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加班到深夜，许楷文打开手机，上面有一通何琳的未接电话。他回拨过去，何琳问他是否帮她在机场买了新上市的香水。
他拿起外套走到电梯前，摁下下行键，捏了捏额头，“我忘记了。你把产品名字发给我，chris还在香港，我让他帮你买。”
何琳没说什么，只说可以。
电梯到达，许楷文没有立即进去，“明天我们见一面吧，位置……你定。”
何琳沉默了一会儿，说好。
回到家，他冲了一个冷水澡，冷水淋下的瞬间，仿佛又回到了香港的那个夜晚。裙摆飘扬，夜风轻荡，那种感觉就像是addict，明明知道会陷入，还是不由自主地靠近。
是什么让他下定决心？不是欲念和占有，也不是失而复得的喜悦。而是理智。
人不会两次踏进同一条河流。
正如人不会两次犯同样的错误，第二次犯错的时候，已经不再是错误，而是本能的选择。
人不会爱上同一个人两次，第二次再爱上她的时候，只能证明你根本就没有忘记过她。
他很清醒，即便喝下了那杯威士忌。
他不想将性和爱混为一谈。他那晚的决定，是因为爱，而不是因为性。
他吻得很小心，生怕错漏每一个瞬间。他喜欢她的长发，也喜欢她的鼻尖，喜欢她乌黑的眼睛，也喜欢她贝壳似的牙齿，喜欢她笑时的银铃声，也喜欢她喘息时柔软的声音。
他们第一次接吻，是在世贸天阶的大屏幕下，他同样吻得很小心。
她这样美好，是北京冬天里最温暖的存在，应该被捧在手心里对待。
吻过之后，她只是望着屏幕，脸红红地说着：“你看，有个人发了几百条短信和女朋友告白。”
他教她，“接吻的时候，要把眼睛闭上。”
“可是我想看你。”
“可以结束了再看。”
“……”
她没有经历过成年人的恋爱，所以一切都很生涩，总是带着羞怯与他见面，最初他以为她是一只软绵绵的兔子，但真正恋爱后，她的脾气却像只小狮子，喜怒无常。
他的人生里从未遇到过这样的女孩，可以有这么多不同的面貌，复杂的情绪……有时温柔，有时暴躁，有时敏感，有时活泼，他甚至怀疑她是上帝给他出的一道难题。
他不相信一见钟情，但他相信感觉。就像只需要一眼，他就下定决心去跟她说话。
他从没做过这样的事情，也毫无经验。当时他心里想的只是，如果他不做这件事，他会后悔一辈子。
他问了她的号码，约她去看画展，逛图书馆……他们第一次约会的地方，是景山公园，两块钱的门票，爱情就从那里开始了。
他们总是有聊不完的话，短信聊，电话聊，见面聊……语言障碍也无法阻挡。他会从五道口坐一个半小时的地铁去见她，而她会到他的学校送给他自己亲手做的三明治。
她总是追问，你到底有多喜欢我。
他对她说过几百遍喜欢，但从没有说过爱。
因为他是一个说不出口爱的男人。
事实上，这句话他并没有对任何人说过，elena也没有。
没有什么特别的原因。他只是和很多男孩一样，不懂浪漫，不善言辞，羞于表达自己的情感，害怕承受爱的重量。
elena曾经说过，如果有一天他从口中说出这句话，她毫不怀疑下一句就会是marryme。
他关掉花洒，从浴室走到客厅，拿起桌上那包盒子有些变形的骆驼，望着窗外孤零的城市。
这个瞬间，他彻头彻尾地感受到了孤独，像这个城市里漂浮的幽灵，找不到一间开门的收容所。他工作，忙碌，生产，每一天都和昨天一样，平乏无力。
而她是他人生里唯一可读的故事。
他点上烟，有些自嘲地想着。
发生了，又或是没有发生，又有什么分别？
没有进入她的身体，也已经进入了她的灵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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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和何琳约在了朝阳公园附近见面，到了导航位置，许楷文才发现是一个高档小区。
何琳就在门口等他，跟门卫说了几句话，放杆让他入内停车。
因为是周末，所以他穿得比较随意，但何琳却穿得很正式。
下车后，他说：“我以为你会选一个合适说话的地方。”
何琳讶异道：“你有话要跟我说吗？”
许楷文没否认。
何琳看了眼手机的时间，“稍等一会儿吧，我约的中介快到了，等看过房子我们再找个地方坐下。应该不会太久，最多半个小时。”
他说：“好。”
不一会儿，一个四十岁左右的职业女性走过来，不同于传统房屋中介的黑西装打扮，她的打扮十分精致上档次，显然有特定的客户群体。
“何小姐，你好。我是于帆，我们在电话里联系过的。”
“你好，于经理，我是amanda的朋友。”
许楷文也伸手，“你好。”
于帆的目光很快就被高大帅气的西方面孔吸引，会意一笑，“何小姐，你先生真帅。”
何琳悦色道：“谢谢，但我们还没有结婚，不过快了……”
“所以是想做婚房？那可太合适了，这周边从幼儿园到高中一应俱全，师大附中就在附近。”
于帆从皮包里翻出钥匙，强调了一句，“——还是学区房。”
何琳羞怯地瞥了身后的男人一眼，说：“现在考虑太早了，这些都不一定的。”
“也是，国外教育资源那么好……”
许楷文全程没有说话，跟着他们进电梯上楼。
是一套精装修的二手房，坐北朝南，视野极佳，可以俯瞰朝阳公园，难怪叫做观湖。
三环的位置，这种环境的小区，均价都在十万每平。
进门后，于帆便开始介绍房屋的情况，“这套房子总面积180平米，三室两厅，南北通透，有两居朝南，采光非常好。如果是一家三口住，主卧、书房和儿童房的配置也很合适，面积充裕。这个楼层视野和空气都比较好，物业服务质量也非常高，是国内知名的大品牌，值得信赖。”
何琳跟着于帆到房间转了转，又聊了些房主的情况，最后聊到了amanda。
“amanda之前从我手里买了一套别墅，在望湖那边，成交价也差不多是这个价格，一次性付清。那边环境也非常好，只是有些偏僻，像何小姐这样有事业心的金领，还是住公寓最方便，有安保家政服务，离市区也近。”
回到客厅，何琳走过去挽住他的手，问：“你喜欢吗？”
许楷文抿了下嘴，“你应该问自己，而不是问我。”
“我想听听你的意见嘛。”
“我对房子实在不了解，给不了你有效的建议。”
许楷文觉得自己快要窒息，松开她的手道：“我在下面等你。”
临走时，他礼貌地和于帆也打过招呼。
何琳叹气，无奈地同于帆道：“他就是这样——烟瘾犯了。”
许楷文回到车上，解锁手机，却毫无操作，只是看着上面的绿色图标，然后屏幕暗了下去。
一刻钟后，何琳和于帆从公寓楼走出来，边走还在边聊着什么。两人握手告别后，何琳朝他的车的方向走来。
她坐进副驾，便开始抱怨，“你记不记得我的闺蜜amanda？她去年结婚了，嫁了个山西那边的老板，还是二婚……听说现在转型不做煤矿了，在怀柔搞什么生态园，装文化人……”
许楷文摇下窗户，透气。
他根本不记得什么amanda，也许她提到过很多遍，但都被大脑选择性过滤掉了。因为他不想浪费时间去关心别人的人生，更对女人之间的虚荣心无语置评。
何琳系上安全带，“已经六点多了，我有点饿了，我们找家餐厅吃点东西吧？”
“好。”
何琳在手机上搜索餐厅，是一家米其林二星私房菜，位置在老城区，开过去大概要一个小时。
许楷文没有说什么，设置好导航开车。
周六虽然不是工作日，但傍晚点还是一样的堵，一个小时的车程，路上花了两个小时才到。到餐厅时，他已经没有了食欲。
坐下，脱外套，看菜单，点菜，机械化的步骤。
“其实刚才那套房子挺不错的，价格也不算离谱，就算不靠家里，我们也负担得起。”
何琳认真说道：“你想升md，至少还要熬五年，人生能有几个五年？有我爸爸的关系，你能少走很多弯路，现在社会竞争这么残酷……”
许楷文打断她，“linda，我和你在一起从来没有想过这些，只是单纯的恋爱，你明白吗？”
“我知道。但是如果我们结婚了，利益就捆绑在一起。将来你是我的丈夫，这些都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我从没想过要从你身上得到这些。”
许楷文双手捂脸，深呼吸了一下，目光沉倦，“我们也从来没有讨论过结婚的问题，但似乎在你的想象中，已经认定了我们会结婚。”
何琳咬了下唇，“难道恋爱的终点不是婚姻吗？”
中西方的婚姻观念有着本质区别，而他热爱自由，所以她一直没有越线。
但现在，她慌了。她害怕失去他，所以急切地抛出橄榄枝来挽留他。
感情的赌桌上，先亮出底牌的那一方，永远是输家。
有菜上桌，石斑鱼，翅汤，鹿筋……他们只有两个人，她却点了四个人分量的菜。只要是在外面用餐，他们没有一次不浪费。
许楷文拉了下椅子，靠近餐桌，看着满桌的食物，平静道：“我不喜欢吃鱼，也不喜欢堵车两个小时只为吃一餐饭。我喜欢吃汉堡和披萨，简单的快餐。如果我进入一家餐馆，那么只是因为我饿了。”
“我不喜欢在闷闭的商场里度过周末。我喜欢户外运动，爬山远足，什么都可以。”
“我不喜欢虚伪的社交，不喜欢你每次出门花上三个小时装扮，不喜欢你在卧室里喷些奇怪的香水，我不喜欢你穿不合身的内衣，那样看起来很不自然。但是我接受了这一切，因为这就是你。”
何琳呆楞在原地，问：“为什么你从来没有跟我说过这些？”
“我以为你会发现。”
他拧着眉，似乎在寻找最合适的措辞。手里拿起玻璃杯，转了转，又放下。
“我们……就像在两个频道，你在看a股，而我在看美股。我喜欢什么对你来说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我拥有什么，我的工作和年薪，我穿多贵的西装，是不是比你闺蜜的男友更优质……”
许楷文平静地抬起头，望着她，“其实你有没有真的接受我是谁，还是只是把我幻想成你理想中的爱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