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啊……”还没到祠堂,便听到了赫连俊一声痛过一声的惨叫。
南淑仪和云浅齐步走了进去,见赫连俊被按在长凳上，两个家丁操着木板轮流打在他的腰下,裤子上已是一片血红。
“娘，救我，救我。”赫连俊见了南淑仪，似是抓到了救命稻草,急声哭喊道。
“老爷，你就饶了他这一回吧。”南淑仪走上前去,哭道。
赫连城忍着泪，一字一句道：“我赫连家传世百余年，从未出过如此败类,这样的孽障,留着只会使祖上蒙尘，令家门无光，要他何用？”
赫连俊听到父亲这样说，甚觉自己大限已到。
云浅跪了下来，含泪道：“爹，哥哥纵然有错，也是你的孩子，虎毒尚且不食子,你若当着历代祖宗的牌位打死了他，先祖们在天之灵怎能安息？往后你又如何面对娘亲呢！”
“小浅，哥哥对不住你,都怪我一时糊涂，我混蛋呀！”赫连俊从没想过要伤害云浅，今日也是因为多喝了几杯酒才动了歪心思，如今酒醒了，想起自己的所作所为后悔莫及。
“老爷，俊儿已经知错了，我以后会对他严加管教，你就饶了他吧。”南淑仪再次求情
“爹！饶了哥哥吧。”
赫连城架不住淑仪和云浅的哀求，挥手叫道：“罢了，不要打了，把他关到柴房去，让这混账东西在那好好反省。”
南淑仪和云浅听到这话，皆是松了一口气。
*
入夜，紫竹庄的柴房。
“哎呦……哎呦……”赫连俊躺在简陋的木床上连声叫唤。
“老爷也真是狠心，若不是夫人和小姐求请，指不定……”阿宗看着赫连俊那血肉模糊的伤口，边上药边叹道。
“阿宗，你说本少爷会不会变成残废……”
“大夫说了，虽然伤了筋骨，但主要都是外伤，伤好后，少爷照样能蹦能跳的。”
说是这么说，可他怎么觉得自己疼得快断气。
“叩叩”
有人在敲门，赫连俊停止呻~吟，有气无力地应道：“谁呀？”
“哥，是我。”
这么晚了，小浅怎么来了。赫连城忙命阿宗给他穿好裤子，道：“进来吧。”
阿宗开了门，见云浅提着一盏莲花灯，裹了件暗红色的披风立在门口，夜色苍茫，她的脸隐在淡黄的烛光中，神情不明。
阿宗行了礼，往后瞧了瞧，没见着随从随从，正纳闷着，云浅把灯递给他道：“在门外守着。”
“小浅，你来看我，是不生我的气了吗？”赫连俊俯趴着，苍白的脸上露出了一丝惊喜的笑。
云浅站到床旁，蹲下来，小声道：“哥，我来是有个问题想问你？”
“小浅想问什么？”
“今天晌午时，你说我跟你没有血缘关系，我是爹娘抱养的孩子，这是不是真的？”云浅一脸严肃地看着他。
“啊，我说过这样的话吗？我怎不记得了……”冷静下来后，赫连俊曾想过，爹之所以发那么大的脾气，一方面是因为他对云浅做出了越矩之事，另一方面则是因为他差点把她的身世泄露出来。
想起当年爹叮嘱他一定不能把云浅的身世说出来的郑重模样，他虽不聪明，也可以猜到，这事，应该关系着整个赫连家族的生死。
“哥，你说过的，看在今天我给你求情的份上，你就不能跟我说句实话吗？我到底是不是爹娘的亲生孩子？”
赫连俊抿了抿嘴道：“小浅，我真不记得我说过这样的话，如果我说了，那也是我当时一时抽风，随口说的，你别放在心上。你怎么会不是爹娘生的呢！爹跟娘都那么疼你，你如果这样想，被他们知道了，他们多伤心呢！”
赫连俊极力地想打消云浅调查身世的念头。
“真的是这样吗？”云浅并非第一天认识赫连俊，他越是这样用力地解释，越表明他想掩藏些什么。
“当然是这样。”赫连俊怕她继续追问，自己会忍不住露出端倪，“哎呦哎呦”地大声叫唤起来。
云浅见他如此，知道自己也问不出个所以然来，从袖中拿出了一瓶药道：“这个一天擦两遍，十天后你就能下床了。”
“小浅对哥真好。”赫连俊感动地道。
他之前一直以为，他们既非亲兄妹，又是从小玩到大的，只要把她的身世说开了，那他娶了云浅，也算水到渠成。
而今看来，她的身世之谜是只能带进棺材的。这辈子他是注定成不了她的夫君，只能一直当她的哥哥了。
赫连俊一时间揪心不已，眼泪盈眶。
云浅见他哭得极惨，同情地看了看他，替他掩上被子道：“哥，你以后不要喝酒了，再做出什么事，我真的不会原谅你了。”
“不会了，我以后再做对不起你的事，惹你生气，就让我不得好死，下辈子变猪变狗。”
他发誓的样子跟小时候简直一模一样，云浅不由得想起孩提时和他亲密无间，玩乐厮混的时光，心里颇是感慨，温声道：“哥，好好休息吧。”
赫连俊含着泪点了点头。
云浅起身，敛了下身上的披风，提着灯走了。
赫连俊目送她离开，在床上痛心疾首：“小浅，你真不是我妹妹，可我偏偏不能说，不能说呀！”
自云浅出了槿香院，陵游便一路暗中尾随她，她跟赫连俊在柴房里说话时，陵游就伏在柴房的屋顶上。他原以为云浅是因为余怒未消，来训斥赫连俊的，不曾想却听到了她怀疑自己身世的话。
仔细想来，她的怀疑并非没有道理，论长相，她长得竟不像赫连城也不像南淑仪，跟赫连俊就更没有相似的地方了。他第一次见她时，心里总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后来才想起，云浅和他在祥国公府见过的兰成郡主颇为相似。
他离开洛川时，义父曾叮嘱过他要竭尽全力保云浅的周全。当时义父说这话时表情有些古怪，似是对他隐瞒了什么。况且义父之前并不认识云浅又与赫连家没什么交集，却对这事如此上心，实也令人费解。
如今听了赫连俊的自言自语，陵游把桩桩事情理了一遍，脑海里冒出了一个让他都为之颤抖的想法：浅浅不是赫连庄主的亲生女儿，那会是谁的？兰成郡主，陆相国的女儿，可陆相国的女儿不是传说中的妖星邪祟，一出生就被赐死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