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 章(1 / 1)

时间退回一刻钟前,对岸的山坡上停着两辆车。

湔河是中南部地区一条重要河流,拥有十余条支流。面前的支流名为浏河,最终会流至黑山基地。

中辞、黑山与闻燕三个基地都在湔河的北面。湔河南面有一个水鸣基地,从水鸣基地出发往西北方向去,最短的路线需要先渡过湔河,再渡过浏河。由于这里距离中辞和黑山比较近,李知哲队伍在渡过浏河之前,决定停下来观察对面的动静。

队伍原地休整,一人手持望远镜伫立,忽然报告:“对岸有三辆车正在行驶,方向可能是黑山基地。”

带队的李知哲沉着地“嗯”一声,命令:“保持安静,继续观察。”

少顷,那人又报告:“车上有贺凯特。”

李知哲抬起头,他大约三十岁,面容年轻,此时眉头皱着在思索什么,忽然转头看了一眼同样关注着情况的度珍宝。

两人对视,度珍宝正要开口,李知哲若无其事地移开了目光。

“……”度珍宝明白他的心结,两年前就是因为她和浪歌在中辞基地搅合出的变故,李知哲才会遭上级申斥,白白做了苦功而没能升职。

度珍宝不假思索,走到他身边轻声说:“黑山基地守卫森严,消息难以传递,这次是不可多得的机会。”

李知哲面无表情:“我们的任务已经完成,不要节外生枝。”顿了顿,又说,“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但是车上不一定有你那个姐姐。”

度珍宝笑了笑,继续劝他道:“我一个人去,如果折在黑山,你只要报上擅自行动,没有任何损失。”当然,如果有收获,那一定是李知哲的功劳,两人一个对视心照不宣。

李知哲张口本欲拒绝,鬼使神差地说出了自己的顾虑:“浪歌——”

度珍宝笃定:“她管不到你。”

李知哲一想,自从两年前他回到组织总部,再也没见过浪歌。既然度珍宝都能出任务了,出发前他也没有接到特别交代,他确实不必太忌惮。斜看了度珍宝一眼,李知哲命人把望远镜交给她。

见她在双手持握,认真调整,李知哲好奇问了句:“你的眼睛是到了总部才做手术复明的吧?就算看见了你姐姐,你能认出来吗?”

“能。”度珍宝简单回答。

李知哲不大相信,他知道度珍宝是先天性失明,从出生到十九岁进入总部,这双眼睛都是当摆设用的。她来到总部的时候身上也没有带照片,怎么能从望远镜里认出一个“没见过”的人?

但是很快,度珍宝说了一句:“她在。”

李知哲诧异地走近,却发现度珍宝的喉咙在发颤,像是在吞咽什么情绪……

一刻钟后,已经带队转移,正在隐蔽观察的李知哲通过望远镜看到,昏迷的度珍宝已被中辞基地的车队发现。他仔细辨认着度珍宝身边那个人,身高一米八的女性不多见,那人身份不作他想,李知哲不禁自语:“还真让她撞准了。”

浏河北岸,冯玉霞见度若飞半天没有反应,下车走过去问:“队长,怎么了?”

度若飞仿佛从梦中惊醒,转头看冯玉霞,神情像是傻了一样。冯玉霞远远看地上的女孩,心头掠过几分熟悉感,不确定地问道:“这是……”

度若飞终于找回了舌头,说出一个名字:“度珍宝。”

冯玉霞满脸震惊。

度若飞心乱如麻,余光见贺凯特在车里探头探脑,先收起心思,粗略检查了下度珍宝的身体状况——没有明显的伤,只是昏迷不醒。出任务途中多带一个人不太方便,但他们这趟只是交换东西,一天就回中辞,度珍宝现在昏迷着,即使醒来也不会添麻烦……脑海里念头飞转,最后她一把抱起度珍宝,吩咐冯玉霞:“叫他们都下车。”

度若飞把人裹进军用毛毯,安置在后备箱,对着队员们道:“河边发现一个幸存者,没有感染迹象。我打算把她带回中辞基地。”

贺凯特:“干脆把人留在黑山基地得了。”

度若飞看了一眼还没有关闭的后备箱,低声回答:“这个人是我妹妹。”

其余队员面面相觑,他们听到过一些传言,模糊知道度若飞有过一个妹妹。之所以说“有过”,是因为在传言里,妹妹不幸遇难,连尸体也没留下。据说这事和现在的十一中队队长,原先的搜救队队长有关。再具体的,就各有各的猜测而没有实际的凭证,只是传言了。

度若飞从不主动提及这些。在场的人里只有冯玉霞知晓内情,但她一向对此守口如瓶。这时冯玉霞也是插话:“好了,我们早去早回,别在路上耽搁时间了,都上车吧。”

冯玉霞在队里年纪最大,人也稳重,大家对她的话都很信服,见队长度若飞没有别的命令,便各自上车继续前进。

打头的还是度若飞开的这辆车,后座两个年轻男队员看出队长心情不好,都老老实实待着不出声。冯玉霞那带着担忧的眼神在度若飞脸上扫过几次,同样一个字也没说。

沉默中,度若飞单手扶着方向盘,眼望着前方,虽是百分百沿着正确的方向行驶,注意力却再难以集中。

十四岁那年她被选入了省击剑队,将要长时间在外训练和生活,无法陪伴父母。这种情况下,她的父母决定领养一个孩子,于是带着她去福利院,想选一个六七岁的具有一定自理能力的小孩。最终这家人带走的却是天生失明,年仅四岁的度珍宝。

时隔太远,度若飞已经不记得当年的细节。印象中她们一家人都非常喜欢度珍宝,以至于度晖和付丽夫妇改变原本的计划,决意抚养一个盲人女儿。后来这个女孩渐渐长大,一年比一年漂亮可爱,性格也一如既往乖巧,共同生活十几年,度珍宝给度晖和付丽带来了许多幸福快乐的记忆。

度若飞和这位半途加入的妹妹接触不算太多。度珍宝一来到家里,度若飞就去省队开始了训练,接着十七岁时被选入国家击剑队,更没有时间回家。一直到她二十七岁退役,她对于“我有个妹妹”这件事都不怎么有真实感。

退役后,每隔几个月度若飞会在家里待一阵子,和度珍宝才建立真切的交流。她感觉到这个不熟悉的妹妹对自己有一种仿佛天然的信赖,和想要亲近的愿望,她其实也喜欢这个妹妹,但这不能改变她们十几年没怎么相处过的事实。因为感情上的生疏,她装作不知道度珍宝的期待,心里总有几分亏欠。

因此当度珍宝高考结束,提出想和她一起爬白宿山的时候,她就答应了。

世事难料,这次出行恰好撞上尸化病毒爆发,她们都被困在白宿市,连日等不到救援,遂与人结伴同行逃到了中辞市。

朝不保夕如同世界末日一般的背景下,人们都在极力压抑心中的迷茫,不敢想象未来的生活。度若飞同样还没有想好该在陌生的城市如何继续生活,她加入了搜救队,每天把自己当作机器,出城清扫已经失去意识与尊严的丧尸,带回仍有可能被治愈的活丧尸,这样日复一日,知道度珍宝作为军人家属安全无虞地生活在物资齐全的小区里,等待着一个契机改变这种没有目标的生活。

那个契机终究没有来。

度若飞在清醒时一直刻意回避着两年前发生的那一系列变故,但每当夜晚防备稍一松懈,度珍宝中枪被带走的一幕就会反反复复在梦里回放。她以为度珍宝已经死去,她深信这一点,然而今天,度珍宝竟出现在她面前。

于是,当年的悔恨、痛苦、恐慌……种种情绪卷土重来,拍击着她以麻木筑成的墙壁,想要撕下她心里的疤,让伤口重新流血。她不知道自己能抵挡多久。

意志力无声地塌陷着,被车轮碾入土地里。

后座两个队员从后视镜里觑着队长一成不变的表情,揣度着她的心理活动,是担心妹妹醒不过来?还是担心妹妹失踪时遭到了非人的对待?

但就连冯玉霞也不可能猜到,度若飞担心的是度珍宝醒来以后。

度珍宝认出她以后,会问她什么?“姐姐,你为什么不救我?”“姐姐,你为什么不把我抢回来?”“姐姐,这两年你有没有试着找过我?”

她要怎么回答?沉默还是模棱两可?

也许她可以按贺凯特说的,趁着度珍宝还没醒,把人留在黑山基地?刚冒出这个念头,度若飞就在意识里狠狠扇了自己一巴掌,她怎么能这么想!

越是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她心里就越是纷乱,度若飞眉头深深皱着,冯玉霞看得担忧,忍不住劝说道:“不管怎么样,人活着回来了就好,有什么事等她醒了你们姐妹说一说,总能找到解决的办法。”

度若飞抬手揉平了眉心,但愿如此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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