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如两人预料,没有贪官污吏的阻挠，之后治灾过程极为顺利。
一个月后，当地蝗虫数量减少，并未发现大规模的灾民流窜现象,是目前治灾成果最有效的地区。
不过蝗虫北上,影响面积不断扩大,部分地区官员私吞赈灾粮食,引得百姓怨声载道。
雁云作为北部最富饶的大省，一时之间涌入大量灾民。
上次顾相思将雁云清整一遍后，所有官员如今在她的掌控之中。由于灾民逃向雁云，各处发生暴动,朝廷问责。皇帝直接下旨令她安定灾民,稳定雁云秩序。
顾相思和顾君泽沟通后采用乾元治灾政策。但灾民之间劳动体力各有差别，分配不均的情况时常出现。常言道患寡而患不均,没过多久，灾民之间也出现团体,经常聚集一起,给治灾造成巨大阻碍。
清河为雁云省城，是最大的矛盾聚集中心,清河的动向直接影响雁云局势变化。
清河郡内,海棠神色匆匆地穿过大街,特意绕了大圈从郡府后面小门敲敲门。
里面的人连忙开门，看到是海棠连忙将她请进来，然后关上门,“海棠姐姐？现在外面的情况怎么样？”
海棠擦擦汗，心有余悸地说，“还是和之前一样,我差点还回不来了。我先去找郡主汇报消息，你把门守着，不准放任何人进来。”
那小厮立马点头，坚定地说，“是！”
海棠吐出一口气，开始收拾衣装。这出去一趟，身上沾满了不少灰尘，衣服还被灾民扯破。如果不整理干净，蓬头垢面的，让郡主见了成何体统，
小厮叫孙胜，人称小胜，今年十二，是管家的养子。这孩子做事能耐不拖沓，在府里很受欢迎。
他左右看看，确认没人后，好奇地询问外面的情况，“海棠姐姐，我听说是城东的破庙里发现了尸体。今天外面乱成一团，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不提这个还好，孙胜这么一说，海棠顿时怒火中烧，没好气道，“能怎么回事？还不是那群灾民……”
她刚要说出口，想起案发地点的惨状又生生止住，话锋一转，警
告道“你问这个干什么？事情有了定论自然会公布出来。总之，你这几天不要乱出门，就算出门也要找管家登记一下跟着大人们一同出门知道吗？”
“哦，”孙胜也是聪明孩子，当即从海棠的话中捕捉到什么，换了个问法，“那姐姐，现在外头的情况很紧急吗？”
“你说呢？”海棠拍拍手上的土，点点他的额头骂道，“小小年纪好奇心怎么这么重？就你这张白净的小脸啊，谁见了都缠，放出去得让人生吞活剥了！”
孙胜被吓到，捂住额头退后半步。
“姐姐，你不会是故意吓我的吧？”
“我可是认真的，不带半点玩笑。”海棠理理裙子，再次嘱咐，“有些热闹你别去凑。我先进屋去找郡主了，今天殿下还要去几个试点地区查探，你去安排好马车。”
“知道了。”
这段时间南部蝗灾泛滥，农田损毁严重，大量灾民涌入清河。
其中大部分人都是有上顿没下顿的贫苦人家，还有小部分人是原本的土地损毁无法继续在家乡生存从而跟着大部队北上的富人。不同条件的人混杂在一起，局势复杂，自然有人想要浑水摸鱼。
这几天意外死亡的人已经不是一两个，地方团体冲突大家习以为常。
今天的命案还牵扯到当地德高望重的一位富商。
海棠去现场查看情况，死者是富商的小儿子，被人从身后袭击，在双重施暴后被活埋。现场情况不堪入目，海棠都不想再回忆第二遍。
进入里屋，海棠将今天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跟顾相思讲了。
顾相思很认真地听完，而后问道，“凶手抓到了吗？”
海棠摇头，“还没有，可是我去的时候听目击者讲是贾家的那位公子不知道什么原因被菜市口那边的乞丐们瞧上，七八个人，男女都有。借着孩子生病的缘故去求帮助，将小公子在破庙那边把人殴打后玷污了。听仵作讲埋的时候人还有气，是填平土硬生生憋死的。”
山茶正给顾相思倒茶，听到这插上一句，“既然都有目击者，也知道是谁，那为什么不抓？”
海棠小脸皱在一起，为难道，
“官府也想抓啊，可是那里面有好几个是灾民中很有声望的人。官府要动人，全都被拦下来了。”
“声望？”顾相思挑眉，嗤笑一声，“不过是些忽悠人的匹夫罢了。天子犯法况且与庶民同罪，平民犯下滔天大罪，还妄图靠着‘法不责众’四个大字躲过去吗？”
顾相思给了山茶一个眼神，山茶心领神会，走出去将门外的人请进来。
姜云涛走后，顾相思在调换领军的同时顺手将府里的眼线全部拔除。她没有用姜云涛安排的人，而是换上自己暗中一直培养的亲信。
如今被提为领军，统领整个清河府军的正是常年在她身旁保护的三位暗卫之一，郭林。
郭林走到顾相思身旁行礼道，“郡主有何吩咐？”
“城边破庙出了起命案，这件事交给你全权去处理。另外针对最近灾民遇害的事情，不论贵贱，一律秉公惩治。要是有人带头闹事，斩杀便是。”
“是！”
郭林领命，接着便出门提兵向官府进发。和姜云涛不同，他是顾相思的死卫，会绝对听从顾相思的命令，从不反驳。
这种雷厉风行的做事态度让顾相思身边的婢女们都不大习惯。
等他离开了，山茶凑到顾相思耳边小声问，“郡主，咱们这边要处死人犯难道不应该上报到云都那边通过法部进行裁决吗？”
顾相思神色自然，从容自若地答道，“灾荒年间死几个闹事的是常事，到时候和遇害人数一起报上去，谁也不知道。就算被有心人知道了，那也不怕，正好可以为清算找个正当借口。”
山茶想也是这个理，不再作声。
海棠嘟起嘴，柳眉倒竖，为顾相思抱不平，“都是那群灾民不省心，明明我们已经给他们好吃好喝还提供住的地方，结果还是四处闹事。闹事也就罢了，好几个小团体拉帮结派，现在闹出人命了还相互包庇！”
越说越过火了，山茶拉拉海棠的袖子，“海棠，别闹了，有些话说不得。”
“在郡府里没什么说不得，海棠你继续说。”
顾相思制止了山茶，她很想听听海棠的想法。
而有顾相思撑腰
，海棠说话更加放肆。
“总之我就是觉得那群灾民太过火了！郡主您这段时间每天只睡一两个时辰，为了节省郡府上下吃喝都是稀汤寡水还不如有的灾民。结果他们在干什么？聚集一起，争地抢权，这分明是想谋反篡位！听说现在还推出专门的人做代表呢！我看丐帮都比他们有秩序，哼！”
海棠越说越气，最后干脆不说了，自己生起气来。
顾相思见她如此，不由得莞尔，“换个方向说，这些闹事的只是一小部分人。”
“但是闹事的人少蹦跶的多，那群灾民又跟着声音大的人走，现在好多人起来说您苛待灾民呢。”
“所以，你觉得是灾民的错？”
“当然！”
顾相思摇头，正色道，“海棠啊，其实大部分百姓的诉求都很简单，只需要足够的食物和水能够有处安身之地就足够了。他们大部分生来就因为资质、家庭、环境受困于土地，依靠土地而活。很少有人读过书，在生存条件面临威胁的时候自然会茫然。这个时候如果有人出现，告诉他们怎么做可以活下去，他们就会去听、去信。这能怪他们吗？”
就算这么说来，海棠还是不忿，“可是吃食明明是郡主您给他们的，他们却觉得是跟着那些害群之马争取来的！”
“瞧，你现在又把小部分人转化到所有人身上。灾民盲目，是因为他们没有机会睁眼。他们向朝廷纳税上贡，向我们求得庇护。我们享受了权利，能够睁眼看清真相，自然得履行相应的义务。因此我们得用眼睛看清症结所在，对症下药，而不是去埋怨他们。”
顾相思说话很温柔，声音清吟如同春风沐雨，又似山间流水，不知不觉间便说进人的心坎中。她站起身，走出屋外，海棠和山茶连忙跟上去。
顾相思站到庭院里，望着天空。那底色干净得不像话，漂亮极了。可是蝗虫如同墨点般，将天空污染，让人厌恶。
她教育海棠的话其实她自己都不信，不过是应当那么做，她要教给她们那个道理。
人真的是生来就尊贵的吗？权利与义务是相对平衡的吗？
如果真的是，那她
可真是个意外。
顾相思摸向心口，那里是她和君楚昭唯一的联系。透过连心蛊，她似乎能感受到君楚昭的存在。
没有利用，没有利益纠葛，她的阿昭是她唯一的情感寄托。
今天这种局面，如果是阿昭的话会说什么呢？
“任何情况，都要以集体利益、大局为先。”
大概是这样的吧？
顾相思深吸一口气，将各种乱七八糟的想法藏进心里，今天还有的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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