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家一事其中自然有君楚昭的手笔。
她派原先在京中驻扎的眼线接近小侯爷,故意散播言溪心有所属,抛弃婚约逃婚的消息。
这小侯爷是世袭侯爵,官场上没有建树,生性自卑,性情乖张。言溪只是旁支嫡女,本身两家联姻他看上的是言家正儿八经直系嫡女,但是人家看不上他,最后联姻的是旁支的嫡女。
联姻中侯府本就吃亏,结果言溪竟然还逃婚,如此大辱,小侯爷自然不会高兴。
此时君楚昭再让人把言溪身死的消息传到小侯爷耳中。
知道言溪回不来,那小侯爷反而放了心。他也不是愚笨的人,抓着这个时机,暗中将事情闹大,传出言家嫡女逃婚的时,占据道理。
言家说言溪是失踪,自然不会先承认其身死的事。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
闲言碎语而已,小侯爷一时也退不了婚,他不着急,该吃吃该喝喝。开春后言溪还没回来,自动坐实谣言。这时小侯爷向圣上请旨,最后不仅退了婚,言家还吐出不少好肉作赔礼。
这个过程中君楚昭隔岸观火,言家失利也没更进一步。
她现在步步谨慎,将自己藏得严严实实。不过就算查最后也查不到她头上,顺水推舟,还能把别的势力卷进来。
“时间还早,来日方长。”
君楚昭沉吟,她指尖在桌上轻轻敲击,心里还在琢磨言家的事。
言家白白吃亏,自然不肯罢休。
对言家来说,言溪尸体没有找到,只晓得她的消失与清河胡关都有关系。
但是胡关那边言家并不占理,当初言溪调到胡关,言家背后出了不少力。无论是谁泄露了芙蓉骨,消息总是经过言溪的信息渠道传出去的。君家还没有算这笔账,言家也不敢先开那个头。
至于清河那边,由于没有证据,言家表面上一直没吭声,然而暗中和顾相思的人起了多次摩擦。
言家在顾相思手中没讨着好,后头矛盾激化,在乾元、清河等地区治灾过程中都出现好几次意外。
君楚昭仔细调查后发现,大多数都是言家的手脚,还有
少部分跟着言家瞎参和的。
拿灾情做文章,自然不能惯着。
君楚昭和顾君泽商量后,两人联手借着治灾的事情将言家一起拖下水,把他们和治灾绑在一起。如此,言家最终只能乖乖收手。
至于言家为什么这么急于出头,君楚昭心中实际上是有答案的。
顾家、言家都是老牌世家,如今都是夕阳幕下。顾家面临的境遇,言家同样遇到,只不过言家可没有像顾君泽那样能以一己之力抗下镇北侯府的天才。
而内部越是颓弱,在外表现就越要强势。
常言道,柿子拿软的捏。
言家几次没讨着好,就变相地从左相那边抢了不少好东西。连环计夺了左相的左膀右臂,而左相势微,面对言家,只能打碎牙和血往肚里咽。
不过话说回来,左相就是邱平身死的幕后之人,之后更是派杀手杀死言溪。言家歪打正着,没白冤枉他。
因果轮回,报应不爽。
“云都的事情越来越有趣了,不回去是在可惜。现在还有个问题……”
君楚昭呢喃着,手指停下,摩擦指腹。
从顾相思和龙域的性格上看,绝对不可能为情杀人。
那到底为了什么,军权?
可她明明已经把军权交出去了,久居深宫,做个称职的妻子和皇后,不干涉前朝。此时君家嫡系无人,旁支势微,君家的存在对皇室构不成威胁。
除此之外君家世代镇守边关,为大兴鞠躬尽瘁死而后已。滥杀功臣,只会让天下军人寒心,甚至引发朝廷动荡。
所以,正当理由是什么?
结党营私,勾结外敌。
百姓也就算了,官场上都是成精的狐狸,怎么可能被这种可笑的理由蒙蔽?
如今顾家、言家、左相三大巨头都盯着君家,按照前世来看君家兵权绝对不能交出去。龙域和顾相思肯定也有秘密,定与君家灭门的真相有关。
如果她不回云都,这个秘密永远无法打开。
邱平死后将军府就不再平静,就连胡关都被各种人安插进棋子。
这段时间给她的教训就是置身事外永无安宁。如果将大后方交给别人
,那无异于把自己的脑袋放到别人刀下。开心的时候别人说不定留两个子,逗弄逗弄。不开心了,手起刀落,人头掉地,最后连畜生都不如。
君楚昭靠在椅背上,带着凳子向后仰,将两条长腿放到桌子上,两条胳膊垂到身后晃悠。
她看着房顶,许久之后才幽幽怅惘道,“龙域啊……”
那个男人是她前世唯一主动追寻的人。她爱得轰轰烈烈,将自己心都剖出来捧到他面前。
君楚昭一半的人生还有整个童年都是跟着姜海天习武,每天都在打骂、训练、杀人这三件事中不断循环。姜海天是严师,对她的教育只有两个字,服从。做不到就得受罚,惩罚的内容就算是天牢里经验丰富的刑官见了也自叹不如。
之后遇到顾相思,那个女孩可爱弱小,似乎一触即碎。她精心呵护那个孩子,希望顾相思能够幸福快乐地长大。顾相思一直以来也都将她当成保护伞,在她面前,君楚昭永远都是高大的,可靠的存在。
君崇和卢娇芸冷淡,她与父母几乎没有交流。君楚衍严苛,他们同一天出生,他过得比她还要累。
在所有人眼中,她做成功的每一件事似乎都是理所应当。
关心、鼓励、奖励,这三个永远都是如此陌生的词。
直到遇到龙域……
前世鼠疫那年回云都,她去宫中参加宴会时穿得是常服。进了宫里,在那些身着华丽衣裙的达官贵人中间显得格格不入。
因为没怎么打扮,再加上她性子冷傲,不和别人接触,所以一直被孤立在外。
君楚昭倒是没有在意他人的看法,注意力全在面前的山珍海味上。
要知道在边关打仗别说吃肉了,有新鲜的蔬菜都算是豪华。每逢战事吃紧时他们最担心的不是双方兵力有多悬殊,战斗胜败各几成。而是粮草够不够,下一顿吃啥,战线该拉长还是收拢。
到了皇宫能吃上这么好吃的食物,不抓紧时间吃饭,还有心情顾及别人对她的意见?
毕竟是宫宴,君楚昭虽然不知道规矩,也没有狼吞虎咽。她尽量做到优雅有礼,至少不能御前失态。
就算如此,
别人对她还是指指点点。
“不会吧,她怎么一直在吃,都说打仗的都是粗人,果然如此。”
“你再看看她穿得什么衣服,这可是宫宴,怕不是故意对君王不敬吧。”
“噗,就算我家后院的浣纱女都比她更懂礼仪。”
“……”
他们表面上没有明说,而是小声嘀咕。可习武之人耳力极强,在场的将士们自然都将这些话听进耳中。他们眼神各异,都默默放下筷子。
君楚昭抬眼扫过那几人,都是些不认识的。她身上煞气重,那几人怕她,身子微颤,纷纷低下头闭上嘴。
倒是中间领头的神情不变,和她对视。君楚昭年纪小,不懂什么叫谦让,和那人互瞪,不肯让步。
直到一声轻笑传来,“君小将军颇有闲情逸致,可否与我对饮一杯。”
君楚昭收回视线,看向来人。
眼前的正是之前治鼠疫时有过交集的六皇子龙域,想起这个人还是自己的救命恩人,君楚昭面露笑意,拿起酒杯站起来,“见过六皇子,这是在下的荣幸。”
“诶,什么见不见过的。现在是宫宴,不分大小,不必拘礼。”龙域笑容亲和,自然地说,“此次小将军凯旋,战功赫赫,我很佩服,诸位将士都辛苦了。”
君楚昭知道他抬高自己,谦虚道,“六皇子说笑了,军人保家卫国是天职,辛苦是应当的。”
“哈哈哈,有小将军在,是我大兴的服气。”龙域听这话开心得很,他话锋一转,稍微提高声音。让那几人听见,却又不张扬引人注意,“小将军今年十四已居正将,独当一面。龙域着实佩服。战事辛苦,回家来就好好休息,还希望云都的繁文缛节不扰小将军的兴致。”
嗯?
这话让君楚昭一愣,转念一想反应过来。龙域这是在替她解围,同时安抚周围的将士。他直接把话摆到台面上来,没有丝毫遮掩。
说实话,其实君楚昭自己是不介意的,闲言碎语而已。
她在云都也待不了多久,过几天就走了,那些人说上几句也无关痛痒。
往日打仗,和草原军双方叫阵的时候,两方军队都是从祖
上十八代开始互相关心。云都这些公子小姐,说话实在温柔的很。
不过正是因为她都没有放在心上的小事,龙域却注意到了。从未被人关心过的孩子,第一次感受到了被人注视的感觉。君楚昭心中升起一股复杂情感,她眨眨眼睛,头次露出开怀的笑容。
“云都很好,在下玩得很尽兴,多谢六皇子关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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