈路安作出反应,就快步走了出去。

脚步飞快,好像在这里多呆一秒就会面临什么无妄之灾似的。

沈路安看着她的背影,突然笑了一声。

他揉了揉脖子,拖着步子在电脑前坐下,一手撑着下巴,另一只手拖着鼠标,飞快地滑过一遍密密麻麻的文稿。

定格在某一页的时候,他的手突然停止了动作,一双眼睛盯着斜上方的钟,开始愣愣出神。

刚刚直白的言辞,明知道有可能只是虚与委蛇,但他在这个时候就是想了起来。

他在回想丛栗刚刚说的那句话。

橘黄从窗户折射进来,几只麻雀在被夕阳光顾的地上蹦来蹦去。

有风吹过,枝头乱晃,落叶簌簌而下。

手指在键盘上轻快地跳跃着。

他看着看着,忽然觉得这一切都变得很有意思。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两章一起放,明天会稍微晚一点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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