雅致的餐厅，幽僻的座位，满桌佳肴珍馐，却没有人愿意欣赏。
“你跟我说这些，只是因为我没有经过你的同意去了你家，擅自规划了我们的未来，所以触犯到了你的底线？还是你根本就早有计划？”
计划？他没有计划，也不知道自己的口中接下来会说出什么。
他只是不想消极的告别。
“我希望你想清楚，我和你想象中的那个人不一样。我不会是你的最佳人选。”
眼泪仓惶掉落在桌布上，何琳仰起头抬手抹掉，她不想在这种时候情绪失控，更不想破坏脸上精致的妆容，这是她如今仅剩的伪装。
“我们不是在一起一天，一个月……直到今天你才告诉我，我们不合适？”
是的，他有错。三十几年来，他总是在犯同样的错误。他不是一个好男人。
他好像还没有推心置腹地跟她说过自己的想法。
“还记得我们一起看过的电影吗？《美好的一年》。”
“你觉得这部电影很不现实，一个伦敦的证券师，怎么可能放弃大好的事业去到一个法国小镇种葡萄。是，没有人会和钱过不去，现实是一道难题……但生活，可以是一种选择。”
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说些和爱情无关的话。
“我不会花光积蓄去买一间豪华公寓，然后把人生困死在那里。我努力工作，是为了有一天能够自由地去做自己想做的事情，也许去非洲，也许是环游世界……我也不知道我会拿它做什么。也许在你看来我是一个没有想象力的男人，但我也有我的普罗旺斯。”
何琳只是说：“我不懂……”
“不是这里的生活不适合我，而是我不适合这里的生活。”
许楷文说：“琳，不是你不适合我，而是我不适合你。你明白吗？”
他说完这句话后，何琳安静了许久，然后她问：“那你为什么和我在一起？”
“没人能保证一段关系能永远良性发展。我喜欢你，也尝试过改变……”他摇头，“butitdoesn'twork.”
她似乎已经平静了，“所以呢？就这样？吃完饭就散伙？”
“我们可以和平的分开。我不会马上离开你的生活，如果你需要有人陪你吃饭购物……只要我有空，我不会拒绝。我们还可以是好朋友。”
“只是好朋友，别的，一点可能也没有，对吧？”
许楷文静默了一下，“对。”
“我明白了。”
何琳拿起包，这是她能保持的最后仪态，“就这样吧。你已经决定了，我还能说什么？”
·
飞机刚落地，chris就接到何琳的电话。何琳约他在cbd附近一家安静的清吧见面，他到时，何琳已经一个人喝了不少酒了。
chris把免税店的袋子放在桌上，何琳问：“多少钱，我给你。”
“it'sok.”
chris制止了她去翻包的举动，坐下点了一杯无酒精饮料，因为他一会儿还要开车。
他刚坐下，何琳劈头盖脸地问：“kerwin是不是有了别的女人？”
chris没有擅自回答，“发生什么了？”
“他要和我分开，态度很坚决。”
这确实像他会干出来的事情。
chris没想到今晚会有这一出，有些后悔着没在路上提前通气，“他……有没有说什么原因？”
“他说他不适合我，他想去非洲，去找他的什么普罗旺斯……”
何琳依然觉得很荒唐，冷笑道：“他有别的女人了，对不对？”
chris意识到，考验友谊的时刻到了。
“其实你有没有想过，或许他并不爱你，分开才是最好的结果。”
“是……他不爱我，那他爱的人是谁？”
“知道与否，还有意义吗？”
何琳知道他不会轻易开口，于是试探道：“是七年前他认识的那个女孩儿，对不对？”
chris愣了愣，“……你知道？”
从chris的表情，她知道她猜对了。
“我曾经偷看过他的手机……看到过一条关于她的备注。”
“如果kerwin知道你这么做，会非常生气。”
何琳眼中落寞越深，“我知道这样不对，但是我的确那么做过，不止一次……承认也没什么，反正，他已经决定离开我了。”
他的手机里很干净，也不太用社交网络，除了工作外，大部分联络人都是些以前的朋友。至于女人的部分，她从来没有抓到过把柄，只有一条备忘录。
那条备忘录的创建时间是2013年7月31日。
内容只有一句话——mybaby'sbirthday.
很短的一句话，传达的信息却很多。而最重要的，是他的口吻。
他很少用这种亲溺的昵称称呼她，大多数时候都只是叫她的名字，连夜晚也一样。
原本这条备忘录一直沉在最底下，似乎是创建之后就被遗忘了。直到前不久，她突然发现这条备忘录居然到了置顶的位置。
内容没有修改，只是编辑的时间变成了最近，她猜可能是他不小心点了进来。
但是，会是什么原因让他点开这条备忘录呢？是无意还是有心之举？她不知道，但她开始警惕。
女人是天生的侦探，什么都瞒不住她们。chris只有放下杯子，从故事的最开始讲起。
“我和kerwin是在大学的项目中认识的，中丹人才交流计划，我们是第一届，算起来……也快八年了。刚来的时候，我们对这里充满了好奇与热情，因为还年轻。慢慢的，有很多人选择离开，很多人选择回去，哪怕有丰厚的薪水，留下的也不多。”
“他是那种可能心里想了一百个念头，但说出来却只有一句话的人。七年前他做了一个决定，我们都以为那就是故事的终点了，但没想到……”
“这几年，我看得出来他过得并不快乐。作为朋友，我不希望见到他不快乐。同样的，我也不希望你因为他而不快乐。”
“chris，我不需要人劝我，我不是那种拿得起放不下的女人。”
何琳摇头，“我只是想知道，这个让他记挂了七年的女孩儿……到底是什么样子。”
或许告诉女人真相，才是让她们放弃的最有效办法。
“那个女孩儿，现在有另外一个名字，你应该不陌生。”
何琳听着chris说出了jessicajoe的名字后，先是震惊，随后恍然大悟。
原来……是她自己阴差阳错地安排了他们在戛纳重逢。
何琳捏着手中的杯子，指甲刮在上面，发出刺耳的声音。她懊悔，也不甘心。
“如果我没记错，她现在有男友。”
“你觉得kerwin在乎吗？”
chris耸了耸肩，“男人在爱情里是没有理智的。或许他在乎，但相比之下，我觉得他更在乎挽回她的心。”
何琳原本已是微醉，这下却好似清醒了，目光晃动，“没有女人会放弃成为dalton家族一员的机会，她是那个圈子里的人，我想她也不会放弃。”
chris晃了晃杯子里的冰块，“或许吧，但是linda，听我说一句。继续在kerwin身上下功夫，只会浪费时间。你很清楚他是一个多么固执的人，如果他认准jessica是那个theone，谁都劝不回来。”
“但感情是建立在双方共识的基础上的，他们根本就不是一路人。”
何琳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信誓旦旦道：“我了解那个圈子的人，他一定会失败的。”
夜深时，chris到酒吧外给许楷文打了一个电话，大致说了些今晚的情况。
许楷文问是否需要他过去一趟。
chris连连道：“交给我来解决，你千万别出现。男人说完分手后又出现，只会给女人带去不必要的幻想，你就像当初对jessica那样，干干净净地断了吧。”
许楷文应了一声，说：“谢谢，明天公司见。”
·
周一，chris打着哈欠到办公室，四平八稳地躺在沙发上，哀嚎着，“像我这样又给助攻又做善后的兄弟，去哪里找？”
昨晚他陪何琳喝到了两三点，又把人送回家，睡眠时间不足五个小时。
许楷文抱歉道：“我欠你一个人情。”
“看在我舍命陪君子的份上，老实说，你和jessica到底有没有重燃爱情的火花？”
许楷文的表情有些僵硬，只闷声说了句，“pensinhongkong,staysinhongkong.”
看样子，大概不止火花，而是发生火灾了。
“那你们现在……”
“朋友。”
“前女友，朋友……”chris听得头疼，“你非要给女人安排两个身份，明明一个你都应付不过来。”
“你有什么更好的建议？”这次他是认真求教。
“我的建议就是——不要和女人做朋友，因为男女之间根本没有纯友谊。”
许楷文无言，“我谢谢你的建议。”
“不信？我们打个赌。你和j做不了朋友，要不是分道扬镳，老死不相往来，要不……”
chris停顿了一下。许楷文追问：“什么？”
“多谈几个项目，多拿一些bonus，从现在开始攒钱吧。”
许楷文摇头去冲咖啡。
“你呢？这周末过得怎么样。”
说到这个，chris终于提起了精神，“香港两日情。如果不是她还要执飞伦敦，你今天都不一定能见到我。”
许楷文知道他的艳遇对象是飞机上那位被抛媚眼的空姐，但他只有一个疑问，“你是怎么拿到联系方式的？”
明明整趟航程他们并没有过多的交流。
chris得意道：“我把名片留在了托盘上。”
“真老套。”
“别说，有的女人就喜欢老套，这叫classic。”
许楷文将冲好的咖啡一杯放在茶几上，一杯端到办公桌前。打开显示器，9点25分。
“我提醒下你，还有五分钟开盘。”
chris坐起来，看了一眼表，端起咖啡决定闪人。走到门口时，他扒着门框说了一句，“对了，steve今天辞职了。”
许楷文有些诧异，“今天的事情？”
“是的。我听说他太太怀孕了，要养家糊口的男人，总要往高处走。”chris小声说了句，“大概率是被挖走了。”
steve是财富管理部门的主负责人，也是chris的头，他们偶尔会一起喝酒健身。这个部门主要负责与客户保持沟通合作，掌握着全部客户的信息，并不是小的人事变动。
开盘前两分钟，许楷文拿出手机，在联系人中翻到了steve，他的p显示并不在线。出于同僚情谊，他发过去了一条问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