肃刑部(1 / 1)

看来,已经有人注意到他们两人最近的动作了。

知周被吓坏了,整个人蜷起来,一动不动。

傅成焕眉头紧锁,比起疑惑,他更加愤怒和后怕。

倘若今天他稍有懈怠,知周现在已经是一具尸体了!

知周悲切地呢喃出声:“是谁……是谁下的手……”然而,这个问题就像抛入了大海中的石子——一沉到底,永无回应。

整个江宁、整个庄国,可能想要她命的人太多太多了,这个天下,除了傅成焕之外,每个人都有可能想她死。

难道要查吗?可怎么查?万一因此触怒了对方,对方被逼无路于是逼宫,知周怎么办?她有实力与对方抗衡吗?

她有傅成焕,难道就凭他们两人,去与千千万明枪暗箭抗衡?

除了假装无事粉饰太平,她还能怎么办?

傅成焕将她抱在怀里,紧紧抱着她,一动不动,不作一声。

也许在这件事里,相比于知周,傅成焕受到的惊吓更大。

虽然他并不是一个胆小之人。

但是……知周差一点就死了……他实在无法冷静面对……

傅成焕紧紧抱着她,用力到似乎是想把自己变成她的躯壳盔甲。

夺权之策进行到今天,傅成焕嫉妒过、发怒过,但这是第一次,他感觉到了彻骨阴寒的恐惧。

怀中人就像是一只受惊的兔子,躲在他臂弯里红着眼睛,让他心疼得痛彻心扉。

他发誓,他一定要替她把本该属于她的权利都拿回来,要让她安稳度日,让她再也不用受人摆布,再也不用如惊弓之鸟一般活着。

他发誓。

与此同时,在皇宫之外、京城之内、朝堂之中,正呈现着一片热闹非凡之景。

被皇上下令暂时协同办事、用十万两同时修陵和整卷宗的礼部和刑部最近很是热闹。

十万两是个什么概念呢——

这么说吧,在以前,朝廷拨经费让官员们办事时,光是一个员外郎,就至少能昧个十万两,更别提上头的尚书和主簿,还有那更上头的左右两位丞相了。

所以说,想用十万两同时修陵和整卷宗……

做梦去吧!

做梦都不能这么做啊!

正因如此,最近的礼部和刑部热闹非凡——虽然郑知周是个傀儡皇帝,但是,做臣子的,不能不给皇上面子,皇上的圣旨还是得听的——所以,礼部和刑部只好挠破了头,拼命琢磨该如何用十万两办成这两件事。

礼部和刑部倒是都同意二八分,现在唯一的分歧就是谁二谁八。

在这区区十万两银子的重压之下,礼部和刑部里的官员们——要么是凭借科考飞黄腾达的知识分子,要么是依靠家族跻身朝野的士族子弟——基本上都已经被逼成了街头泼皮,对骂是常事,动手也不稀奇。

这可真是——礼部鸡飞狗跳,刑部好不热闹啊!

这厢,礼部与刑部热火朝天。那厢,右丞相燕赋水的日子也没得安生。

自从得了仇英的回禀,燕赋水就一直在琢磨,自己与刑部尚书杜愈之间到底有什么过节。

其实过节不少,比如说,前年淮安治水,自己多拿了他四百万;再比如,大前年的时候,杜愈的侄子本来能当上盖州县令,但位置被自己连襟的堂弟顶了;还有,三个月前,杜愈参与倒卖私盐一事被自己拿住了把柄……

过节是不少。

但都不是必须要你死我活才能解决的啊。

彼此完全可以坐下来有商有量,杜愈却为什么要对留津下手呢?

燕赋水想不通,但他绝不可能怀疑仇英的忠心和能力。

反正,恶意这玩意,本就只来自于人心,并不一定需要足够充分的理由,此道理尤其适用于在朝之人。

所以,就算燕赋水想不透杜愈的动机,他也不会因此就认为杜愈一定不可能害留津。

与其让燕赋水相信杜愈具有正常的人性与心智,燕赋水当然更愿意相信心腹仇英所调查出的事。

燕赋水认定,一定是杜愈指使怯雨,让怯雨去杀掉留津的。

他发誓一定要替留津报仇!

于是——

礼部近来与刑部打得不可开交,恨不得将刑部的人弄死,只苦于双方势力相当,不好下手……

而右丞相燕赋水又恨极了刑部尚书,直欲将其挖目剜心……

放眼天下,最肝胆相照的朋友是谁?

是敌人的敌人。

同仇敌忾,一拍即合。

就此,刑部危矣。

几天之后的朝堂之上,右丞相与礼部众人联合上奏,向皇上揭发刑部众人的恶行。

刑部尚书、侍郎、员外郎等人,被右丞相查出犯有以权谋私、草菅人命、贩售私盐、强权征地等罪行。

右丞相和礼部将人证物证都搜集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将刑部参了个措手不及落花流水。

刑部众人一声不吭。他们完全没料到会有今天,均面面相觑,不知该如何应对。

柔弱女皇也一声不吭。她一直在听右丞相和礼部指责刑部,听得她一愣一愣的。

右丞相向女皇请求处死刑部一干人等。

女皇这才吱声,神色犹豫地对燕赋水说:“呃……燕相别急,容朕考虑一下。杀人是大事,朕得三思……三思……”

茶壶站出来,大义凛然地拱手说:“皇上,他们作恶多端,杀了他们以正天下清明,这是造福百姓的大好事,皇上不该再犹豫了!臣替百姓请命,请皇上除奸佞!正朝纲!”

女皇捏了捏下巴,回应茶壶的话:“爱卿说的也是……”

花瓶——刑部官员,之前上奏要整卷宗的那位——指着茶壶的鼻子,一副鱼死网破谁都别想好过的样子,开始拼命抖落起礼部干过的缺德事。

女皇赶紧出言制止花瓶:“爱卿不要过于激动,万事要讲证据,你没有证据的话,不能空口白牙污人家清白的。”

右丞相燕赋水此时挺身而出,狠狠地斥那花瓶:“你贪赃枉法,视法度如无物,该杀!你无凭无据,出言构陷礼部同僚清白,该杀!你在皇上面前不尊礼数,言语放肆,该杀!这桩桩件件,无论哪一桩都是万死难赎之罪!难道你还不死心?”

花瓶被斥懵了,张着花瓶嘴说不出话来。

女皇双目圆瞪,一副被燕赋水的气势吓到了的样子,摆摆手好似是想息事宁人,无奈地说:“燕相别激动,这件事就按照燕相的意思办!朕下旨,此事交予燕相全权处置。好了好了,大家和气要紧,不要总是吵架嘛。”

最终,此事交由燕赋水全权处置,女皇再也没插手过了,连问都没问一句,将皇权全部交付于丞相之手,由着燕赋水独断专行。

包括杜愈和花瓶在内的刑部尚书、侍郎、员外郎等官员皆受牵连,主犯斩首,从犯流放,财产遭没,亲眷受连,无数人的命运从此发生了天翻地覆的改变。

闹了这么一出后,刑部职位一下子空悬了大半。

不得已,只好提拔了一位从前的刑部主事——叫做宁维的——任职刑部尚书,主掌刑部之事。

燕赋水和礼部宛如分赃的土匪一般,瓜分了刑部的其他空缺职位,纷纷用自己人去塞堵空职。

总之,在刑部此案中,燕相霸气,礼部激昂,合力将刑部杀得片甲不留,可谓是出尽了风头。

然而,真正的幕后黑手,却是坐在龙椅上那位看似胆小怕事的无能女皇,与她身后那个被世人以为徒有其表、所以只好靠取悦女人上位的无能男人。

女皇和她的男人于深夜独处于寝殿之中,二人在讨论着新任的刑部尚书宁维。

知周的语气中透着显而易见的轻松:“这下子,刑部干净了,换了宁维主事,朝政也可清明些了。”

傅成焕平静无波:“皇上错了。宁维也不是干净的人,只不过,他没那么脏而已。”

知周不信:“如果他也不干净,那他怎么会不被牵连呢?”

“他从前只是个主事,自然涉案不深,八成只是因为,有他参与的事没被燕赋水查出来罢了。总之,皇上要记住,朝堂之上,没有人是干净的。从古至今,做帝王的人,都要学习制衡之术,那他们是要制衡谁呢?难道清官需要制衡吗?”

“制衡贪官。”

傅成焕赞许地点点头:“世上没有完全的清水,也没有完全的好人。皇上所要做的事,就是通过制衡着一群各怀鬼胎的人,让朝廷长久地正常运转下去。”

二人并肩而坐,知周放松地埋首半趴,傅成焕则顺着她后背披散的秀发。

傅成焕一边享受着她顺滑柔软的发丝缠绕在指尖的绝妙触感,一边说:“这宁维虽然也不干净,但到底要比杜愈好得多。宁维从前只是个主事,财力和人脉都远远不及杜愈。你肯定制衡不住杜愈,但你完全能够制衡住宁维。”

这就是傅成焕与知周所要做的事——除掉根深蒂固、手眼通天的旧势力,换成一批背景没那么脏的新人,把旧势力本不该占有的皇权都给收回来,这样一来,知周就能够制衡住新人,就可以当个真真正正的皇帝了。

本来,以傅成焕与知周二人之力,夺权一事的难度跟登天没什么区别。

然而,傅成焕此人,具有举世无双的眼界与谋略,他深谙人性,擅谋篇布局,眼光毒辣,能四两拨千斤,以最不费力的方式搅弄风云。

像他这样的人,就算不借助知周,他本也可以用别的方式来为祖父洗冤报仇。

只不过,傅家世代忠良,世世代代都是尽心尽力辅佐皇上。因此,傅成焕可怜这个羊入虎口的女皇,这才来到她的身边,助她一臂之力。

可没想到,本来只是想帮她固权而已,如今却是放不下离不开了。

傅成焕暗暗叹了口气,自负也算是聪明一世,可怎么就栽在这个弱女子手里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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