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此为止(1 / 1)

萧良人死死地盯着那个捧着录音笔的内侍,许久才呢喃道:“你,居然是你,你都……”

“奉皇命而为,娘娘勿怪。”那内侍不看萧良人,声音也仿佛是从肚子里发出来的,连嘴皮子都不怎么动的。兰西认得这是皇帝随身带着的内侍之一,虽然比不上福泉亲近,但多少也是个说得上话的人,此时他自己搜出了这录音笔,对皇帝的说服力应该更上一层。

“去吧,把你们搜出来的东西给陛下看。”兰西狠狠剜了萧良人一眼,那内侍立刻从了,带着几个皇帝留下的宫人出了门。这屋子里原本没有跟着兰西过来的宁致殿宫人,此时留下的,有些是伺候萧良人的,有些却是文淑媛那边过来瞧热闹外加打探消息的。

不说等级,便是按伺候的处所来看,宫人们也是分了三六九等的。此时自家的主子眼见是彻底落败了,萧良人的宫女们都再不多言,一个个垂了头。倒是文淑媛虽然也讨了好大一个没趣,但相比萧氏还是好了不少,她的宫人们就颇有几分趾高气昂。

兰西环视了一圈,又扫了萧良人一眼:“良人珍重,好自为之吧。本宫先走了,陛下那边,本宫还得去给你求个情……”

萧良人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竟仰天大笑起来:“求情?皇后娘娘,收起你的假好心吧。你会为我求情?你巴不得把我踩到泥里去,难道现在不是想借为我求情的幌子博取陛下对你的好感,顺道益发觉得我可憎,好直接下旨赐死我吗?您这招借刀杀人,连我都瞒不过,怎么可能瞒过陛下?”

“良人说哪儿话啊,”兰西微微一笑:“本宫可是个好人,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世上有一个活人,可胜过阴间有一个新鬼——本宫为什么要杀你?你自当青灯古佛了此一生,对本宫还能有什么威胁?”

“你说什么?”萧良人瞬时睁大了眼睛:“你要把我……送到佛寺去?”

“或者冷宫。”兰西微笑:“本宫觉得佛寺好些。毕竟良人是迷了心窍才做这种事儿,佛寺还是能镇镇邪的——顺便,冷宫有耗子。”

说出这话,兰西转头就走,在踏出门的一瞬,方才回头向宫女丢下一句:“看好萧良人,她得好好活着。”

外头的雪已经停了,兰西深吸一口气,顿觉心脾都洗干净了。可迈出了敬秀楼的院子,她却看到了先前拿着录音笔出门去的那个内侍正默默站在雪中,居然并未离去。

“你没有去见陛下吗?”她摆摆手,示意身后跟着的人停步,自己一个人走了上去。

“是。”这内侍年纪约有三四十岁,说起话来颇有主心骨的样子。兰西不敢轻慢宫中的任何一个人,便也只好蹙了眉,道:“为什么?本宫说过的话,你听不到吗?”

那内侍顿了一顿,才低声答道:“奴婢私以为,娘娘刚才下令是气着了,这东西,本不该拿给陛下的。”

“为什么?”兰西虽觉得这内侍的见解说不定真有些作用,可被下人这样无视的感觉还是让她有点儿烦躁。

“巫蛊之事在后宫向来是禁谈。如今娘娘虽然搜查出了萧良人弄这些劳什子的证据,但奴婢以为,还是不要禀告陛下的好。”那内侍说话不急不缓,似是笃定了这些话能说服面前面有不耐的皇后:“陛下现在最讨厌的就是后宫这些事情,但真若是牵扯出了巫蛊案,不让陛下烦心是不可能的,娘娘何苦去触这霉头?再说,这东西虽然是从萧良人那里翻出来的,但娘娘搜查的理由是萧良人中了巫术,这一来,岂不是……让人怀疑是别人欲对萧良人不利?皇后娘娘,这可是得罪另一位大人物的事儿啊。”

兰西不傻,听到这儿自然知道这“另一位大人物”就是太后。不禁颇有几分苦恼。虽然在皇帝的一力坚持下,后宫各种事情都交给她办了,但就凭这么点积累,想要压过太后几十年经营的老底儿,还是挺不自量力的。

“还有啊,娘娘,这事儿如果有人弄手腕,最后追查的仍然是萧良人弄蛊,她就难逃一死了——奴婢猜啊,三国鼎立胜于二虎相争。”

“依你说,该怎么做?”忖度了一会儿,她决定不耻下问一次。

“奴婢可没本事左右娘娘的意思,”那内侍躬了腰,口气谦和,自信却一点儿没少:“娘娘若不打算引火烧身,不妨就当此事没有发生过……反正,陛下也不大可能再宠幸萧良人了,至于那些靠不住的宫女内侍……”

他不再说话,只五指并拢,手掌向下重重一切。

兰西心里一慌,不禁打了个寒颤:“……这……”

“娘娘,若不心狠,事情说出去了,陛下可是要怪罪您瞒报的,他最恨有人欺君罔上……”

“容本宫想想。”兰西的声音都在发颤。她连赐死一个女人都不敢,要她抬手之间伤了那么多条性命,更是谈何容易!

“娘娘请快些拿定主意。”那内侍依旧不急不慌,却是在往兰西心头上浇热油:“此事若不早作决断,必然传出风声,那么……”

“没什么好那么的。”兰西在他的催促之下果然下了决断:“不杀。”

说她傻也好,蠢也好,当断不断自受其乱也好,她真的做不到把人命当野草。那并不是割了一把又能长起来一把的东西。尊重人的生命,那是她在现代生活的基本道德,那些宫女太监有什么错?是的,成大事者不拘小节,可她没想过要成什么大事——如果成大事要违拗最起码的良心的话。

“娘娘您太善良了。”那内侍几不可闻地喟叹了一声:“那么,奴婢便去警告那些小的一声吧,希望这风声不会传出去。不然,陛下也会下旨赐他们了断……”

“这……”兰西真的有些慌了,她想不到自己一时愤怒决定踩萧良人一脚的行为会造成这样的后果:“当真要杀那么多人才能……把这个秘密封住?”

“如果巫蛊之祸的事情传到宫外头去,只怕要杀成千上百的人。”那内侍终于抬起了头:“娘娘仁心!”

兰西心思顿时乱了,她极力去冷静,理清这事情的关键——那支录音笔若是放在皇帝面前,只能被当做是“有人对萧良人施用巫术”的证据。如此,这个“施术者”人可能是萧良人自己,皇后,或者文淑媛以及她背后的太后。

皇帝已经相信萧良人是为了栽赃文淑媛宁可伤害亲骨肉的虎狼女人了,加之那录音笔是从被子里头抽出来的,证明萧良人知道这录音笔的存在,甚至就是她在使用这个——两条事实重合,皇帝多半会相信这“巫术“的始作俑者是萧良人。

而至于为什么后宫别人都没有事情,唯独萧良人倒了霉,貌似也可以用“巫术的反噬”解释通。

但若是这样,萧良人多半会死。她死了之后,后宫里就剩下皇后和太后两股势力……据说,会对皇后不利。

兰西牙关紧要,心里却似乎有一个地方隐隐通了窍——这是这个内侍的说辞,可他话里的推断却有个极大的漏洞:就算萧良人不死,她也不可能掀起风浪了,这和她死了有什么区别?依然是只剩下“两股势力”不是吗?

这内侍的目的是什么呢,是保住萧良人吗?若是这样,他第一个搜出那录音笔,是打算博取皇后的信任,以便有机会说出这番话吧。

既然怎么算萧良人都非消失不可,那何苦还要赔上那么多人的性命?

“本宫心意已决。”她轻叹一声,伸手:“把那玩意儿给本宫。此事到此为止。”

她选择了折衷的方案,也许这样,她就会错失唯一一个斩草除根的机会。然而挽回了那么多条人命,多少也算积了点儿德。再说,就算萧良人死了,只要在皇帝面前说得上话的人还记挂着她,她的影响就不会完全消失。她毕竟也曾是皇帝的女人啊,旧情这东西就是靠距离才能产生美,何必给萧良人成为心上那颗朱砂痣的机会?

想要彻底解决她对自己的威胁,还是先解决掉皇帝身边心向萧良人的人好了。至于太后和文淑媛么,这个麻烦总得面对。只要皇帝不喜欢文淑媛,谅太后也动不了她皇后的地位。

想到这儿,兰西不禁默默苦笑了一声——对爱情绝了望,剩下的就只有保住权力的期待了。虽然皇帝也不爱她,但好歹还有几分怜悯,卖可怜装苦情什么的,她虽然不擅长,但总是可以学起来。

“娘娘当真……”那内侍生生咽下了半截没说完的话,终于将录音笔高举过头,递给兰西。

兰西握着这支录音笔,突然很有莫名大笑的冲动——她终于认清了这里是后宫,一个做错了什么都要用人命付账的地方,可现实却让她碰上了这么违和的一支录音笔,多少都有些好笑吧,可却发生得那么艰涩。

“本宫没有要谁死的意思。不管是萧良人,还是旁人。总得给别人留些活路吧?”她盯住那内侍的眼睛,尽可能让自己显得单纯而固执:“到底都是命。这样杀人的话,抄多少佛经都解不了罪孽。本宫的母亲病着,所以想积些德啊。”

那内侍的表情一僵,好一会儿才应道:“奴婢谨遵娘娘懿旨,现在就去传令让他们不得多言,回去见陛下,也只说萧良人认罪,娘娘体恤她让她先歇着了。娘娘看这样可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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