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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3、忘溪(晋江文学城)(1 / 1)

两个月前那个月光冷寒的夜晚,当她喝下那杯皇上御赐的毒酒后,她便知道,她死不了了。

当时,她虽奄奄一息,药酒入喉后,却依旧能判断出她饮下的不是一杯毒酒,而是一杯喝下会立即昏睡的药酒。

她不知道为什么皇上会在最后的关头饶她一命,但她心里蓦然万千感动,于是她在昏迷前喊了他一句“父皇”。

等她醒来后,她已经在马车上,榆姨正睁着眼睛忧心地看着她。

原来,她的生母萧汐若在生前,曾给榆娘留了一封信。

那封信是写给皇上的,她或许早就预料她的女儿会有这么一天,便在信里请求皇上无论她做错了什么,都饶她一命。

所以,皇上终究是放过了她。

只是她不知道,这封信,在她被关到吟晖台的第一晚,榆娘就送到了皇上手上。

皇上原意关她一段时间,等风声过了,再放她出来。但惟琛的举动,却让皇上意识到她留在这个世上终究是个祸害,他本想杀了她,但一想起她的母亲,他又不忍下手,最终只能让榆娘带走她。

但活下来是要付出代价的,她得隐姓埋名,终生不再踏进洛川一步,这个名为“忘溪”的偏僻小镇便是皇上替她安排好的最后的归宿。

“忘溪”“忘昔”,皇上是要她忘记前尘往事。她也想忘,但无奈“不思量,自难忘”。

榆娘带着她出来时,时间有些仓促,身上并没有带多少盘缠,但还能花上一两年。阿发他娘口中的老李婆娘,在她们来这之前与她们并不相识,不过是收了榆娘的钱,才给了她们这间小土屋,对外谎称她们是她的远房亲戚。

她刚到这里来时,惶惶不可终日,甚至还割过一次腕,但榆娘硬是把她又从鬼门关拉了回来,跪在她面前,磕着头求她活下去。

在榆娘的激励和安抚下,她终于不打算死了。这时,为她操碎了心的榆娘却病了。

她到了忘溪镇的忘溪村后,整日躲在土屋里,从来没有出过门,一直都是榆娘在忙里忙外,照顾她的饮食起居。那一日,当她看见发着高热的榆娘还起来给她洗衣熬粥时,她心痛地意识到,她不能再那样颓唐下去了。

于是,她开始学着做所有的家务,像村里的所有女人那样,种菜浇地洗衣喂鸡。

她怕她的容貌会惹祸,干脆用染料把半张脸涂黑,她不说话,不是故意要装哑巴,而是不想说话。

李大娘来过几次,每次见她都一声不吭,便认定她是个哑巴,就连“阿丑”这个名字,也是她最早叫的。她说这个名字十分适合她,因为她命不好,叫个丑名,可以压住霉神。

她说这句话时,眼睛瞪得很圆,一脸的煞有其事。

一来二去的,住在附近的人都知道,老李家来了个叫阿丑的远亲。

她在忘溪村浑浑度日,惟琛亦在洛川度日如年。

那一夜,他听到了她的死讯,从台阶上翻身摔了下去,把腰骨和腿骨都摔折了,这些日子,他都是躺在床上度过的。

昔日意气风发的宣王早已不在了,王府里躺着的不过是具还会呼吸的行尸走肉。

云浅的离去,把他的命也带走了。

这世上是再没有人能让他振作起来,他就那般一蹶不振地躺着,像具尸体一样躺着。

宣王妃苏宁茉每次到他屋里去,都提心吊胆,她害怕她哪回进去了,她的王爷会连呼吸都没了。

某一日,在云浅死后一直没有露脸的绿绮忽然出现在了宣王府。她进了宣王妃的屋子,说了好一会话后,宣王妃终于点头同意她去看望宣王。

她缓步走进了惟琛的房间,这个她一直视为天神的男人如今正满脸生无可恋地躺在床上,好像身上的每一块肉都死了一样。一个人的灵魂都没了,再年轻健壮的肉*体都失去了灵性。

她不知在那一刻她是悲还是怒,或者说是恨,是无力。她只知道她原本是想哭了,到了那一刻,却是一滴眼泪也流不出来。

她在他床前跪了下来,静静地拜道:“阿绿拜见王爷。”

惟琛自然是一动也不动,好像并没有看见她,也没有听到她的声音。

“王爷。”绿绮挺起腰来,挪动着膝盖向前移着,这样一来,她能更清晰地瞧见他的脸。

哪怕他现在表情呆滞木纳,但他依旧是个相貌英俊的男子。

绿绮掏出了手绢,轻轻地替他擦了擦脸上的泪,不紧不慢道:“王爷容禀,在思公主薨逝的那一夜,阿绿发现公主身边的榆姨也一块消失了。王爷记得榆姨吗?是思公主从南阳带来的一个女仆,阿绿曾潜入她的房间搜查过,她跟纯惠皇后有些书信往来,因此阿绿怀疑她原是纯惠皇后那边的人。”

绿绮说到这,见惟琛的眼睛终于动了一下,停下了替他擦拭的动作道:“阿绿这些日子,一直觉得榆姨失踪得十分蹊跷,怎么思公主一薨,她就也跟着失踪了。王爷觉得这事是否值得一查?”

她来,不是真的问他该不该查榆姨失踪的事的,她是来给他希望的。

她知道,眼下,只有一件事可以让他活过来,那就是让他认为云浅还活着。

惟琛的身子终于动了,身子一动,他那张好似死了的脸也鲜活了过来。

他紧紧地抓住了绿绮的手腕,用力地从嘴里吐了一个字“查”。

哪怕只有万分之一的希望,他也要查个底朝天。

更何况,他其实自始至终并没有亲眼见到云浅的遗体。一来他受伤了,二来,他不忍看到。

她是和纯惠皇后同一天出殡,同一天葬入昭山的皇陵的。

如今成王安惟珣,也就是原来的陆云非就在昭山守陵。

陆弼卿和云浅的死深化了他和皇上之间的矛盾。安惟珣一度想抗旨逃出洛川,结果在最后的关头被皇上派人拦下来了。这一拦,他便再也没走,还接受了皇上安排的一切,具体原因外人不得而知。

现下他就住在皇陵附近的泉林山庄,他想他可以先求助他到云浅的陵寝去一探究竟,虽然他一直站在惟璟那一边,但云浅是他的亲妹妹,他一定也希望云浅还活着。

*

泉林山庄,依山而建,青黑色的瓦,白色的墙,庄严肃穆。

北国的三月还未来临,院子里的桃却开得热闹,赶上细细蒙蒙的雨天,花瓣便随着雨的滴打落了满地。

安惟珣站在檐下看着丝线般的雨帘,目光忧郁而深远。

寒风袭来,吹得他身上单薄的袍衣一角微微卷起,花落槿拿起了一件披风,轻轻地披到了他的身上道:“春寒料峭,仔细着凉。”

惟珣拉住了她微凉的手,不自觉地把目光落在了她隆起的小腹上。

花落槿低下头,举起手抚摸着肚子,有些感慨:“这个孩子来的不是时候。”

他最后之所以留下来,接受皇上给他的安排,最大的原因,是因为落槿怀孕了。

落槿在云漪还未去世前,就有了他的孩子,只是他一直都不知道。落槿也没有告诉他,这事,还是皇上告诉他的。

皇上拿落槿和她腹中的孩子要挟他,他知道他走不掉了,便只能带着她一块住到了泉林山庄。

看见她脸上歉意的样子,惟珣摸了摸她的脸,温柔中带着疼惜:“我们的孩子永远不会来的不是时候。这段时间如果不是你一直在我的身边,我都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可惜,他没能早早给她一个名分,如今他的父母皆去世了。于礼,他要守孝三年,守孝内不得嫁娶,想起这事,他就觉得愧对于她。

落槿对于此事却并不在意,她一开始跟着他就不是冲着名分去的,她想给他生孩子,也不是为了拿孩子换取名分,而是她爱他,想有个属于他们的孩子。

于她而言,名份是虚的,爱才是真切的。当初云浅的判断是正确的,她确实有先天不足之症,左右活不过二十岁的。

所以她敢卖身春风楼,放浪形骸,只求快意人生。她从没想过有一天她会爱上一个男人,然后被束缚,被改变,同时也幸福甜蜜着。

他给了她归宿感,她便想给他一个生命的延续。她想,哪一天即使她去了,有孩子在,至少能让他好受些。

惟珣揽过了她,两人静静地伫立在檐下看雨。

不一会后,有个小厮撑着一把油纸伞往他这边走来。

把伞收起,靠在栏杆旁后,小厮在他面前跪了下来,呈上一封书信道:“成王殿下,宣王府来的信。”

宣王府来的信,难道是惟琛?真是今时不同往日了,惟琛居然会给他写信。

他与惟璟情同手足,自然也与他同仇敌忾——惟琛就是惟璟最大的敌人。这些年来,除非是为了公事,不得不与他交际往来,私底下他们是井水不犯河水的。

惟珣犹豫了一会,接过了小厮手里的信。

看完信后,他脸色陡然一变,眉头紧锁,沉声道:“送信的人还在外边吗?”

“在。”

“让他转告宣王,我会尽快给他一个回复。”

“是。”小厮退下了。

第二日,天一放晴,惟珣便迫不及待地带着自己的亲信来到了停放云浅灵柩的陵寝。

她死得蹊跷,皇上对外声称是旧伤复发暴毙,但他听到的风声是云浅被皇上鸠杀而死。

相比于第一种说法,他自然更加相信第二种说法。在他的心里,皇上已经跟疯子差不多,没什么做不出来。

所以在得知云浅薨逝的那一刻,他感到无比的悲哀与愤怒。

他的父亲在临死前殷殷叮嘱他要保住他妹妹,结果他还没得及见她一面,把父亲的临终遗言转达给她,皇上就狠下心来杀死了她。

皇上不仅气死了他的父亲,还杀了他的妹妹,他与他有不共戴天之仇,他怎能原谅他,和他相认,叫他一声父皇。

面对着云浅的棺椁,这段往事和当时的心情又清晰地再现。

他鼻子微微一酸,抚摸着冰冷的棺椁道:“妹妹,对不起,哥哥没有好好保护你。如果你真在里面,一定要原谅哥哥的冒犯。”

惟珣说着命令身后的侍卫把厚重的棺椁撬开。

他紧张地站在一旁,紧盯着侍卫们的动作,心里既有期待,又有害怕,他并非害怕见到云浅已死了将近三个月的遗体,他是害怕云浅真的躺在里边。

他希望她活着,不单是因为她是他妹妹,还因为她是惟璟最爱的人。惟璟在外为国浴血奋战,他无法想象,等哪天他凯旋归来,却发现自己最爱的女人早已不在人世,他会崩溃成什么样。

棺椁终于被打开了,本已密封的一切再次暴露在了世人面前。

惟珣忐忐忑忑地登上台子往里间瞧去——空的,云浅果真不在。

皇上不亏是皇上,只用半棺书籍和布帛就骗了全天下人。

棺里没有云浅,那云浅,他的妹妹现在在哪?

她应该还活着?

惟珣紧握住了棺沿,在心里暗暗起誓:无论如何,他一定要把云浅找回来,为了他的父亲,母亲,也为了惟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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