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真的想消灭我。”周辰舔了舔嘴角的血，在纪璇看不到的地方，撤去伪装的男人俊美而野性，掩盖在眼镜下的双眸尽显桀骜，他有些玩味地说道，“有意思。”
薛路的声音有点同情地说：“有句话，我不知道当讲不当讲。”
周辰：“闭嘴。”
“好的呢，那我讲了啊，圣人云，死掉的前男友才是好前男友。”
周辰：“……”
与此同时，纪璇又穿过一个路口，在走过一段黑漆漆的长廊后，终于看到了一扇斑驳的小木门。
当她的手触摸上那锈迹斑斑的铜锁时，它像是终于等到了钥匙一般，如释重负地落下。
木门推开，里面是幽暗的长梯，通向唯一的出口。
梦境清清楚楚地告诉她，只要通过这里，这段梦就可以结束，她会醒来，或者进入下一段睡眠。
纪璇看着眼前黑洞洞的出口，久久没能迈出一步。
这是她第一次突破梦魇的追杀，来到这里。突然想起，在那些或长或短的梦境里，那个为了她与敌人作战，从来不曾退缩的身影，现在也正在后方与米诺陶洛斯战斗着。
你说这个人，怎么这样奇怪？
明明是心怀鬼胎接近她，可她梦到他时，他却总是表现出奋不顾身的模样。
她不相信会有人无缘无故地去为一个人拼死战斗，这种梦境出现在她身上本来就存在逻辑问题，也许正是这一点，让她在自己的梦境中也能保持清醒。但无论如何，总梦到前男友这件事实在太奇怪了，她甚至怀疑过，自己是不是得了什么跟前男友有关的心理疾病，对他的执念到底是有多深，才能总梦到同一个人？
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就算她这一次逃走了，那么下一次呢？下一场梦境，下一个夜晚，她和他是不是还会这样纠缠不清？
片刻后，纪璇转过身，向来时路跑过去。
“周辰！”她大喊一声，“你在哪？我找到出口了！”
听到纪璇的声音，周辰和薛路同时沉默了。
薛路摸着下巴说：“我觉得不太对劲，按理说，这一次梦境里设置了这么强大的怪物来阻拦你，她应该早就找到出口了，怎么还会回来？”
周辰用已经快变成废铁的半截魔剑支撑着自己的身体，低低地喘息着。
“也可能是回来看看，这个穷追不舍的‘前男友’有没有变成‘好前男友’。”
薛路不厚道地笑了，“其实这姑娘也是个倒霉孩子，这么就摊上这么个破事。要我说，你就别管那么多了，什么拉手什么接吻什么清白啊，能比你们两个人的性命重要吗？大家都知道你一直失败的原因，你们俩之间没化学反应，她一直不信任你，你在她的梦里当然束手束脚，发挥不出全部的实力。归根结底，只有真正走进她内心的人，才能在梦境里打破潜意识的保护，找到她的意识本体，让她把之前的事都想起来。”
“我知道。”
“事态的紧迫性和严重性我相信你都懂，这个任务麻烦就麻烦在sh053观察体失去了事情发生当晚的记忆，我们尚且还不清楚她有没有接受催眠，所以不能用直接灌输记忆的手段，也不能干涉模拟现实梦境的正常运行轨迹，而是必须在事件发生前找到她的本我意识体并唤醒，这样任务才不会失败。一旦在梦境中触发事件，sh053观察体将会彻底失控，连你也会永远留在深海系统里。”
周辰紧抿着双唇。
纪璇不是那些他之前一直打交道的恐怖分子，她只是个普通的女大学生，暴力侵入肯定不行，而对于女性来说，最容易获得她们信任感的方法，就是成为她们的男朋友，刚好周辰的外形条件得天独厚，不就是出卖色相嘛，大家赶时间，就让周辰牺牲一下好了……行动组一度认为这是一个很简单的任务，直到纪璇突兀地提出分手。
他自以为完美的伪装被纪璇碾成了渣渣，从此得到一个教训，不要小瞧女人的直觉和洞察力。
现在落得这个结果，也只能说是报应。
但是对周辰来说，在梦里欺骗纪璇感情这件事，本身已经突破他的底线，只是为了救人才事急从权，如果还要在梦里占人家姑娘的便宜，简直禽兽不如，他还不如找块豆腐撞死。
想想刚才张博士的任务提示，虽然深海系统可以操控梦境里的时间流速，但留给他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那个疯子藏在a市的反物质弹还没找到，也不知道他哪儿弄来的高纯度军用货，爆炸能量是snt的两千倍！向暗网传送研究资料的秘钥也一直无法破解，如果被国外势力得到这份成果，影响牵连不可计数。b计划已经迫在眉睫，如果不是怕引起大规模民众恐慌，事实上根本不会有a计划的存在。
“我再想想，要想成为彼此信任的关系，本来也不是只有男女朋友这一个办法。”
“是啊是啊，你们可以成为正义的伙伴，还能一起聊诗词歌赋看月亮呢！”薛路不客气地嘲笑他，“现在充其量只是她想消灭你而已，但是啊，你面对的还不是最糟糕的情况。”
周辰又跟米诺陶洛斯搏斗在一起，简短地问：“比如？”
“还有一种最糟糕，最不利于你行动的办法，比如么——再交个男朋友？”
周辰：“……”
不知道在梦境里杀人犯不犯法。
纪璇已经走了过来。
米诺陶洛斯则是抽了抽鼻子，像是闻到了什么美味一样。
在魔剑的光芒彻底消散后，周辰拼劲全身力气将怪物推开，向着身后低吼：“别过来！”
这怪物还记得纪璇身上甜美的血液芳香，瞳孔瞬间放大，它身形又暴涨了一圈，挥动着利爪，朝着周辰的胸膛抓过去。
以周辰的身手，他完全可以躲开。
但是在他看到纪璇的那一刹那，脑海里转过一个疯狂的念头。
于是，在纪璇顺着原路返回后，刚好看到狰狞的怪物用粗壮的手臂洞穿周辰身体的一幕。
薛路像一只被掐住脖子的鸡一样尖叫着：“……卧槽，周辰你要干什么，你疯啦！卧槽，60%的死亡率！你真想死啊！等等，这是别人的梦，没有减轻疼痛的功能啊啊啊！所有人准备，目标即将醒来！目标即将醒来！”
周辰目光平静地看着纪璇，所有一切都定格在了这一瞬间。
她不敢置信的样子，腿软坐在地上，一只手捂住嘴，眼睛瞪得那么大，像一只被吓得炸毛的猫。
他能感觉到她的恐惧，每一个梦境里都会有的梦魇，她的心理阴影，还有那件未知的凶案……这个姑娘，比他想象中要复杂得多。
那么这一次如她所愿的话，会发生什么呢？
变成一个“好前男友”吗？还是会走向不同的岔路口？
周辰闭上了眼睛。
“啊！”一声压抑的叫喊声在寝室里突兀地响起。
黑暗中，纪璇睁开双眼，张开嘴剧烈地喘息，心脏还在怦怦乱跳。
她伸出手摸到了床边的墙壁，一下子坐了起来。
“小叽，你又做噩梦了？”床位紧挨着她的傅姳妍被吵醒，迷迷糊糊地问。
“我没事，快睡吧。”纪璇低垂着头，压低了声音对傅姳妍说道，“对不起，又吵醒你了。”
“你也赶紧睡，明天一早要点名呢。”傅姳妍翻了个身，发出一声意义不明的鼻腔音，不再说话了。
纪璇抬起头，看了一圈寝室，跟她最近的傅姳妍被吵醒，对面的两个人都还在睡觉。
她摸出枕头边的手机看了一眼，现在才四点半，窗外还是一片漆黑，只隐隐透过来少许路灯的光线，让人稍许安心。
在经历了杀戮和恐惧之后，她终于回到了熟悉的现实生活。
纪璇深吸了一口气，就算她现在睡不着，这个时间也不方便做什么，只好重新躺了下来刷手机。手指点开手机屏幕，在首页停顿了片刻，鬼使神差地点进通讯录，在黑名单里找到那个名字——周辰。
纪璇咬着下唇，指尖轻轻从那个名字上面滑过。
这一夜格外不同。
死在梦境里的人不再是她，而是他。
在她的梦里，他总是无所不能，哪怕她抗拒他的保护和追逐，不信任他这个人，却不得不承认，无论是在现实还是在梦境，周辰都是一个无比强大的、无可撼动的存在。
她记得他告诉她别过来，可她从来没在梦里听过他的话，仍然自顾自地走过去了。
然后他就死了。
这是梦……无论发生什么事，都不会影响现实生活。
可不知为什么，她第一次眼睁睁看着周辰的胸膛被利爪穿透，身体从半空跌落，头颅无力地垂下时，莫名的恐惧狂涌袭来，她瞬间被黑暗包裹。
大脑无法接受这样的场景，她本能地开启保护机制，梦境也随之崩溃。
纪璇几乎有一种冲动，想从黑名单把周辰捞出来，好问问他这些日子是不是也梦到过自己，否则她梦里的他，为什么会那样真实？
真实到超乎她对他的认知。
就连死亡的阴影，都那样刻骨铭心。
好不容易熬到天亮，纪璇顶着黑眼圈和兜不住的下眼袋，被傅姳妍拉着去上课，中午去食堂吃饭，下午准时去实验室报道，跟在学姐学长身后一直做实验到晚上八点半，才拖着睡眠不足的疲惫身躯离开实验室，准备赶往食堂。
得抓紧时间吃饭，回寝室还要赶要命的作业，评分直接与期末成绩挂钩的那种，会影响她拿今年的奖学金，必须得刷个满分。等到放假回家，再用这笔钱给妈妈换一个新洗衣机，现在家里用的那台老洗衣机声效堪比直升机，一响起来整个单元都别想好过，为了不扰民，妈妈总是手洗衣服，冬天水又凉……她脑子里乱糟糟地想着。
物院实验楼的大门口空荡荡的，她一出门，就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
纪璇脑子“嗡”的一声，紧咬牙根，站在原地不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