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颜倒是没怎么生气,反正生气还气着自己呢。
他蹲下身，伸手戳戳凤曜的脸,“没关系,你说吧。我见你年纪不大不跟你计较方才失礼之处。”
凤曜只是恨恨道：“虚伪。”
华颜笑了，“你怎么知道我虚伪啊。其实我内心特别想揍你,你这脸色弄得跟我欠你多少债一样”
“凤曜别再说了。”族长为难,生怕这小子再说出什么惊天动地的话惹怒于天宫。
“凭什么不说，我偏要说。还不是你错信那蛟龙，救什么祖宗,我看他就是想利用凤族升道于神龙之阶。”
“你……”族长气得没法，大庭广众之下,被这臭小子如此唾弃,一点颜面都不剩。
“蛟龙？”止舟抓住什么,眉眼飞逝一抹寒意。
“那蛟龙在三千年前可是参与了四梵天之战啊。”凤曜咬着牙说道，这话一出果见止舟和华颜变了脸色。
华颜回头同止舟相对,他俩都知道父帝延至今日的伤为何故，三千年前妖族攻上四梵天，大战一月，双方死伤无数,天帝作为首领自然出战,也因为在此战中被一蛟龙偷袭而受重伤。
后来，蛟龙窜逃，叫天帝狠得牙痒痒。便出兵直接灭了蛟龙一族，可惜到最后也没找到伤及天帝那一条,这天上地下再无蛟龙的身影，若是有就定然是逃窜那一条。
“你可知蛟龙在何处？”止舟冷淡问。
凤曜斜眼看向族长，“这你得问他。”
族长扣在地上的手哆哆嗦嗦，说是像只鸡爪子也不为过。
“说！”止舟厉声而来，十分压迫。
族长滚了滚喉，“不……不知……”
说罢银霜剑直逼族长脑袋，带着强劲杀意，族长哆嗦着倒在地上，“上仙恕罪，吾等当真不知。那蛟龙狡猾非常，自当阵法破除那日便悄悄离开凤族，我派遣族民遍寻都不曾有踪迹。”
“所以，那蛟龙到底同你如何勾结？”华颜转眼问。
族长忐忑的砍了他一眼，“他说会想法子……帮我避过涅槃劫。且……且……”他说着，余光闪躲朝凤曜那旁看了几眼似有难言之隐。
“时至今日，族长还是全盘脱出吧。再没有什么比之你凤族安危还要重要的。”华颜道。
“哼，有什么不好说的。无非是我生来无法化形，更不能翱翔于空。那蛟龙道是能助我化形。”凤曜嗤之以鼻满满不屑。
这少年倒是……华颜眨眨眼不仅闪过一分笑意。
该说他耿直呢还是冲动呢。
族长脸色一会儿红一会儿白。
一个凤族若是连化形也做不到，也不必自称为凤族了。
“承山君去查……无论如何必须找到线索。”止舟道，接着他看向族长，“族长该是祈祷我们能找到蛟龙，不然你凤族可就要遭殃了。”他这话很轻，换言之就是威胁。
族长低着头看不见神色，可旁的凤曜却是明显有过慌乱，当然只是一瞬。华颜看在眼里……
夜色如水
华颜来到牢狱前，凤曜被绑得结实，身上的捆仙绳着实不好受，他瞥见华颜闷哼一声，“你来干什么！”
“你这戾气怎么这么大，我记得我没对你做什么吧？”华颜蹲下身，给他带了些吃食，很明显凤曜不领情。
“少假惺惺的。你们天宫的神仙自视甚高，也不是什么好东西。”他撇过脸愤恨道。
华颜觉得自己脾性越发好了，他脸上笑盈盈，“你可知幸亏领兵的是我七哥，若是换了旁的将领，你之前的那些话足够叫你吃些苦头，可不是在这安安稳稳的坐着。”
“啰嗦，我如何要你管。”
“我自然是有目的的。我七哥的话向来作数，若是三日之内找不到蛟龙线索，这场战役可就要由你们凤族承担。”说这话的时候华颜的笑意敛下，声线微沉。
凤曜揪着眉，“你问我作甚，这话你还是问我父亲去。”
他口吻惯是不好，甚至带着烦躁。
“每每提及你父亲，你总是不屑。你们父子之间有恩怨？”
“你怎么这么烦？这是我的事儿。”凤曜不想谈及这个，干脆扭着身转过去。
华颜见此，倒是无甚失望之色，起身准备离开之际，立面传来动静，原是凤曜自顾自的躺下来，“我听到过……那个死蛟龙好像要练什么邪术，造什么控魂阵……”
走出牢狱，华颜思及凤曜的话，邪术……控魂阵？他走在崖边，无意提着石子，碎石落下去，声音十分清晰。
可清晰之余，一阵细微的声音在身后缓缓而来，他眼眸微转，危险的气息蔓延四肢百骸。
突然，强劲的利爪从后袭来，华颜险险避过之余，衣衫被划破，恰好是业火疤处，被抓出一道爪痕，分外可怖。
黑云之上，蛟龙阴测测都笑起来。华颜万是没想到会这样……在此妖兽跟前，他显得太过渺小，想要唤出断念，才想起剑已断。
此等妖气修为皆是在他之上，华颜心下微沉，抓住它是不可能，还是保命比较重要。
他思及此，掏出他以前的武器，一把珍珠扔去，便迈步狂奔而去。
跑了一个时辰，华颜自己也不知道跑哪儿去了，穿过密林，身后仍在追赶，可跑了许久，华颜察觉不对劲，好像……他好像被故意引导去往前面……
思索之际，为时已晚。
因为他已经踏入一处……怪石之地。
周遭皆是参差不齐，怪石嶙峋的巨石，几乎每一颗都能彻底挡住他。
阴测测的风又来了，华颜贴着石头，额间冒出密汗，更糟糕的是……华颜发现今日是月圆，他瞠目望着远边圆月，那种蚀骨之痛又来了，交织着业火疤上的抓痕。
后面的阴气越发的浓郁，他分不清是阴气还是妖气，不对……此地怎么会有阴气……
他手指笼成拳，边是忍耐着蚀骨之痛，边是提防着这阴气。
缓缓沉下一口气，阴气几乎与他只有身后的一块巨石之隔，紧咬唇染上血滴，他扬起手凝着一团力量，眯着眼，终是下定决心冲出去，只是待他看清楚来人之后，忙的将手中力量化解，身子却没能稳住的冲出去。
跌入一个坚实的怀抱中，另一只手紧紧握着的珍珠洒落一地，华颜傻了，头也不敢抬，熟悉的清香叫他闻了，竟让身体中的痛苦少了些许，可伴随而来的是无法控制的苦涩和委屈。
宣危确实没想到，他明明追着的是一个怨灵，方才就差一点就要把冲出来的身影杀掉……他难得怔愣的收回手。
之前被黑藤弄得离不开冥府。之后恢复些许，便知晓天帝派遣华颜前往凤族的消息。恰好，韩大人来报，之前怨鬼失踪的事儿不简单，追查线索巧合的是在凤族附近……
寂静延续一阵子，宣危能感受到怀中身体的微颤，他自然知晓今日是月圆，思及，眼中暗了暗。
欲开口之际，怀中的小身板快一步离开，且退后几步，“对……对不住，我刚才以为是……”华颜无疑是紧张的，这种紧张他有许久没有感受过。
他低着头，又是害怕又是克制不住的抬眼瞥去，宣危立于明月之下，与这阴沉之地极为不符。
“我……我我我，认得你，你是冥主对不对。”他结巴得气自己，抬起头，却始终不敢对视。
这幅装作第一次见面的模样，倘若他能收起眼中没来得及掩饰的依恋，还有可能伪装下去。
他倒是相信黑藤当日没有出卖他。
“九殿下……”宣危心知肚明，还是轻轻的回了他一声。
“我……我……”华颜依旧开不了口，他不知道该说什么，偏由身上痛楚再次袭来，叫他呼吸沉重。
他本来结巴着，余光瞥见宣危身后……忙的上前，“你身后——”
他说着要挡去，被宣危先一步拿捏住手，强大的阴气朝袭来的怨鬼而去，化作烟云不过刹那间。
华颜呆呆的，低眸望着被宣危拿住的手。
“先走。”宣危牵着他的手没觉得哪里不对劲，径直往前，前面的幽暗之地叫人发寒。
可宣危好似知晓前面有什么似的，步子稳当不做停顿，华颜就乖乖的任由他牵着。
直到步入密林之中，宣危停下来，华颜心一下提起来，紧紧盯着牵着他的手，是不是要放开了……
宣危回身，却没有放开，反而执起华颜的手，十指相扣，华颜还来得及欣喜，随后明白他要做什么，一把力挥开，他脸上窘迫。
往后退却几步，目光看着宣危手中的戒指，泫然欲泣的模样，“它……它告诉你了？”
刚才，宣危明明是想把煞气再引回去。
若是华颜还不知道可真真是……
“华颜……”
“你别说话！你都知道……知道我没忘，方才还看我装……是不是特别好笑。”华颜蹲下身来捂着脸，不想去看。
因为他真的很害怕，害怕宣危说那些划清界限的话来。
宣危从未觉得什么好笑不好笑，他只看到华颜把自己蜷缩成一团儿，身体颤巍巍的，不知是隐忍痛楚，还是因为其他。
华颜虽然逼着自己不去看，耳朵却是时刻注意着，他咬着唇，怎么办……他好害怕宣危开口……
可等了良久，也只是一声叹息，随后话语在他耳边充斥，“没忘就没忘吧，这煞气毒，你撑不住。”宣危俯身拉起他的手，华颜想挣脱又舍不得挣脱，他抬起委屈巴巴的脸，“只有一半的痛楚。”
“嗯？”
华颜站起身，“只有你以前一半的痛楚。我忍得了……你别……别引过去。”他断断续续道。
虽说只有一半的痛楚，可华颜自己知道，真的很疼。
但他必须忍下来。
宣危又不是随意糊弄都大傻子，偏偏华颜在他跟前又不是个善于伪装的。
这一刻，华颜脑子是乱的也是空的。他抽开自己的手在宣危跟前蹦跳个来回，“你看，我真的没事。”
着急解释的模样。
如果他胳膊上没有那血淋淋的疤就更令人信服。
估计是傻过头了，压根没去顾及胳膊上的伤。
华颜自觉他没相信，心中又编了一套说辞，准备说的时候，宣危突然抬手抓住他的肩，冰凉的气息把身上的痛楚压制不少下去，华颜怔住没敢动，跟着胳膊被宣危抬起来，施法将抓痕上沾染的妖气逼出来，华颜眉毛揪了一下，因为很不好受。
“疼？”
“不……不疼不疼。”华颜忙的摇头跟拨浪鼓一样。
可当妖气被逼出伤口那一刻，华颜好似脱力一般，宣危适时接住他的身体，“你得忍忍，这伤有很强的妖气。”华颜抬眼看他，俊逸的脸十分认真，华颜咬了咬唇，还是口是心非道：“不疼，不疼的。”
宣危余光看他一眼，水润眸子里净是自己，他施法让那伤愈合开来，华颜忍了一脑门的汗，该是庆幸那蛟龙的爪子没有其他的什么祸患。
宣危收回手，朝四周看去，“此处地阴，有很多怨鬼。”
华颜脑子终于清醒过来，想起凤曜的话，“那个……有关于控制怨鬼的邪术？”
“傀儡术。”
联想到蛟龙把自己引来此处，华颜不得不将事情来龙去脉全部告知，眼下实在没有空闲去思虑他们之间的牵扯，毕竟此处可算不得安全。
“可他为什么要把我引来此地。”华颜嘟囔着，一直没注意自己靠在人家怀中呢。
“你身上的灵气很干净。”宣危这话让华颜反应过来，“你的意思是傀儡术需要灵气的加持？”
“可蛟龙为什么要练傀儡术呢……”
“蛟龙一族本属阴邪，操控怨鬼可以提炼巨大的阴气，从而快速提高修为。假如他进化为龙……”
这可跟四海龙王不同，若是蛟龙进化为真正的龙，届时对手寥寥。
而天帝诛杀他蛟龙一族，若是心中无恨恐也说不过去。
华颜微微动弹，这才意识到自己还窝在宣危怀中，耳朵不免染上些红意，他就故意不再动弹，“那……现在我们……”
作者有话要说： 华颜（忐忑的伸出小手手）：“你好，我是华颜。”
宣危淡笑，内心想：我就静静的看着你装不说话。
我觉得我稍微粗长一丢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