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事，这个我之后会处理。对了童大夫，这得了鼠疫的人还有救吗？”
“这……”军医犹豫了下说，“目前还没有治疗的准确药方，唯一庆幸的是县主有在古籍上看过关于鼠疫的记载，记得几味药材能预防鼠疫，只是年代久远不知道如今是否依旧适用。”
顾相思补充：“纵观历史，每次爆发的鼠疫原因和感染状况都各不相同，现下唯一能做的只有根据实际情况结合古人的经验，不断地摸索新药方。”
“那牛车上的小孩呢？”
“那个孩子……他烧了一天了，怕是熬不过今晚了。”
军医说道这里心情有些低落。
做医生的都有一颗慈悲心肠，哪个不希望自己病人好的。君楚昭知道他们心里难受，但是也想不出什么安慰他们的话，只能干巴巴的劝慰。
“先不要太伤心，把心思用在灾情方面。古方虽然没有年代久，但总比没有的好。你们把方子先弄出来，晚上给这个孩子试一试。能熬一天是一天，活着总会有希望的。”
君楚昭说完看向顾相思，那人低着头，神色茫然而悲哀。君楚昭突然觉得心头有些发堵，说不出来的难受。
想来顾相思一个堂堂的县主，掌管一方郡县，她应当是高高在上的金枝玉叶。当年自己从军，顾相思请命从清河到胡关要塞。
在胡关大家宠着供着避着，直到自己这次醒来才第一次看到死亡。上次的阴影还没过去，短短一个月不到顾相思又在站在别的生死面前。
君楚昭突然意识到，眼前的人不是前世那个突然崩坏的残忍狠辣的清河公主顾相思，她只是一个孩子。君楚昭一把将顾相思抱住，用手抚摸她的后背，让她将身子放松下来。
君楚昭小声的说，“在疫病面前总会出现死亡，我们只能用尽最大的力量去救人，去和它抗争。相思，现在大家需要你，你也要相信自己，好吗？”
“可是……”顾相思心里充满恐惧，眼前发黑，又回想起之前那个士兵惨死的模样。她喃言道，“不会的，阿昭，我会害死他们的……我……”
顾相思声音颤抖，还夹杂着一丝
微不可闻的哭腔。
君楚昭觉得自己挺恶心的，本来就是自己将顾相思引到这里来的，傻子也能想到鼠疫面前肯定会死人。
自己刚刚究竟在感慨什么呢？
虚伪。
君楚昭阖下眼帘，将顾相思抱得更紧，轻声安慰，“相思，如果你不出手，他们只能等死。但是有你在，他们就多一丝生机，我们能救一个是一个。”
“可是阿昭……我怕……”
“不用怕，一切有我。你放心吧，我会是你坚实的后盾，信我好吗？”
“嗯……”
顾相思眼神有些复杂，纠结几分，最后闭上眼，享受着闺中密友的温柔。
君楚昭并没有安慰顾相思很久。到底是接受皇室教育长大的孩子，顾相思很快就做好了心理准备，调整好心态，按照记忆中的把那几味药材列了出来。
君楚昭看了眼，这些药材大多都在前世最后成功的药方当中。
可惜她记不清楚最后的药方是什么，不然也不至于这么无措。
这边敲定后，君楚昭就去村子里挨家挨户查看。
已经感染鼠疫的人必须和正常的人单独分开来，就算是正常的人之间平时也要减少来往，做到互不接触。
另外针对鼠疫出逃的人，君楚昭第一时间派人前往同州各个郡县，还有省都。并知会当地的官员，对于来自西陇附近的人以及他们接触的人，一定做好排查。
吩咐下去这些，君楚昭才跟着李行往族长的家走去，顺便看看村子的情况。
最初进村的时候因为太过心急，君楚昭并没有仔细观察。现在缓过神来，发现这个村子竟是一片荒凉。
道路两旁随处可见的是堆积的破瓦，一路走来都是一些没用的药渣。因为药渣的影响，周边的杂草枯死，一副垂败的模样。偶尔会听见恶犬嚎叫，君楚昭顺着声音看过去，总能见着一两只饿的皮包骨头的残疾野狗。
整个村子被一股诡异的气息笼罩。
君楚昭走了一会，发现道路两旁的药渣就没断过，不免有些好奇。
她蹲下身，准备将这些药渣捻些检查一下。然而刚要触碰，就被一声虚弱的
声音叫住了。
“别碰！”
君楚昭一顿，转过头，看到扶着墙摇摇晃晃向自己走来的，正是自己今天在广场下救下的叶玄衣。
“叶小姐？”
“将军，那些药渣碰不得。”
君楚昭挑眉，虽然很好奇，但她还是收回手站了起来，一边还拍打两下，问，“怎么说？”
叶玄衣解释，“倒药渣是这边村子的习俗，如果哪家人生了重病，就将药渣倒在道路两旁。这样的话，如果有外人和鬼怪踩到药渣，那么病痛就会转移到踩中药渣的东西上去。”
“原来是这样啊。”君楚昭了然。
这个村子的习俗和他们的品格倒是很搭。
恰时一阵寒风吹过，叶玄衣身子一颤，像是冷着了。她不自然的将衣服拉紧，装作什么事都没有的样子。
君楚昭将她的动作看在眼里，心里也怪别扭的。她解下自己的披风，朝叶玄衣扔过去。
叶玄衣没想到君楚昭突然将衣服扔过来，手忙脚乱的将披风接住。
“将军？您这是？”
“算是刚刚的答谢，这披风借你一段时间，别着凉了。”
“可是您不需要吗？”
“我有盔甲，别啰嗦了。今天把你救回来，不是让你着凉之后给大夫添麻烦的。”
君楚昭看她犹犹豫豫的样子有些心烦，这种完全不考虑自己身体的行为总让她想起顾相思。
叶玄衣也看出君楚昭的耐心不够，小心的将披风披在身上。这披风保暖防风，叶玄衣刚穿上就感觉身上暖洋洋的，连带着心里也暖和起来。
君楚昭虽然十四，但身材高挑，不输于男子。她的斗篷穿在叶玄衣的身上要大许多，将叶玄衣衬得小巧秀气，更加柔弱。红披白衫相对比，给她添上一分艳丽的色彩。
君楚昭对她这身打扮挺满意，因为如此，叶玄衣便和顾相思完全不同了。
“谢谢将军。”
“都说了，是我答谢你的。”君楚昭摆摆手，刚要走又想起来什么，“对了，叶小姐，这个时间你不好好躺着养伤，你来这里作什么？夏青不是去照顾你了吗”
“这个……”叶玄衣低头小
声说道，“我是趁夏青姑娘熬药去了偷偷出来的，我对这个村子了解很多，希望能帮上将军的忙。”
叶玄衣捏着衣角，紧张的看着君楚昭，生怕她不同意。
君楚昭挺喜欢她的个性，是个知恩图报的。
君楚昭想了一会儿说，“正好，叶小姐，我需要知道这个村子之前有多少人已经患了鼠疫。你且告知我就行，之后回房间休息吧。”
“是。”
叶玄衣脸上浮现出一个甜甜的微笑，然后将村子疫情一五一十的跟君楚昭说了，君楚昭仔细记着。
随后又了解了不少这边的风俗，比如说看到路边的枕头不要去碰什么的。到最后麻麻赖赖一大堆，整个村子竟然连片下脚的地都没有。
君楚昭发誓，她再没见过比这更奇葩的村子了。
“行，叶小姐，谢谢了。你现在回去好好休息吧，我去忙了。”
说完君楚昭不等叶玄衣回答，便摆摆手离开了。看叶玄衣弱不禁风的样子，要是真的跟上来硬，要帮忙就糟糕了。
事实上君楚昭并不想和这个族长打交道，但是如今这情况，有些东西必须做好预防。
因为鼠疫的缘故，这个村子的老鼠极为猖狂，君楚昭随便走两步就能看到一只大黑耗子从自己面前蹿过去。
君楚昭记得顾相思跟她说，鼠疫大多是由老鼠身上携带的臭虫有疫病源。这些老鼠自身不会感染，但是人一旦感染，就会人传人，祸害一片。这老鼠就是个祸害，必须除掉。
君楚昭一路跟着李行，很快就见到了族长。和之前的剑拔弩张，针锋相对不一样，这一回族长看她眼神要温和许多。
“小将军，您怎么来了？”
“我来是想和您商量点事。”
伸手不打笑脸人，若不是之前情况特殊，君楚昭也不想拿身份地位去压一个老人家。
君楚昭从怀里掏出一张纸卷交给族长说，“县主治疗得鼠疫的村民需要一些草药，我们虽然带了不少，但是全村的人的用量还远远不够。我希望您能帮忙。”
族长连忙将纸卷接过来翻阅，越看到后面族长的眉头皱的越紧。
“大黄、
朴硝、枳实、川朴……这些药材村子里的库房还有些。都是这些年小老头攒下来的。有些时日过久，不知道还有用处没。只是这羚羊角这些确实是找不着，这样吧，我叫人去集市看看。这边靠近商路，来往商人多，总有奇珍异宝。”
出乎意料，族长很配合。
君楚昭顺势说起另外一个要求，“您就不用派人去了，我叫我的人去找。现在我希望村长能组织全村的人，将已经患有鼠疫的人集中在一起，可以吗？”
“将患者集中？”
族长一时间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