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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9、缘起缘尽(1 / 1)

骤雨初歇,林叶滴残雨,山路泥泞,青苔绣石阶。

云浅撑着一把纸伞,独自走在水汽氤氲中,几声急促的子规啼叫在山间久久回荡。

今天是子桑生出关的日子。

她停在禁闭的石室前,静静伫立。

许久,石室的门打开了。

子桑生见着她,颇有些意外,“靥靥怎么来了?”

他的声音仍是那样的温朗,这么多年过去了,她长大了,而他却一点也没变,时光在他身上似乎是静止的。

“阴雨绵绵,徒儿特意来接师父下山。”云浅淡淡地笑着道。

子桑生低下头见她裙摆上沾上了不少泥泞,想她一路走来,实是不易,颇有些动容,道:“靥靥有心了。”

若是小时候,到了此时,云浅免不了要撒会娇,让子桑生背她下山,可如今她只是恭敬地把手中的另一把伞递了过去。子桑生接过,两人各自撑着伞,一前一后地往山下走去。

云浅站在他身后,凝望着他的背影,想起幼时她与师父多么亲密无间,而今长大了,要顾及什么男女大防,却是生分了,早知如此,她宁愿不长大,永远做师傅的小徒儿。

九年的时光,足以让她从懵懂幼童变成妙龄少女,可却不足以让她知道他的全部。

她甚至连他长什么样都不知道。

“靥靥。”子桑生停下来,转过头,见云浅正呆呆地望着自己,伞不知什么时候歪向了一旁,右边的肩膀跟发都湿了。

子桑生走上去,扶正她的伞,拍了下她的肩膀轻声道:“走路要专心。”

“师父为何要离开靥靥?”她道,楚楚可怜,委屈巴巴。

“缘起则聚,缘灭则散,不是师傅要离开你,而是我们的师徒缘分要到头了。”子桑生转过身来,轻描淡写地说道。

到头,这个到头是由谁说得算的,当初是他执意要做她的师父,说会永远待她好的,如今却又轻轻巧巧地说离开便离开,还用“缘尽”来搪塞她,她这样的伤心难过,他却那般风轻云淡。

云浅有种被愚弄的感觉,可又不能像以往那样无所顾忌地说出自己心里的想法,只好低下了头,默默忍着泪。

雨越下越大……手中的薄伞被打得左右摇摆,路好长,那道白影却离他越来越远,最后在她的眼中模糊成了一个圈。

“师父……”眼前一片晕黑,云浅撑着最后一点意识,念道。

“浅浅怎么样了?”

“着了风寒,发烧了。”

“小姐真是可怜,先生,你就不能为了小姐留下来吗?”

“不能。”

……

到底是不能的。

迷迷糊糊中,仿佛又回到了小时候,他握着她的手一笔一划地教她写字,他带她到后山采药,她偷懒不愿意走,他便把她从山上背到山下,她赌气不愿吃饭,他便端着碗跟在她身后边追边哄。

十岁那年,他第一次带她入乡给村民义诊,村民看她年纪太小,不敢让她施针,子桑生站在她旁边,对那人说:“我这个徒弟青出于蓝,你尽管放心吧。”她治好了病人,病人来感谢她,他看上去比她还要高兴。

她问他:“师父,你最喜欢谁?”

他脱口而出道:“靥靥。”

“那谁对你最重要?”她不依不饶。

“靥靥。”他看着她,满眼都是宠溺。

哼!如今看来,都是骗她的。

*

“靥靥,乖!把这药喝了。”子桑生端着药坐在床前,轻声细语地道。

云浅把头偏向了一边,佯装没有听见。

“靥靥,听话。”

“我不听。”云浅嘟嚷道,因风寒未愈,她的声音有些嘶哑,听起来像小猫一样令人心疼。

“都是大姑娘了,还耍小孩子脾气。乖!来张口。”

青空和榆娘两人站在门外,听到他们说话,不由得想起了当年子桑生使出浑身解数给云浅喂饭的场景。

“你不喝药,病怎么能好呢?”

就是因为她病着,她才能正大光明的躺在床上像小时候一样对他撒娇,支腾他。如此一来,她倒不希望这病好得太快。

“告诉师父,你怎么样才肯吃药?”子桑生妥协道。

云浅等的就是他这句话,翻过身来道:“你不要走。”

屋内静了许久,青空看了看榆娘,把耳朵贴在了窗上。

“靥靥,这样好不好?师父答应你明年春暖花开之时一定回来看你?”

“真的吗?”之前他可是决定一去不复返的,现在却改了口风,云浅真怕他只是一时想哄他吃药,随便说说而已。

“师父什么时候骗过你?”

嗯,或许有吧,但她一时也想不起来,能得到这句话,她已经很高兴了。

云浅莞尔一笑,微微张开嘴。

子桑生笑着把一勺褐色的药汁放进了她的嘴里。

*

七月中旬,南淑仪开始着手准备云浅的及笄礼,此时赫连俊身子已好了大半,为了让爹娘和云浅看见他的悔过之心,他很积极地帮忙筹备礼上所需要的物品。

云浅对于及笄礼是既期待又害怕,及笄礼是她长大的标志,可也意味着子桑生就要离开了。她常常久久地盯着子桑生看,被发现了也不把目光移开,子桑生也不恼,只是似有深意的对她笑。

*

风清月明,流萤似火。

竹林下,子桑生一袭白衣,潇然抚琴,云浅则广袖飘飘,起舞翩跹。

云浅还记得她第一次在师父面前跳舞时才九岁,子桑生说她“翩如兰苕翠,婉如游龙举。”

其实她对舞蹈的喜爱程度远不如音律,那一次她跳得也很漫不经心,甚至还错了一个动作,但即便这样,子桑生还是给了她很大的赞赏。当时她便决定要用心学习舞蹈。娘亲知道了,给她找了南阳最有名的舞姬轻鹤教她跳舞。

长袖飞扬,低眉云手,俯仰往来,宛如流水,轻如浮云。

子桑生边抚琴,便看着她,缓缓念道:“飘然转旋回雪轻,嫣然纵送游龙惊。小垂手后柳无力,斜曳裾时云欲生。烟蛾敛略不胜态,风袖低昂如有情。上元点鬟招萼绿,王母挥袂别飞琼。”

陵游与青空远远地立在竹林另一旁,早已看得如痴如醉。

青空合掌啧啧赞道:“这样一看,小姐与先生哪像师徒,根本就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住口,这种话是可以随便乱说的吗。”陵游沉下脸道。

青空这话虽然不中听,但却点醒了他,让他一下子明白了为什么每次看见云浅和子桑生在一起,他就那么不舒服。

子桑生虽不是他名义上的师傅,可这些年来他教他剑术,指点他内功,授予他行军布阵之法,他是打从心里敬戴他的。

不,一定是他想歪了,他们是师徒,所言所行不过只是师徒情深,他怎么能怀疑子桑生对云浅有什么不耻之心呢?

青空见陵游黑着脸,话里又带酸,笑了笑,改口道:“其实,你跟小姐也挺般配的。”

“真的?”这么多年来,青空终于说了一句让他比较受用的话。

“假的。”

陵游扭过头,默默地拉开了他和青空的距离……

*

一曲毕,云浅敛起袖,气息未稳,翩然伏在了子桑生的臂上。

子桑生伸出另一只手去拭她额角的小汗珠。

流萤四散,虫鸣呢哝。月色中,一双明眸愈显清澈如水,云浅仰起头:“待师父明年归来时,靥靥仍跳舞给师父看好不好?”

“好是好,只怕那时靥靥已嫁他人为妇,你想跳,怕是你夫君也不乐意。”

“师父怎这样取笑我?”云浅红了脸,声音愈发娇软。

陵游远看着他们两人举止亲妮,“师不师,徒不徒”,很不像话,踮起脚尖,踩着竹竿,飞身跃到了云浅身后。

云浅被他这一吓,扭过头来,怨道:“陵游,你干嘛?”

“我抓萤火虫呢!”陵游讪讪地摊开手来,一只闪着幽光的萤火虫从他的手心飞了出去。

云浅因着子桑生快离开,总想着能和他多待一刻是一刻,可每当这个时候,陵游总以各种奇怪的理由突然出现。

想想当日青空说陵游喜欢子桑先生他还极力否认,如今他诸多不寻常的举动,明摆着像在吃醋。

对,一定就是吃醋。云浅如此想着,看陵游的眼神便也暧昧了起来。

陵游面对着她这不正经的眼神,起初是大惑不解,后来是心里直发毛。

两人正挤眉弄眼间,子桑生拍了一下云浅的脑袋,拾琴而起,“夜已深了,都回去吧!”

陵游扶着云浅站了起来,云浅朝他嘟了嘟嘴。

子桑生只当没有看见他二人的小动作,径直向前走去。

三人便各怀着心事,踏着夜色,一路寂然无声地往竹屋走去……

*

元和二十二年,云浅行完及笄礼的第二日,子桑生悄无声息地离开了南阳。

没有人知道他如何离开,也没有人知道他要到哪里去。

榆娘说他就像一个梦,来时无法预料,去时无迹可循。

青空哭了许久,云浅却显得格外平静,他承诺过她,明年春暖花开之时便会回来看她。

她信,他不会失言。如今,她要做的只是等待,等待又一年春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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