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君泽温和地笑了笑,他不好拒绝顾念之的好意，便委婉地推脱道，“现在还早，等云都的风头过去,我再去吧。”
他抚摸怀中的暖炉,暖炉内的香料是顾相思精心调制而成,混合各种名贵的稀有药草,价值非凡。有这暖炉平日里抱着，吸收药气，慢慢调养身体。顾君泽也不懂什么原理，不过最近他病痛发作时确实要比往日能够忍耐许多。
“相思如今也回到云都,时常会替我诊断。她医术高超,丝毫不比宫廷御医差，有她在你也该放心。更何况这是老毛病,这么多年了，身体对这疼都熟悉了。现在病发时,我只是看着脸色不好,可一点都不疼。没事。”
“撒谎。”
“……”
顾念之眼睛一横，瞪着顾君泽严肃道：“大哥,就是因为你对自己身体完全不负责的态度,所以你的伤才会越拖越久,越来越重。大家都很担心你，我没有再开玩笑。”
顾念之说道后头声音都冷下来，大有以下克上想教训自家兄长的意思。
“抱歉,让你们担心了。”顾君泽并不在意自己的身体，只是弟弟难得关心自己，欣慰极了,笑眯眯地答应下来，“我都听你的，等年节休息的时候就去看看。”
他这么说，顾念之脸上神色才缓和几分。
兴国官员在每年年关前后共有三十天的长假，休假期间只需要不定时去岗位处理少数必要的临时事务即可，其余时间由官员自行安排。
趁这个时间去蓬州正合适。
顾君泽保证的事向来说到做到，顾念之放了心，高兴地说，“正好你也可以去看看东边诸岛的风景，那里和云都可是两个世界。多出去走走，没准你这回出去再回来，就是个崭新的活蹦乱跳的大哥。”
路面有些颠簸，他说话时脑袋也随着马车摇晃不住点头。顾君泽忍俊不禁，轻轻咳嗽两声顺着他的话问，“那位医师个是怎样的人物？”
“他啊，无名无姓，蓬州当地的居民都称他为南海布衣。由于常年披着斗篷，深居简出，所以几乎没人知道他的真实样貌。我前往蓬州之时
遭遇海难，得他相救，这才有幸结交。此人不拘小格，大方潇洒。临别时他赠我鲛珠，我还以玉珏，算是有过交情。淮海的港口有直到蓬州南岛的船。去了问当地人，前往海神湾，便能到布衣的住所。”
顾念之撒豆子似的把自己知道的都说出来，顾君泽这才知道他把事情全部都想好了，就等自己点头。心中暖意升腾时也是哭笑不得，没想到自己还能被念之给算计了。
顾君泽问：“医师的地址人人皆知，拜访者无数，我去不是给人麻烦？”
“当然不会，布衣居所外迷阵重重，一般人通过不了。在岛上时布衣给过我一枚海螺，说你若是前去海神湾拜访，可以根据海螺的指引穿过迷阵。”
“原来如此。”
顾君泽了然，这南海布衣显然是个厉害人物，希望真能治好他。如果能恢复以前的身体，他也能完全接手镇北侯府，不至于将担子分摊到念之和相思身上。
“念之，谢谢你。”
顾君泽心里五味陈杂，一抬头发现顾念之极度嫌弃地看着他，他满头雾水，不解地问，“怎么这么看着我？”
“感情淡了。”顾念之眯起眼睛，抖了抖身上的鸡皮疙瘩，别扭地说，“大哥你现在都要跟我说谢谢了，把我当外人了。老实说这么坦然，你是不是被谁夺舍了，有点恶心。”
“……”
这种说话方式像极了某人。
感情在黑麟军待久了被君家那些铁疙瘩同化了吗？
顾君泽刚要说什么，这时马车停下来，小厮走到车窗下禀报说六里桥到了。
“这么快？”
顾念之将窗户打开小小的一条细缝，望着远处九曲长廊，果然是六里桥。
长廊尽头的亭阁中站着一群人，那群人将龙域簇拥其中。
看来自己是来迟了。
顾念之赶紧回头，对顾君泽说，“具体的安排我们之后再聊吧，大哥我就先走了。”
顾君泽晓得他急冲冲得是想去见谁，也知道他因为自己协助楚王的事向来不想和自己谈论六皇子。于是也不多问，只是再次叮嘱，“路上小心，晚上早点回来，就算不回家
也派下人传个话。”
“我知道了！”
顾念之招招手，小心翼翼走下车，将车门关严实，带着自己的小厮往龙域那赶去。
车内突然只剩自己一人，耳边没有吵闹的声音，顾君泽反而觉得安静过了头。
小厮这时又问，“世子爷，接下来咱们直接回府吗？”
“先不回去，”不知怎的，顾君泽临时起意，“去楚王府。”
“是。”
楚王府距离六里桥并不远，绕过三四条大街走五个胡同便到了。顾君泽在车上眯了一会，闭目养神，一刻钟不到马车就停下来。
车窗一打开，冷风飕飕，直往马车里灌。顾君泽连忙捂住口鼻，就算如此，还是吸入冷风，肺里难受得紧。
楚王府的护卫见到是他来了，都没拦着，上前去将人赶紧迎到会客厅，然后才去通传。
顾君泽身体不好，他平日里在楚王府待得久，龙城有意让小厨房一直备着暖胃的热饮，等顾君泽一来就能用上。果然他刚坐下，下人便呈上热饮给他。
顾君泽接过来暖暖手，抿了一口。暖流入肚，他浑身冷气都散去许多。刚刚在门前，顾君泽便注意到门口有其他马车的压痕，心头疑虑，于是询问过来伺候的管事。
“今日王府可否有贵客上门？”
管事说，“今天来拜访的是护国将军府的二公子，君怀恩君大人。”
“原来是怀恩，看来待会要好好叙叙旧才是。”
顾君泽眼神微微闪动，将杯子放到桌下。
君怀恩如今在军监所任侍郎，协助兵器的开发利用铸造补给。都说无事不登三宝殿，他在这次来必然是有要事。想到这顾君泽也有些坐不住，等着通传的人回来，起身催促他们赶紧过去。
到了议事书房，下人们都被遣退。顾君泽推门进去，只见君怀恩和龙城两人坐在塌上，龙城手中捧着一沓纸，与君怀恩相谈盛欢。
见到他进来，龙城抬头朝他招手叫他过去，“君泽，你开的正好。过来看看，怀恩带了好东西来。”
顾君泽心中存疑，将龙城手中的纸接过来。简单看了下，发现上面画着的都是
各种稀奇的东西，应当是武器的图纸。
“火器？”顾君泽看旁边备注，“以□□为爆发力的新武器吗？”
“嗯，火器的攻击以火/药为主，是我在研究火炮的时候突然想到的。和火炮不同，这种小型火器可以士兵单独配置。射程以及杀伤力都会比弓/弩要强，对使用人的要求不高。”君怀恩说道，他眼中的热血和激动几乎是要溢出来，“如果成功研制，军队绝对会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
“破坏性有一个具体的预估吗？”
“至少可以威胁到修武者。”
君怀恩对自己搞出来的东西相当自信。
听他这么说，顾君泽心头震动，重新审视这份图纸。
从一千年前开始空气之中灵气逐渐稀薄，强大的修武者和妖族相继飞升或者陨落。之后宗门与妖族都隐世不出，退出时代。如今部队中更多的是无法修行的普通人，个人的实力对战局的影响微乎其微。战争从巅峰者之间的对峙逐渐变成双方兵力、武器以及后备资源的比拼。
谁先创造出更强的武器，就意味着谁能主宰战局，有资本获取更多的资源。
仔细看完这沓资料，顾君泽久久不能平静。这份资料里面详细记录了□□的成分改进方法、各种火器的制作过程、土炮的改良以及火/药实验的详细情况。
他将资料还给君怀恩，对这种火器充满了好奇，“有没有实际制造出来的武器，可以让我试用一下吗？”
“就是在说这个问题，现在成品还没制造出来。”龙城示意他冷静下来，“这几天□□库又炸死了人，炸死的人里有宗室小辈。因为火器事关重大，宗室并没有在朝廷上说明，而是呈密函往上施压，希望停止这个计划。”
顾君泽听龙城这么一解释便明白了。制造火器的过程风险很大，可高风险背后是高收益，这个计划必须去尝试。宗室那边未尝是真的想要这个计划搁置，多半正是看准了里面的甜头。施压是假，借机插足才是真。
司阁、工部都归龙城管理，军监所虽独立为一个部门，但是受工部监督。这件事情要想好好解决，最好的方法就是龙
城出面，镇住宗室的人。
北部草原双方僵持，一旦打起仗来君家的重心就会从云都转移到边境。怀恩虽然与他们关系亲近，可图纸相当贵重，必然并不是因为这个。他在此时将图纸献上，是否代表君家示好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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