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1 / 1)

清早。

“崔先生,很遗憾的通知您,今早崔津南的手术要取消了……”

崔鸿兴人一下子慌了,他双手抓住医生的胳膊,手足无措的问道:“医生,为什么要取消啊!前几天不是说都没问题了吗?”

“您先不要激动,是肾、源那边出了点差错,我们也是昨晚十一点多才收到的通知。取消这次手术,我们也觉得非常遗憾。”

崔鸿兴待在原地,眼睁睁的看着医生离去,他面容一下子苍老了许多。阳光从窗外照进来,刺的他双眼酸胀,他回头走到病房门,看着还躺在病床上的儿子。

推门的手,微微有些发颤。

崔津南看着进来的崔鸿兴,虚弱的笑了笑,问道:“爸,是要准备手术了吗?”

崔鸿兴关上病房门,缄默了许久,他坐在床边的椅子上。抬头看了眼床上的儿子,眼神呆滞黯淡,声音沙哑的说道:“手术,取消了。”

崔津南怔了一下,一时没反应过来,他看着父亲颓废的面容,闭上眼什么也没说。

崔鸿兴没有坐太久,起身出了病房,走到一个僻静的角落里,他拨通了昨晚的那个陌生电话。

电话响起的时候,薄然手里提着早点,正准确给路瑕去送吃的。看了眼手机屏,见是崔鸿兴打过来的,她直接按掉了电话,没有接。

电话挂断那刻,崔鸿兴愣了愣,紧接着他似是意识到什么,恐慌铺天盖地的向他袭来。

几分钟后,他面色惨白,似不甘心的又拨打了过去。

电话再次响起的时候,薄然正推开病房的门,路瑕听到身后的动作,见来人是薄然,她脸上染上淡淡的笑意,很自觉的从薄然的手里接过早餐。

电话响了一会儿,见薄然没接,路瑕回头看了眼她,正好看到薄然再次挂断了电话。

薄然一抬头,正好对上路瑕还没来得及收回的视线,见人傻愣愣的看着自己,她心里暗暗叹了口气,摸了下路瑕的柔软的发丝,“看我做什么吗?”

路瑕身体微微僵了一下,不知想起了什么,她忽然低下头,从纸袋里翻出一个虾饺,狠狠的咬了口,语气很生硬的说道:“没什么?”

薄然扬了下眉,这是在跟她闹脾气吗?小没良心的,她又是送早点,又是送人头,这倒是跟她生起闷气了。

路瑕咽下嘴里的东西,脑子稍微清醒了一些,感觉自己的情绪似乎太敏感了些。她偏过头,望着面前的薄然,呐呐的说道:“我刚刚没有跟你闹脾气。”

闻言薄然心下觉得好笑,只是面上情绪却不显,轻飘飘的哦了一声,走到路瑕的对面坐了下来,似笑非笑的看着对面的路瑕,“说吧,刚才为什么闹脾气?”

“我没?”话到嘴边,路瑕看着薄然那双通透而明净的眼眸,后面的话又默默的咽了下去,低头又咬了一口虾饺,含糊不清的说道:“你刚刚挂断的电话是谁打过来的呀?”

问这话的时候,路瑕也不知道自己心虚什么,硬生生的不敢正面对视薄然的目光。

“电话呀,”薄然低下头,看到路瑕因为吃虾饺鼓起的嘴巴,笑了笑说道:“不知道,感觉像诈骗电话,我直接挂断了。”

话音刚落,崔鸿兴的电话又进来。

薄然看了眼最上面的时间,八点半,她想了想,手按了下接通键。

“您昨天说过的话,还算话吗?求求你了,我去公安局自首,救我儿子一命,他今年才二十二岁啊,他没毕业……”

“那又怎样?”薄然打断了他的话,“跟我有关系吗?还有你现在没有资格跟我谈判,也没有其他的选择。现在八点半,距离十点好有一个小时,去不去都随你。”

“十点,不管你去还是不去,我都有法子把你送进去。”薄然站在窗前,轻缓的声音夹着笑意,可崔鸿兴却听的全身遍体发寒,今早手术取消的事,他毫不怀疑这话的真实性。

“唯一的区别就是,你儿子是死,亦或者”

生不如死,这四个字薄然还出口,电话对面崔鸿兴的声音立马传了进来,他说道:“我去。”

薄然没再说话,直接挂断了电话,她一转身就看到路瑕蹲在桌子前,边吃着东西边盯着她发呆。

她刚走到跟前,见薄然微扬着脑袋,小脸紧绷着,神情很严肃的说道:“薄然,我跟你说,下次接到诈骗电话,你音调这么温柔,很容易被他们骗的。”

薄然打电话的时候,离她的距离有些远,加上薄然声音又轻又柔,路瑕没听清她具体在说什么,隐约听到薄然的语气格外的温柔。

温柔的几乎滴出水来,反正就是,她还没听薄然这么对她说过话呢。

恶狠狠的咬了下嘴里的吸管。

对路瑕而言,这种情绪来的快,消失的也快。

楚静娴的各项机能都很平稳,只是人却没有醒过来的迹象。

四十八个小时很快过去了。

路瑕忐忑的站在床边,看着面前的医生,紧张的问道:“医生叔叔,我妈妈她情况怎么样?”

见主治医生做完检查后,表情凝重的样子,路瑕心底咯噔了一下。

下一秒,她听到医生说到:“病人的情况有些复杂,孩子,你要最好长时间的准备。”

主治医生五十岁左右,气质儒雅,他放下手中的仪器,看着对面的女孩心里暗叹了口气,“可以跟你聊聊吗?”

医生办公室。

路瑕紧张的握着杯子的水,水是温热的,可她手里似乎感知不到任何温度。

她低头看着杯中水,声音低哑的说道:“医生叔叔,我妈妈她,什么时候才可以醒过来。”

“坦白说,我也不清楚。”医生面色迟疑,沉默了几秒,缓缓的说道:“可能三个月,也可能三年,或许三十年。”

路瑕没有说话,她想了想,突然抬头问道:“医生叔叔,真的一点法子也没有了吗?我想知道在这个领域上,世界上最好的专家是谁?”

医生没说话,这些年在医院里他看惯了人的生死,也看惯了家属企望渴求的眼神。可是看到眼前这孩子的眼神,认真的过于执拗,他心底还是忍不住被触动了。

好久后,他低头写下一串数字和地址,推到路瑕的跟前,说道:“这是我的导师巴洛的联系方式,他算是国际上在神经邻域这一块的教科书,你可以尝试着去联系一下他。”

“但是,他会不会答应你,我也不敢保证。”

路瑕起身,对着医生弯腰,认真的说道:“谢谢您。”

出了办公室,她一点点的摊开了手中的纸条,拿出手机搜了下上面的名字。

vinko.barlow教科书级别的世界顶级神经外科教授,后面长长一串的对他介绍,以及曾获得的各项奖项。

路瑕抵着后背,目光一点点的从屏幕上移动,直至良久,她方才关了手机,抬头看了眼头顶的吊灯。

温和而不晃眼。

——

病房门口站着两位警察,路瑕愣了愣,走上前问了句,有什么事吗?

其中一个高个子的警察,看了眼她,然后把人请到一旁的僻静的角落里,这才对着路瑕说道:“我们来是想跟你说一下你父母车祸的事情,就在昨天早上十点,我们接到一人自首,他曾是你父亲的司机,说他那晚在你父亲的车里动了手脚,并指控出背后的元凶。”

“是谁?”路瑕低着头,面露狠色,她定定的又问了遍,“是谁?”

“弈沅。”

片刻后,路瑕抬起头,看着眼前的两位警察,说道:“谢谢警察叔叔。”

“还有一件事,就是关于前段时间酒吧事件,我们在这次调查中,发现弈沅确实也参与了进来。”他看着眼前脸色略显苍白的女孩,语气轻了一些,说道:“昨天晚上八点,我们警方已经对弈沅进行拘留,并于今早向法院提出刑事诉诉。”

“那这事,弈衍参与了吗?”

警察愣了一下,知道弈衍跟受害者的关系,他说道:“没有,其实昨天我也收到了一个匿名的信封,立马有弈沅犯罪的证据,其中有段音频,是关于弈衍跟弈沅的录音。上面记录了给醉酒司机转账的始末,弈沅借用了弈衍的账号,给醉酒司机转的钱。”

路瑕精神恍惚的进了病房,不知道为什么,她总感觉这背后有个无形的手。

坐在床边上,她看着床上昏迷不醒的楚静娴,手紧紧握住楚静娴的手,轻轻的说道:“妈妈,刚刚警察叔叔来找我了,凶手都被抓到了,一个也逃不了的。爸爸的车祸,跟弈衍那个王八蛋没关系。”

薄然进来的脚步很轻,听到路瑕的话,她突然停了脚步,轻声说道:“你现在相信了吧?”

路瑕回头,眼神有些疑惑,“什么?”

“恶人自有老天收,”薄然往前又走了几步,目光温和,静静的看了她一会儿,缓缓的说道:“法网恢恢疏而不漏,没人能逃过法律的制裁。”

“那要是法律惩罚不了他们呢?”薄然突然转过身来,背对着路瑕,似有深意的说道:“法律的作用不仅仅是惩戒,也是保护。”

她突然笑了笑,转过身的瞬间,眼底的隐晦被她藏了起来,笑着说道:“善恶到头终有报,不是不报而是时候未到。”

“所以说呀,坏人早晚都得到惩罚,你也不必为此脏了自己的手。”

杀人越货的勾当,她比较在行。

——

很快到了志愿填报那天,薄然只填了一个学校,不是京都的那两所top,是南大的天文学。这事传开了之后,全校师生都呆愣了,就连老唐也给薄然打了不止一个电话,说她再好好考虑考虑。

薄然最后还是没有改志愿。

路瑕这一天,却没填志愿,任何学校任何专业。学校那边收到后台的消息时,一连好几个电话催了过去,提醒她快点、马上填志愿。

路瑕沉默了几秒,来了句,“我不打算在国内念书了,填了也是占了一个名额。”

学校一众领导,头一次碰到这么头疼的事,可这种事他们也没法子,尤其是听到路瑕说要出国给她妈治病,这他们也不能强按着她的头填。

最后只能在心底叹了口气。

房晓雯高考分数线刚过一本线,不过她专业成绩比较靠前,填志愿的时候,填的是京艺的导演专业。而温绪雅成绩不错,超出一本线一百多分,最后进了京都大学的临床医学八年制。

距离弈沅被捕已经过去了一个月。

清晨,五星红旗在法院的正中央飘扬,薄然跟路瑕两人,一前一后的进了着肃穆威严的法庭。

被告席上站着几个身穿囚服的犯罪嫌疑人。

路瑕坐在下面,眼眸低垂,沉默的看着法官对这些人的审判。

威严肃穆的声音在法庭里响起。

“被告人弈沅、杜鑫,崔鸿兴等人行为,已经构成故意杀人罪,且情节严重行为恶劣,根据华国刑法第二百四十条,做出以下判决,杜鑫、崔鸿兴判处死刑,并没收财产,弈沅剥夺政治权利终身,判处无期徒刑……”

那起酒吧事件,法官考虑到弈衍被路瑕打断腿了,综合考虑了一下,判处他有期徒刑一年缓刑两年。

判决那天,弈衍是坐着轮椅去的,他脸色苍白而虚弱,神情间尽是颓败,丝毫不见往日的张狂不羁。

出法院大门那刻,弈衍主动叫住了路瑕,他嘴巴有那么一瞬僵住了一般。

声音嘶哑的问道:“妈妈她怎么样了?”

路瑕没有回头,还是回了她一句,“昏迷中。”

眼看路瑕要走,他突然出声喊道:“对不起。”

路瑕脚步微顿,听到身后这人说道:“我知道,对不起这三个字很无力,也很没用,但这是我目前唯一能做能说的了。”

“那只狗,不是我放进去的。”说完他闭上眼,然后睁开眼深呼了一口气,狼狈的转动着轮椅,朝着另一个方向。

路瑕转过身,看了眼弈衍离去的方向,说道:“我知道不是你,但是你毫无犹豫的选了她。”

弈衍后背微不可察的僵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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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觉写的好像完结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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