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池临握着一颗剪裁得当的星星,似乎用夜明珠磨成粉一颗一颗的刷上去,星星的边缘有些尖锐,扎的他想哭。
那只是一句玩笑话而已……他就是随口一作,根本就没当真,卫以珩却放在了心上,还筹谋了这么多天,就为了在月圆之夜给他一个惊喜。
不知道过了多久容池临才从恍惚中回过神来,他手里握着一把星星,无意识的开口:“这是什么?”
“这是天上的星星,现在你坐在星星上,一伸手就能摸到你的月亮。”卫以珩握住他的手背,一点点伸向天空,去触碰虚无的月亮边缘。
容池临猝然转过手同他十指相扣,转头的时候唇瓣不经意划过他的面颊,眼中泛起朦朦水雾光影:“我摸到了。”
我摸到了我的月亮,他就在我的手中。
容池临扑到他怀里:“我当时就是随口一说,你怎么就当真了。”
“因为有人说做娘子的都有颗想要星星要月亮的心,正好你开了口,别人有的,你也要有。别人没有的,我也会让你有。”
容池临忍着不让自己娘们唧唧的掉眼泪:“衍之,我爱你,你特别好,我特别爱你,比全天下任何一个人都要爱你。”
卫以珩怔怔的看着他,心跳乱了好几拍,好半天才扬起一个笑,扣着他的后脑同他额头相抵:“那你要念着我的好,如果日后我做错了什么也不许赌气离开我。”
“我知道你不会对不起我的。”容池临笑道:“所以这保证做不做都没用。”
卫以珩心口一颤:“可是……万一呢……万一我就……”
“没有万一。”
卫以珩嘴里泛苦,五味陈杂,一颗心像是被泡在蜜罐中砸碎揉捏。
卫以珩下巴抵在他额头上痛苦的闭上眼。
不是的,我做过对不起你的事。
从一开始就是骗局啊。
我把你从你最爱的人身边抢走,我想过要杀你,所有的好都是违心的。
一切都是假的你知不知道!
容池临在他怀里窝了个最舒服的位子,看着脚下遍布的错落房屋,万家灯火熄的只剩下家家户户门前的大红灯笼一片红海光斑。
“衍之你看,”容池临指着前方:“这都是你的江山,我听宫人说你继位前远没有这般繁华,如今的盛世都是你一手打下的。”
“先皇无作为,内忧外患数不胜数。”
“那你是不是打了很多场仗?”容池临仰头看他,人造的星光下显得他面色格外冷白,长长的睫毛低垂着,既威严又温柔,
虽然这样形容很不恰当,但容池临就是觉得卫以珩现在像极了住在寒宫中的仙子。
不,比仙子还要美上几分。
“当然。”仙子道:“前些年几乎都是在战场上度过的,这几年才少了些。”
“那以后还会打仗吗?”
“会的。”
容池临直起身子,扬起一张笑脸:“衍之,你封我做个将军吧。”
“嗯?”卫以珩有些意外:“你不是要做皇后吗?”
“我才不想做皇后。”容池临撇嘴:“娘死了,我要是当了皇后以后死了就得去混皇后圈子,她们天天家长里短做做女红,我话都插不上就只能捡捡线头,我得憋屈死。”
卫以珩拿过容池临手里的星星:“你前些日子还说你想当个皇后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天天混吃等死。”
“那都是去年的事了,我现在不想混吃等死了,我有男儿的凌云之志!”容池临说的煞有其事:“我以后也要跟你征战沙场!”
“但是先说好啊,我当将军你不能派我自己出去打仗,平日里挂个名就成,等你什么时候要带兵了,我才跟着一起去。”
卫以珩看了他一会儿,摇头:“不行,打仗不是儿戏,随时都可能丢了性命,你还是乖乖做你混吃等死的皇后吧。”
“我不!”容池临抱住他的腰:“你出去打仗我就好久见不到你了,我一天见不到都受不了,我得跟着,省得有漂亮的小妖精勾引你,哎呀,衍之,我想做将军,将军和皇上多配啊!”
“池临……”卫以珩欲言又止:“你是不是……”
“是不是什么?”
须臾,卫以珩拍了拍他的头:“你若是怕朕为难的话大可不必如此。”
容池临装作听不懂的样子:“你是皇上,你有什么好为难的?要是怕你为难我就不会让你封我做将军了。”
卫以珩这才笑了:“这么不知道心疼夫君啊?”
“谁让你非要做我夫君,活该被欺负。”容池临继续磨他:“到底行不行啊?”
“行,你要什么朕都给。”卫以珩把他摁在怀里:“别说是将军之位了,就是这江山,你若想要,说一声便是。”
容池临抿唇:“我才不要,做皇帝累死了,我也没那能耐。”
“皇后之位我还是会……”
“我不要啊!”容池临瞪眼:“你让我堂堂将军做皇后,这是对我的侮辱!”
卫以珩皱眉,似乎在思考他为什么突然间极力拒绝:“真不要?”
“不一定哦,”容池临怕过满易亏,咂咂嘴:“我不要你也得给我留着,万一日后我又反悔了呢?”
卫以珩这才笑了:“好,给你留着。”
容池临在心里默默的松了口气,皇后的位子谁不想要,但比起一个尊贵的位子,他更不想让卫以珩为难。
他一直在想琢磨怎么找个合适的时机打消卫以珩立他为后的念头,今日便是天时地利人和。
大半夜不睡觉跑去吹冷风赏月看星星的后果就是容池临又着凉了。
一大早起来就开始喉咙疼,鼻子塞,请来太医一看果然是受了风寒。
容池临端着药碗抿了一口。
胡思乱想自己是必须每天一碗药吗,刚辞了安胎药,风寒药就追上来了,都不让他歇歇。
他又抿了一口,药可真苦。
一狠心捏着鼻子猛灌下去,被苦的脸都皱起来,嚼着蜜饯问卫以珩:“我帅吗?”
“帅。”卫以珩放下自己手里的碗,违心的微笑:“喝药一点都不费劲,只需要你喝多少朕陪喝多少,可真是太帅了。”
容池临大言不惭:“我这不是怕你被我传染吗,提前预防一下。”
“那可真得谢谢池临了。”
“免礼,别这么客气。”
“池临,”卫以珩撑着下巴笑意莹然,扬眉看了下地面又看向他:“跪下接旨。”
“啊?”容池临一愣,进宫这么久他还没跪过呢,他拒绝。
卫以珩很有耐心的重复:“跪下,接旨。”
“有什么事你就直接说呗,这里又没别人。”容池临声音极轻,不知道为何,他打心眼里就觉得下跪别扭,跪卫以珩也好跪太皇太后也好,都别扭的直起鸡皮疙瘩。
卫以珩瞥他,眼里写着:“说的就好像有别人的时候你就会跪似的。”
容池临顿了顿,小声嘟囔:“你又不是诚心让我跪,有什么事就赶紧说呗。”
卫以珩拿他没办法,动了动手指,张福满抽出一张圣旨,高声宣读:“应天顺时,受玆明命,景瑞十二年二月十六,念恒德皇子于季环离一事立下汗马功劳,击退刺客功不可没,特封其为永安大将军,加爵一等公,钦此。”
容池临心底的某个角落猝然流出了温暖的春水,他没想到卫以珩办事这般快,昨晚才说起的事他今日就下了旨,而且本没有永安大将军这一职位,必是他特地而自己开设的闲职,又怕世人不知道他的心思,特地破格冠上一等公的头衔。
他摸着圣旨上的字迹,须臾才仰起头挥了挥:“谢了。”
卫以珩眯眼:“只言谢未免也太没诚意。”
“那你还想怎样?”容池临仔细把圣旨收到抽屉里:“非得我三跪九叩高呼陛下之恩大过天?”
插科打诨了好一会儿,容池临磨着卫以珩陪他去梅园溜达,眼看着春日将近,梅花已经开始谢了,再不去看一看怕是就得等到明年了。
途径望春湖的时候容池临拉着卫以珩去冰上滑,卫以珩底盘极稳,走在冰面上如履平地,被容池临歪歪扭扭拽了好几次依旧纹丝不动,起初他还觉得新奇,渐渐新奇就被挑战欲占据,开始铆足了力气往他身上撞,那架势简直像是看了红布的疯牛。
“看招!”容池临大喝一声,一头撞到卫以珩背上。
卫以珩仅仅是动了一下,脚都没挪地方。
容池临撞完就跑,卫以珩正准备去追,就见少年一个踉跄直直的朝地上栽去,卫以珩立刻飞身上前,在他摔倒的前一秒将人揽入怀中,下意识护住他的后脑,自己做了他的肉垫。
阳光有些刺目。
身上的人有些好看。
“卫以珩,我今年十九了。”容池临突然没头脑的蹦出来这么一句:“可我的记忆只有不到四个月,所以四舍五入……”卫以珩突然紧张,以为他要说什么深沉的话题。
他却话锋一转:“我现在还是个刚出生的奶娃,我摔倒了,你不哄我我就要开始哭了。”
卫以珩:“?”
这是什么奇葩逻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