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楚昭在乾元待了一段时间,期间没有出现大的问题,等到乾元地区稳定后她与顾君泽受命继续北上前往其他地区。
每天忙也不算忙,日复一日相同的工作,偶尔还做做思想调节的活,缓解缓解居民矛盾。
这样的生活过得算是充实,就是太简单,干久了就觉得自个儿无所事事闲得慌。
顾相思自从知道她和顾君泽在一起治灾后,在给顾君泽的书信中每次都会多出一封专门给君楚昭的。
信里面写的都是些无关紧要的小事,顾相思做了什么,她心情如何,都是很平常的东西。有时候顾相思也会讲清河的事情,例如东街马大花家的牛被人偷偷杀了,抢去吃了。又或者是北府贾家的小儿子被灾民玷污,没了。
不过大多数时候,还是信件中那种要从纸上溢出的情感,总之就是些奇奇怪怪不明所以的话。
君楚昭不喜欢看这些,但出于礼貌在拿到信后还是把里面内容都仔细看了一遍,看完之后再烧掉。她没有回过信,有时候顾君泽会问她有没有给顾相思回信时,她也只是尴尬地咳嗽两声敷衍过去。
离开乾元的晚上君楚昭又做了梦。
自从离开胡关之后她一直都没有安全感,总是担心自己拥有的一切随时崩塌。常常闭上眼睛就可以听见崩腾的流水声,似乎还能闻到淡淡地夹杂着湿气的清香。
她不知道自己在哪里,周围漆黑一片。
今天晚上的梦很不一样。
她就像困在泥土中被埋葬的祭品,周边围了一大群人在欢歌载舞,因为杀死妖物献祭,而祈求上苍赐福。
那泥土是湿润的,加了水,紧紧贴在身体表面。嘴巴鼻腔还有耳朵里也钻满泥水,身体内大大小小的官道似乎也被堵塞。
人群在她上方踩踏,大小不一的细碎砂石经过踩踏变得严实。
到最后她被困在大地之下。
不能动、不能说、不能睁眼、不能呼吸。
明明身体已经冰凉,心跳呼吸都已经停止,可她知道自己还活着。
在暗无天日的世界里,感受窒息与禁锢的痛苦,永生永
世受尽折磨。没有人救她,也没有人在意她。她是个活着可有可无,死了正好作为取悦上天的玩意。
“你该爱她。”
有人这么说。
“你该爱他。”
还有人这么说。
明明都是一个声音,明明说的话都一样,可君楚昭就是知道那种声音在描述的是不同的人。
她很清楚那分别是谁。
她知道自己在做梦,就是醒不过来。不管怎么挣脱,意识很清晰,可大脑无法控制身体。
除了混水的泥沙,还有千万只触手将她死死拽住。突然胸口处更重了,似乎还放了棺材,自己的肋骨似乎都能被它压断。
桃木锁魂,空棺镇鬼。
极度痛苦下君楚昭还自己开起了玩笑,要是仪式完成说不定她真的能死在梦里。
这种感觉像极了在天牢的时候,那里的刑官很喜欢一种逼供的刑罚,还起了个好听的名字叫美人面。
用刑时将她押到长凳上,仰面躺下,固定四肢和头部,用桑皮纸蘸水一层层贴到脸上。
桑皮纸柔和,沾水后能紧紧贴着人脸,若是要呼吸就得张大嘴,死命的吸气呼气。在这个过程中,纸面能留下完整的脸印。
一层层叠加,不到六七层人能呼吸的空气就全没了。窒息下,人的表情更加惊恐,那纸上的人面也越发明显。
这种刑讯逼供的法子不留伤痕,后遗症不大。多用于宫里的美人,故而常称“美人面”。
刑罚残酷,可刑官们喜欢极了。
君楚昭是修武者,就算经脉被封身体素质还在那里,至少要一炷香才能晕过去。有时候看守的人无聊了还会堵她能坚持多长时间,当做消遣。
在天牢里,不难受不用刑的时候她是坚强的。还妄想龙域能将她从天牢里接出去,幻想有人能帮她。
可是每次用刑,感觉的自己生命慢慢流逝,一次次在鬼门关徘徊时,她就没那么坚强了。总想着,若是能就那么死了,也是件好事。
君楚昭记得,君家处斩那天,刑官没有出现,狱卒准备了水和饭菜让她好好收拾收拾。她被突如其来的优待弄得不知所措,任由几个嬷嬷摆
弄。
她以为龙域知道真相了,雨过天晴了。结果洗完澡收拾好后,用硕大的铁链一路拖着,上了城墙。出天牢的时候,君楚昭看到门口被巡逻兵牵着的军犬,脖子上和她一样也套着绳子被人牵着。
只不过那狗昂首挺胸,目光炯炯有神。而她佝偻着身子,手筋脚筋都被挑断,被人拽着,一瘸一拐,不人不鬼。
她被带上城墙,吊在楼上,看着君家的族人们被一个个带到菜市口押到断头台上。
君怀恩上断头台的时候看到她,两人对视。君楚昭发现自己这位向来古板木讷的二哥哥眼里没有恨也没有悲伤,只剩下对自己的担忧。
他们只对视了一眼,接着君怀恩就被推上台,押着跪在地上,正对云都平民。
他跪的挺直,无愧天下百姓。
可能是在梦里,君楚昭总算想起来。那只叼走君怀恩头颅的野狗当时凑在顾相思的脚边摇尾乞怜,只因为被赏了块骨头开心大叫。海棠生怕它伤着顾相思,拉着狗到旁边去,到她看不见的角落。
香烧尽,太阳到了正头顶。
午时已到。
“斩!”
刽子手站了两排,一刀下去,人头四处掉下。
好几颗脑袋从断头台上滚下去。
刚刚野狗似乎疯了一般,冲到台下,叼起一颗人头就朝外跑,而后没入人群之中消失不见。
君楚昭被吊在城墙上,双目赤红,血泪两行。
这种绝望在她前世最后一个月的时光里时时啃噬她的肉/体和灵魂。就算回到十年前,她也长时间不敢睡觉,只要一闭眼就是那鲜血淋漓的记忆。
突然有人在她耳边轻声说,“昭昭,你该爱的是自己。”
爱自己?
君楚昭觉得悲哀而可笑。
她有什么资格爱自己?
只不过是个什么都做不好的废物。
父亲都不会给个笑脸,似乎她所做的一切理所应当,永远都达不到让他惊喜的标准。母亲常居佛堂,常年不见一次,就算见了也从未有过半分温柔。
她自卑敏感,将兄长的严苛视作对自己的厌恶,直到生离死别都没能对他说一句,其实他是最
好的哥哥。
她对不起至亲,对不起族人,对不起军中的兄弟。
“其实,你对不起的只有你自己。”
那个声音又出现了。
君楚昭不知道他是谁,只当是梦境中的幻觉。
头了要回云都的事情,虽然君楚衍保证可以将朝廷那边解决好,可君楚昭心里始终放不下。再加上如果草原议和,君家只有吃亏的份,之后开要开拓西部战线。粮草、兵力、阵营,每步都要详细考虑,终归要受制于人。
思来想去还是得回云都,自己亲眼看着过了这段时间才会安心。
而且,她必须要找到连心蛊的解决方法。前世因为连心蛊,顾相思锁住她的经脉,让她连反抗的余地都没有。就
算现在她能简单隔绝连心蛊,可到底是为什么连她自己都不清楚。
这是个绝对的不稳定因素,她必须尽早处理干净。
就算最后真的走到前世的结局,她就算是死,也能带两个下去垫背!
想到这,君楚昭揉揉眉心,回想起云都那边属下派来的消息。
言家那边,由于言溪的尸体未曾找到,言家对外只说是失踪。和言溪订婚的小侯爷本来就不喜欢言溪,盯准这个机会,等了两三月,一开春就以言溪逃婚为由强制退婚。
言家成为云都的笑话,与侯府关系破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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