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我很开心。”
走到路口，钟葉停住脚步。
乔息看向她。
晕黄的路灯在钟葉身后一排排亮起，她垂着头，用脚轻轻踢着一旁的沙砾。
乔息盯着她的影子，眉眼温柔，“别忘了去树后看看，那儿有我送给你的礼物。”
“嗯。”
钟葉轻轻应了声。
他继续道:“上次抢了你的蛋糕，我一直惦记着，但我不知道你喜欢什么，希望这次的礼物你会喜欢。”
钟葉望着他。
“会的。”
“那我走了？”
“嗯。”
“周一见。”
“嗯。”
乔息的身影消失在黑暗里。
钟葉走到树后，在极其隐蔽的地方找到了一个小水缸，水缸上面还用绿色的树枝做了掩盖。
她往水缸里瞧了眼。
惊喜得差点惊呼出声！
是紫色海星！
她偷偷地往四周观望，见没人注意，立马把水缸抱进怀里。
路过客厅时，遇到了阮明熙。
“好漂亮！”
他想凑近看得更清晰点，钟葉紧张得把水缸往怀里揣，像护食的老母鸡似的，她这幅模样把阮明熙逗笑了。
“哥哥不跟你抢，瞧把你宝贝的。”
“明熙哥，我上去了。”
钟葉丢下一句，就跑上了楼。
仔细看，会发现她的脚步有些急促，夹杂着兴奋和迫不及待。
进了房间，她将门迅速关上。
有一种做贼的感觉。
低头看了一眼怀里的水缸，她缓缓舒了口气。
她把水缸放在书桌上，这时候，她才认真地打量水缸里的小生物。
那是一只非常漂亮的紫色海星，它的外形形状就像五角星，它的五个腕看起来均匀又柔软，边缘白绒绒的。
身上也有斑驳的白色棘刺。
水缸底部有细砂，还有碎珊瑚，钟葉闻到了海水的味道。
真漂亮。
钟葉在心里暗暗感叹。
她拿手机对着它拍了一张，然后发给了乔息。
【谢谢，我很喜欢。】
钟葉收了手机，对水缸里的紫色海星越看越喜欢，她趴在桌上，用食指轻轻点了点水缸的玻璃壁。
没过一会儿，乔息就回了信息。
【[图片]】
她点开，看到了他的画。
小乌龟和小青蛙动作一致，都趴在一块巨大的石头上，眼睛炯炯有神地盯着石头上的紫色海星，神情特别认真。
钟葉忍不住弯了嘴角。
体内的每个细胞都在述说着愉悦，即使夜幕已经降临，周身仍是一片暖洋洋的。
紧接着，乔息发来一句:【小乌龟和小青蛙遇见了幸运。】
钟葉端详了半天，疑惑。
【？】
乔息:【它们今天的主题啊。[呲笑]】
原来是配文啊。
钟葉心下了然。
她搜索了一些关于怎么养海星的信息，随便点进一个帖子里，里面说，海星需要用海水养。
再往下一拉。
钟葉忽然愣住。
[——据说，看见紫色海星的人，会幸福一辈子。]
她盯着这句话看了许久。
是——
真的吗？
*
傍晚下楼，她往下看了眼。
母亲正在给那个男人捏肩膀，男人闭着眼，脸上有些显著的疲惫，客厅里的电视放着吵闹的综艺节目。
“小葉，怎么不下去？”
一个清润带笑的嗓音在她头顶响起。
钟葉回头，含糊地唔了一声。
阮明熙往楼下望了眼，垂下眸子，抬手揉了揉她的头发。
“别怕，哥哥在呢。”
钟葉躲了一下，小声嘟囔。
“哥，你以后能不能别揉我头发了。”
阮明熙轻笑出声，“好好好，不揉不揉，我们小葉是个大女孩了。”
钟葉脸上微赧。
亦步亦趋跟在阮明熙身后下楼。
饭桌上。
钟母跟旁边的男人说着话，阮明熙和钟葉默默地吃饭，王婶不停地从厨房里端来菜，最后一道是乳鸽汤。
阮世鸿抬手阻止她，“行了，以后别煮这么多。”
王婶讷讷地应了声。
钟母拿来汤勺，用干净的白瓷碗盛了两碗乳鸽汤，放在两个孩子面前。
她温声道:“明熙，别光顾着学习，多补补。”
“嗯，谢谢阿姨。”阮明熙捧着碗喝了一口，微笑着说。
“都是一家人，谢什么。”
钟母拿起汤勺，又给旁边的男人盛了一碗。
钟葉捧着碗默默地喝汤。
*
回到学校。
生活在继续。
钟葉注意到，方凝从那之后没有再缺过课，也没迟到，但只要一到教室，就趴在桌上睡觉。
某天晚上，阮明熙来敲她的门。
“我可以进来吗？”
他有些踟蹰。
“当然。”
钟葉没有半分迟疑，打开门让阮明熙进她的房间。
“明熙哥，怎么了？”钟葉给他倒了杯水，然后坐在床沿边望着沉默的他。
阮明熙坐在她书桌前，注意到她养的那只紫色海星，伸出食指轻轻碰了碰水缸的外壁，眉眼温柔。
但很快，那抹温柔就沉了下去。
“方凝她……最近好吗？”
他嗓子有些干涩沙哑，这句话仿佛用掉了他所有的力气。
钟葉犹豫了下，“你指的是哪方面？”
阮明熙有一只手臂搁在书桌上，手指几不可察地抖了一下。
他垂下眸，“全部。”
我想要知道她的全部。
钟葉咽了咽口水，“……她对上课似乎没多大兴趣，到了教室就睡觉，除了吃饭上厕所，哪也不去。”
闻言，阮明熙沉默。
不知坐了多久，他忽然动了一下，起身，身体一晃差点摔倒，钟葉连忙扶住他，一脸担忧。
“哥，你还好吧？”
阮明熙扯了扯嘴角，“没事，腿麻了。”
站稳后，他跟钟葉道了声晚安，就离开了。
想起他离开前那个勉强的笑，钟葉心里忽然有点难受，她不知道方凝与哥哥之间发生了什么。
但她也不想看到他们现在这样。
那么好的哥哥。
为什么要经历这样的痛苦。
*
月考将近。
钟葉摒弃杂念，开始专注于学习。
虽然妈妈从不过问她的学习，叔叔也没怎么关心，但她却能从中得到满足，满足于那些生活不曾给予她的。
乔息的状态跟方凝差不了太多，上课就趴着睡觉，唯一的不同，就是他没有方凝那么厌恶世事。
他还是喜欢画画的。
钟葉也看过他画的其他的画。
二次元少女，调皮的奶狗，蓝色的大海……
他脑子里有各种稀奇古怪的想法，仿佛怎么用都用不尽。
月考成绩很快下来。
钟葉抱着英语作业本去办公室，听到里面传来班主任大声说教的声音，巴拉巴拉的，像夏天的蚊子。
她走进去，看到了乔息。
他背对着门口，像劲松一般挺直站在那里，倔强又执拗。
“你看看这点分数，你好意思么？”朱老太把成绩单甩在他身上，气急败坏:“同样在一个教室听课，你看看人家钟葉，根本不用老师费心！”
乔息舔了舔腮帮子，不语。
朱老太还在继续，“你俩是同桌，人家这次月考是年级第一，你呢！你在我们班是倒数第一！”
钟葉把英语本放在办公桌上，乔息微微转头，视线在她身上停留了几秒，又很快转开，看向一边。
她听见乔息小声嘟囔了声。
“……我又不是最低的，年级里不是还有分数比我更低的么。”
没人知道他这句话是解释给谁听。
朱老太听他犟嘴，更怒了，“班上倒数第一还不够是吧？下次要不要考个年级倒数第一？！”
“也不是不行。”
“你，你，你……”
朱老太气得说不出话来。
看到了钟葉，她的怒气终于平缓了些。
“钟葉，你过来。”
钟葉往前走了两步，无意间低头，忽然瞥见垃圾桶里被撕碎的画。
她脚步一顿。
下意识抬眼看了眼乔息。
他神情淡淡，看不清他眼底的情绪。
朱老太把这次月考的成绩单拿给她，顺手从桌上拿了个月饼给她，语气温和:“学习上不要太拼，记得劳逸结合，还有这成绩单，你拿回去贴在门后的墙上。”
钟葉低头，手里握着成绩单。
她轻轻应了声。
走出门，办公室里的说教声依然不停，跟菜市场没两样。
钟葉展开那张纸，视线在第一名那儿停留了一秒，然后落在最后一栏，那里印着一个熟悉的名字。
钟葉回到教室，踮起脚把成绩单贴上。
下一秒，班上的同学蜂拥而至，不觉间就把她挤在了角落里。
她下意识把手臂挡在额头前，免得被人撞到，另一只手勉强撑着身后的墙，脚不知被谁踩了几脚。
她皱了皱眉。
“让开。”
一道冰冷的声音响起。
众人都停止了动作，不约而同往回看。
钟葉还没反应过来，一只手忽然攥着她的后领把她提了出来。
她愣了一下。
抬头就看到了乔息那张冰冷的脸。
“别告诉我，你们没看到她在里面？”乔息周身散发着冷冽的气息，他的目光从这些人身上刮过。
乔息低头看了她一眼。
又转过头，冷哼了一声:“至于么？人家不就是考了个年级第一，有本事你们也去考一个啊，没本事怪谁！”
乔息的话里夹杂着怒气。
众人面面相觑，看了眼钟葉，又看了眼乔息。
钟葉不知道这时候她该说什么。
他们是故意的，亦或是无意的，她很难分清，因为人类太会隐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