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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2、仲春(晋江文学城)(1 / 1)

月色凛寒,俯照着边关。

广大辽阔的旷野上,有敬国的十万大军在此安营扎寨。

风吹得杆上的旗帜呼呼作响,不知何处传来了悠悠的羌笛之声。

“羌笛何须怨杨柳,春风不度玉门关”。

已到腊月,将近新春,最是令人想家的时候。

笛声飘飘忽忽地吹入了陵游的营帐,也吹入了正伏在案上小憩的陵游的梦。

他的身子蓦然地抖动了一下,醒转过来后,才发觉自己仍处于营中,而不是梦中的洛川。

惟璟掀开了他帐前的帘子,拿着一轴图纸,带着一袭冷风走了进来。

连打了几场胜战,大月暂停进攻,给了敬军养精蓄锐的时间,惟璟也卸下了一身铠甲,现下衣服外正披了件貂裘大衣。

“怎么了?”一进来,就看到了陵游眼角的泪,惟璟的眉头微微蹙了起来。

陵游这才发现他在刚才的梦中哭了出来。

他擦了擦眼角的泪,心有余悸道:“我梦见浅浅了,梦见她倒在血泊里,没有任何一个人救她……”

惟璟听到他这么说,心里“咯噔”了一下,他最近也颇为心神不宁,总觉洛川那边出了大事,云浅有危险,可他不敢多想,也不愿多想。大敌当前,首要任务是打胜战,他们暂时回不去,担心也是徒劳,不如坚信云浅安然无恙。

他拍了拍陵游的肩膀,既是安慰陵游也是安慰自己:“你是之前在允州被吓得太深了。上个月我们才收到她寄来的信,在信里,靥靥跟我说她一切都好。”

她还送了个香囊给他,虽然他觉得那个香囊不太像她的手艺,但既是她送的,便是她的心意,更何况,陵游没有,云浅只送给他。

想着在云浅心里他的份量依旧比陵游重,他高兴得很,眼下这香囊就随身佩戴在他身上。

陵游仍旧紧锁着眉头,忧心忡忡地对惟璟道:“就算有事,你觉得她会在信里告诉我们吗?”

惟璟被他这么一问,顿时语塞。

“这场战已持续了大半年,不能再拖下去了。”陵游毅然地看着惟璟道:“到了明年春,我们一定要领着将士班师回朝。”

惟璟会心一笑,默默地摊开了手上的图纸道:“我正有此意。”

如今的局势,敬国已占了上风,但想获得全胜,还需好好规划。

惟璟和陵游站在灯下共同商讨接下来的战线。

帐外依旧是月光凛凛,羌笛悠悠。

*

一晃眼,冬过了,到了二月,仲春时节,一个不起眼的南方小村庄,已是一派鸟语花香,春意盎然的景象。

一早,溪边就来了好几个浣衣的女人,有老的少的,也有出嫁的,未出嫁的。

大家往溪水两旁排着蹲下,抖着湿哒哒的衣服摊在平滑的石头上,边用力地捶打着,揉搓着。

不一会,到溪边浣衣的女人多了,不知是哪两个开始说起了最近村子里的“秘闻”。接着,整条小溪都热闹了起来,这些女人七嘴八舌地说着聊着,话题从哪家母猪生了小猪,直扯到宫里的皇帝现在有几个婆娘。

“咱们的皇爷可痴情了,纯惠皇后死了那么多年,皇爷还把她和她的孩子找回来,封后封王,比村口那个发达了就不管婆娘孩子的赵大壮强多了。”一个手脚粗实,个子却矮小妇人喷着口水道。

“呸,赵大壮能跟皇爷比吗?听说赵大壮找了个窑姐,呦呦……那个屁股呀!比我家的母牛还要大。赵大壮夜里睡觉也不怕被压死……”另一个头上扎着褐布巾的女人也挤眉弄眼地说道。

这话一出,再加上她滑稽的动作,立即引得哄堂大笑。

几个还没结婚的浣衣小姑娘虽也跟着笑了几声,却都不由得脸红了起来。

在这笑声中,一个瘦弱,头上戴着一朵小白花的姑娘捧着衣盆来到了溪边。

她来到后,没有跟任何人打招呼,直接走到了最下边的一块石头上,慢慢放下衣盆,拿出衣服浣洗起来。

那双手的手指十分修长,不像常年干重活的,洗衣的动作也十分笨拙,一眼就能瞧出是个新手。

但谁都看得出来,她洗得很认真,很尽力,似乎洗衣也是件需要全力以赴的事。

“哎呦!”

适才就一直注意着她的矮个妇人,见了她那拧衣的动作,忍不住喊了出来。

那瘦姑娘,被她这一喊,吓了一大跳,衣服都掉到了水里,幸好被石头卡住了,不然,她就得踏着水去追衣服了。

矮个妇人走到她前面,拿起了她洗好的衣服,热心地示范道:“你看呀!衣服得照着这个方向拧,才能把水拧掉,拧得干干的……”

瘦姑娘点了点头,大家都瞧新鲜似地往她这边瞅来。

“这姑娘眼生得很。”扎着褐布巾的女人道。

“人家是老李婆娘那边来的亲戚,家里男人都死了,只剩下她们母女俩。都来了好几个月了,只是没怎么出门,你没遇见过,当然眼生得很。”矮个妇人扯着大嗓门道。

这下,所有浣衣的女人都知道这个陌生姑娘的身份了。

扎着褐布巾的女人认真地打量起了她,“暧”了一声道:“这眉眼这鼻子小嘴长得都挺好看的,就是脸上咋有这么大块的斑,好好的相全破了。”

经她这么一说,所有人的目光又落在了瘦姑娘的脸上。瘦姑娘被大家一看,极别扭害怕地扭过了身,似是怕人瞧到她脸上的黑斑。

“你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矮个妇人瞪了扎头巾的女人一眼,帮瘦姑娘把衣服拧干净,扔到木盆里道:“那是花婶,咱们村里最会养牛的女人,那真真是厉害,她家的牛是全村最壮的。”

瘦姑娘听她这么一说,怯怯地看向了扎头巾的女人。

花婶又忍不住道:“怎么不吱一声?别是个哑巴吧!”

“花婶呀!你又是哪壶不开提哪壶。阿丑她就是个哑巴,不过不是个聋子。老李家的婆娘也没有说她是怎么哑的,怕是天生的,真真可怜呦!”

“阿丑”就是瘦姑娘的名字,虽然村里人取名都不当心,但一般姑娘,谁愿意名字里带个“丑”字,这村子里给女孩子取名都喜欢叫“阿梅”,“小菊”,“梨花”这样的,被矮个妇人这么一说,大家又都往瘦姑娘身上瞧去。

长得不好,又是个哑巴,以后可怎么嫁人!所有女人看她的眼神,都一下子同情了起来。

瘦姑娘在她们同情的目光下和窃窃私语中拿起木盆离开了。

花婶盯着阿丑的背影看了会,低声对还在洗衣的女人道:“哎!我的娘,你们瞅瞅,阿丑瘦是瘦了些,但她那身影,走路的姿势,还有那腰,那屁股,活脱脱是个勾人的妖精,要是脸上没有那个斑,哪个男人受得了。”

那些女人听了她的话,也远望着阿丑,嘻嘻笑了起来。

女人容貌才是最重要的,脸都长得丑,别的部位再好看,又能顶什么事。

浣衣的女人们也不妒忌,只是觉得花婶说话的模样十分好笑。

蹲在花婶左边的女人忽想起了什么,停下了手中的衣槌,笑道:“咱们村的大牛,都快四十了,想婆娘都想疯了,可人长得丑,家里穷得叮当响,到现在还打着光棍,要不花婶你去老李家说道说道,把阿丑配给大牛。”

“对对对,大牛的爹都愁死了。说大牛半截身子都入土了,再娶不到婆娘,他就要砍死他,只当没生过这个儿子。”一个女人立即附和道。

花婶看了眼矮个妇人道:“阿发他娘,你跟老李的婆娘熟,要不这事你去跟老李谈谈。”

“去,我哪是会做媒的。”矮个妇人白了一眼道。

“你不去,那我可去了,等这事成了,你可别跟我抢媒人钱。”花婶道。

“有本事你去呀!”阿发他娘扁嘴道。

“去就去,这可是做好事。不然就阿丑那模样,还是个哑巴能嫁给谁?女人总不能不嫁人吧,不嫁人那算什么女人……”花婶说着,把洗干净的衣服一股脑地塞进了大木盆里,扭着粗实的腰走了。

瘦姑娘并不知道别人都在后边议论着她。她抱着木盆离了小溪,走过一条有些泥泞的黄土路后,来到了一座简陋的小土屋。

这小土屋屋前有两排整齐的菜园,外边围着篱笆,权当做土屋的外院。

篱笆下,有些杂乱的长了些开着黄花的蒲公英,几只小鸡正睡在蒲公英下晒太阳。

小鸡的羽毛是嫩的,黄的,跟蒲公英花的颜色很相近,不仔细看,容易看走眼。

瘦姑娘移开篱笆走了进去,在一根竹竿旁停了下来,这竹竿是晒衣服用的,因为前几天下了雨,上面生了不少黑霉。

瘦姑娘拿起了搭在竹竿上的破布,把黑霉抹掉了,才把衣服晾了上去。

门后发出了一声沉闷的“吱呀”,走出了一个同样容貌不佳但年纪更大的女人。

瘦姑娘听到开门的声音回过头来,快步地走了上去,把她扶进了屋里。

她握住瘦姑娘有些红肿的手,忍着泪道:“都怪我不中用,如今,不仅要姑娘跟着我受苦,还得照顾我。”

瘦姑娘摇了摇头,似是不愿再听她说下去。

她便不敢再说这样的话惹她伤心,默默躺下休息了。

瘦姑娘见她躺下了,便又出去继续晾衣服。

她又悄悄起了身,躲在窗后偷偷地看她。

她的姑娘,她自小养尊处优,锦衣玉食的姑娘,她曾贵为公主,万人之上的姑娘,如今却沦落至此。身边也只剩下她这个不中用的婆子和她相依为命。

想起她的遭遇,她的现下和未来,她忍不住又哭了起来。

瘦姑娘似是察觉到了窗后的眼睛,提起了一个水桶,头也不回地跑了出去。

一出院门,却又撞见了抱着个大木盆的花婶,花婶拦住了她,热情地堆起笑道:“哎!阿丑,打水吗?”

瘦姑娘停了步子,怯怯地别过头,不敢拿脸去对着她。

“阿丑,花婶跟你说,花婶有件极好的事要告诉你,咱们忘溪村有个叫大牛的,人品相貌都是不错的,看你这年纪,也是该嫁人了……”还没等花婶说完,瘦姑娘便提着水桶一溜烟跑了。

花婶愣了良久,自言自语地笑道:“唉!害羞呢!我先找大牛说说,再找老李的婆娘说说,这事成了,还怕挣不到几个铜板。”

瘦姑娘一直跑到了溪边才停了下来,她气喘吁吁蹲下来,看着水中自己蓬头垢面,丑陋狼狈的模样,苦涩而呆滞地笑了起来。

“阿丑阿丑”,这些日子,大家都这么叫她,她都差点忘记她本来的名字了。

她本来的名字叫什么呢?——云浅,字靥靥。

只是这个名这个字随着敬国思公主的薨逝入土,也不可再见天日。

自她离开洛川那一夜,这世上就再也没有云浅,只有面目全非的阿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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