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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四天的时间,有三天他们都在屋里度过。

和计划的不同,现实是阴雨连连,天气恶劣,在屋子里都能听见极地的风在狂啸,白天比想象中还要短。许楷文每天去市区买一趟食物,路上要花一个多小时来回,有时天亮出门,回来就天黑了。

每次他从外面回来,脸都是冰冷的,乔予洁就吻他的脸,抱着他腻歪一会儿,跟热恋的时候没分别。

“我怎么那么喜欢你?”

问完,她又自己总结原因,“可能我看你看顺眼了,看别人都觉得没你好看。在我心里你就是布拉德皮特。”

说完他就脸红了,当然也可能是风吹的。

他的脸总是很干燥,外头刮的风都带着冰渣子,一般皮肤根本扛不住。许楷文也不可能带什么护脸护手霜,乔予洁心疼他,想让他擦自己的面霜,他不肯,她就上手给他擦。

许楷文闹不过她,只有闭上眼睛站在那儿,任由她往他脸上涂些奇奇怪怪的东西,全身都在抗拒,“这很gay。”

“又没人知道。”

她的面霜那么贵,给他用她还嫌浪费呢。

圣诞节那天,他们过得也很简单。

天气不好是一个原因,她活动不方便也是一个原因。以至于最后他们只能呆在房子里听着音乐玩拼图,连晚餐都是吃的速食。

除了问候朋友家人,许楷文也给chirs打了一通视频电话。

chris正在日本度假,由于实在受不了他们在视频里腻歪,没讲两句就溜了。

挂了电话,乔予洁问:“他一个人去日本?”

许楷文耸肩,“谁知道。”

“chris到底有没有正经交往过女朋友?”

七年前,chris对待感情就是这种随心所欲的态度,头一天介绍女友给他们认识,第二天带回家的就是别人。交往过的女友跨越七大洲四大洋,各种肤色各种国度,简直让她大开眼界。

“他拒绝稳定的关系,爱情观……比较前卫。”

在丹麦,传统的婚姻观念已经不再奏效。哪怕政府怎样鼓励生育,每年的生育率还是在持续下降,年轻人都渴望自由且不被束缚的婚姻。虽然地球是一个村,但有些文化和观念还是根深蒂固的。

“就像你是中国人,哪怕你移民了,去到另外的国度生活,但你的骨子里还是中国人,这很难改变。”

乔予洁明白他的意思,就像她有一颗中国胃,永远最爱吃中餐一样。

“当然,也可能是他还没遇到那个对的人。”

许楷文用一种过来人的语气说:“男人一旦遇到了爱情,就不再是从前的他了。”

乔予洁盘着腿,歪头看他,“你在说你自己?”

“我只是在说一个常规的自然现象。”

窗户外头飘着雪,他们一人捧着一杯热茶,坐在地毯上玩拼图。

乔予洁说:“我觉得现在挺浪漫的。”

“所以呢?”

“你上次跟我说的那句话,我没听清,要不你再说一遍?”

许楷文低着头在拼图,“我保证,等攒够了买戒指的钱,找好了教堂,我会再说一遍的。”

这男人的嘴巴真严实。

唯一放晴的那天,他们穿上最厚实的衣服,计划去冰岛最著名的钻石黑沙滩。他们的房子位于冰岛南部的海岸线上,靠近维克小镇,许楷文提前计算过了路程,开车过去大概需要两个小时。天还灰蒙时,他们就出发了。

路非常的不好开,很多地方为保持自然原貌,并没有铺路,连续的雨天留下了很多坑洼。开了这一路,乔予洁算是体会到了理想和现实的差距,以及车子要装雪胎和防滑链必要性。

她的旅行计划是天马行空的,而他的计划是从实际出发考虑的。

出发之前,她没有考虑过的事情,他都考虑到了,而且每一样都做得周全。

男人的魅力,可以来源于很多方面。而他是那种默不作声,却十分可靠的男人。他擅长解决问题。

除了善良,这是他身上最吸引她的特质。

虽然有时候,他的礼貌温吞也会让她很窝火,但就像elena说的,谁没有些小毛病,十全十美的人是不存在的。

爱一个人,就要接受他的全部。

杰古沙龙冰河湖是瓦特纳冰川消融所形成,因为全球变暖,越来越多的浮冰搁浅在岸滩上,从而形成了这个独一无二的钻石沙滩。

遍野黑砂火山石托载着冷蓝色的冰砖,棱柱状的风琴岩峭壁上残有积雪……世界仿佛只剩黑白冷色。冰岛最大的魅力,就是这种强烈的原始美感。

乔予洁第一次知道这座冰河湖,还是因为boniver的那首《holoe》,mv中的小男孩独自在旷野奔跑,最终抵达了钻石海滩。

她喜欢boniver歌曲里的避世和孤独,以及脱离现代城市的空旷。而亲眼看到这座冰湖时,她才明白歌中渲染的那种孤独感的源头,并不是人内心所发出的,而是来自大自然的赋予。

乔予洁弯腰捡了一块形状独特的冰块,放在手心里,对着冰湖拍了一张照片。

许楷文提醒她:“小心别被割伤。”

冻结了千百年的冰棱,比一切刀具还要锋利。

趁现在天还很亮,光线也很好,许楷文指着前边一块巨大且平坦的冰砖说:“你可以坐在那块冰上,我给你拍照。”

“那太游客了。”

其实这个景,怎么拍都很有艺术感,乔予洁现场非专业的指导了他一下,“这样,我一会儿站在那块冰上面,你就拍我转头的瞬间,用人像模式,对焦,别站的太远。”

这个要求有点难度,许楷文说:“我有必要提前告诉你,我的拍照技术并不好。”

“先试试。”

乔予洁找好位置站上去,然后拉下帽子,在风中理了理头发。

风声太响,帽子盖住了耳朵,她喊了一句“拍好了吗”,但他没有听到。

乔予洁只有从冰块上跳下来,跑回来问:“拍的怎么样?”

许楷文抱歉道:“太冷了。手机自动关机了。”

她把自己的手机掏出来递给他,“用我的拍。”

乔予洁用重新站回去,摆好姿势,五秒后,问:“好了吗?”

“ok.”

许楷文把手机还给她,乔予洁气喘吁吁地点开相册,里面只有一张他和她的背影拍的合照。

乔予洁正准备生气,许楷文帮她把羽绒服的帽子拉上,扣好,“其实我刚刚已经拍好了,在我的手机里。”

“拍的好不好看?”

“连拍了二十张,总有一张好看的。”

乔予洁挽上他的手臂,悄咪咪说:“你想和我一起拍,可以说呀。”

“我们好像还没有一张合照。”

“还不是因为你不喜欢拍照。”

七年前他们不是没有拍过。但用手机自拍时,他每次都笑不出来,表情一点儿也不自然,没一张照得好的。后来乔予洁干脆买了一只拍立得相机,他们为数不多的几张合照,都是用那只相机拍的。只是现在那些照片已经下落不明了。

许楷文说:“所以我很后悔。”

而他后悔的事情远远不止这一件。

七年前,他错过了向她表白的机会。

elena在澳大利亚训练的时候,发生了帆船事故。

事故就发生在七年前,他们分别的那个夏天。是一个意外。在海上,什么意外都可能发生。尤其运动员进行高强度训练的时候,受伤是很经常的事情。

手术后,elena在病床上流泪恳求他留下,而他没办法在那种情况下拒绝她。

康复治疗的那三个月,他一直在陪在床边照顾elena,是责任还是爱情,他分不清楚。那段时间,elena将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了订婚礼上,她需要这份契约关系来支撑她的生活。那时候,他们的家人朋友都为他们的爱情而感动。

他不想伤害任何人。但当他意识到,这是他人生中最重要的一个决定时,他最终没办法迈出那一步。

不是因为她的背叛,也不是因为怜悯,他只是做不到违背自己的心。是他错误的给了elena希望。

取消订婚后,他回到了科灵,在祖母家里呆了一段时间。

当时他问了祖母一个问题。

“你会不会和自己不爱的人结婚?”

“会,也不会。”

祖母告诉他:“不会,是因为我对爱情永远忠贞。会,是在我知道自己永远无法和爱的人在一起时。生老病死,人生很多事情可能发生。如果那个圆满的可能性归零,我会放弃自我折磨,继续生活下去。”

换句话,叫做永失吾爱。

天空很快就暗了下来,岸上的冰砖不再晶莹透亮,黑色的火山石与黑夜渐渐融为一体。他们需要打着手电筒离开沙滩。

没了日照,气温骤降至零下,乔予洁把脸都缩在围巾里,躲在他身后避风。

“要是今晚还看不到极光怎么办?”

今天是他们留在这里的最后一晚。

许楷文放慢步子,背着一只手在身后拉住她,让她能踩得稳一些,“那就下一次再来。”

并不是人人都有他那么好运,错过了也还能有重来的机会。

所以他很感激,每一天,每一个和她在一起的瞬间,都充满了感激。

她的出现,对他而言就如同极光的降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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