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前尘II(1 / 1)

初秋,天高云淡。致知堂的演武操练校场,“飞马穿杨”的大旗随风猎猎飘摆,格外醒目。

致知堂每个月末都会在校场举行射箭比赛。规则是以百步为距,插一个靶子,划上十圈,靶子正中点上红心。参赛者要骑马穿过纵道,同时朝百步外的靶子射箭,谁射中红心最多,便是当月的射箭状元。

全年累计最多者,便是当年的“飞马穿杨”总状元,不仅有赏,还能披红挂花,光彩无比地骑着马绕行校场三周,以激励学堂众子弟们的学习热忱。

这项比赛简单易行,并不危险,观赏性也佳,正合适小伙伴们一起互相切磋。

夏侯徽自从隔三差五到致知堂蹭学以来,还是第一次观看这种比赛。

一阵锣鼓响过之后,教习师傅宣布比赛正始开场。

今日第一个上场的是毌丘俭。他意气飞扬地紧了紧衣带,冲左右的小伙伴们一抱拳,潇洒利落地翻身上马。

又冲身旁不远的夏侯玄打了个响指,“兄弟,瞧我的!”

而后一骑绝尘冲进纵道,豪气满怀地抬臂拉弓,唰唰唰唰,箭似流星一般,十支羽箭轻轻松松满中红心!为今日的比赛开了个好彩!

场内外一片欢腾雀跃之声!连场中的教习师傅也频频颔首。

约摸一炷香的功夫后,轮到了夏侯玄。他自小便随着父亲练习射箭骑马,箭艺精湛,是学堂子弟中的佼佼者之一。

今日,他着一身浅色短衣襟打扮,腕上扎着同色锦纹护袖,少年的身姿挺拔如一株春日白杨,面如美玉,目若灿星,骑在白马背上分外耀眼。

夏侯玄家世好,人缘好又随和,他刚翻身上马,在场边观看的子弟伙伴们便传来一阵响亮的叫好助威声!尤其是站在人群前面的毌丘俭喊得最是起劲儿。

夏侯玄微微一笑,背起弓箭拍马向前。但见一道闪电似的白影倏忽闪过,他在马背上稳稳地搭弓扬手,箭发如雨,干净漂亮!箭箭正中红心,更是引来阵阵欢呼声!

“咦?有只蝴蝶!……”不知谁喊了一声。

一只白色蝴蝶蹁跹着误入校场,扑闪着一双翅膀,惊惶地从夏侯玄手旁飞过!

最后一箭已经堪堪在弦上,夏侯玄生生收了力,悬而未发。他提着气满拉着弓,待那只蝶飞走,才松手射出手中那支箭。

由于略略分心,最后一箭的力道稍稍偏了一点点。饶是如此,羽箭仍是擦着靶子正中的红心边缘稳稳射中。

夏侯玄收了弓箭,那边负责计数报数的小伙伴仔细地辨认了最后一箭的位置,虽是擦着边缘红心位置,但仍在红心之上,于是骄傲地高高举起双掌,伸出十个手指报数,“夏侯玄,十中红心!”

这是今日全场第二个十箭全中红心的。又是全场掌声雷动!一时间,校场内外喝彩叫好声此起彼伏。

夏侯徽站在人群前面,满心为哥哥感到骄傲,兴奋地和大家一起欢呼呐喊。她虽然也习过射箭,不过毕竟是女儿家,身小力薄,次次拉满铁弓大为耗费体力,技艺远不如兄长夏侯玄精湛。自己的哥哥真的好棒啊!

直至比赛临近尾声之时,差不多到最后才轮到司马师。

他一贯性情孤僻,和子弟们互不来往,也从来对学堂活动漠不关心,今日依然排在队伍最后。

司马师的年纪比夏侯玄大了一岁多,在学堂中算是较为大龄的,身量个头儿比学堂其他子弟也略高些,臂力相对也更足。他虽然只有十五岁,以前却曾随父亲司马懿在军营中历练过,马上射箭自然不在话下。像今日这种距离与难度的射箭,于他不过小事一桩。

奇怪的是,当他翻身跃马,拉满弓瞄准红心时,本是一片喧嚣沸腾的射箭场周围却渐渐静下来,欢呼声也跟着渐渐止歇,甚至近乎消失于无了。

司马师昂着头,面容倨傲,并不理睬周围。他一旦拉上弓便全神贯注,视周遭如无物,双目似鹰隼一般紧盯靶子红心。随着“绷”的一声,手中羽箭尽数离弦而出!

他出手迅疾,射箭速度极快,只听唰唰唰唰唰几声!游弩赛过流星,一眨眼功夫,箭筒中的十支箭已悉数射出!

“哇!太厉害了!”场边的夏侯徽看得近乎有点呆住,不由跳起来喝彩!

她从小就由衷佩服有才之人。这个看起来寡言默语的少年,射箭时的英姿与平日里的不苟言笑老气横秋的模样判若两人,竟是那样英气勃发,让人移不开眼。

她身旁的兄长夏侯玄望着靶心,也不由轻轻点头,露出赞许的笑容。

司马师向人群中唯一发出欢呼声的位置扫了一眼。发现是来自夏侯玄身边的漂亮小书童。便冷冷地又将目光转回射箭场。

周围有几道讶异的目光看向夏侯徽。她这才发现,除了她之外,现场掌声欢呼声寥寥,并没什么伙伴为司马师的出众箭艺叫好。

百步之外,负责计数的少年叫文钦,他不是京里人,才随父从谯郡进京不久。他数了数靶上的箭,伸出九根手指报数,“司马师,九中红心!”

???

他报出的数令人感到有些惊讶。

不少双眼睛齐齐望向场中靶子的位置。原来,司马师所射的十箭中间,有一箭由于力道过强,把他之前射在红心正中同一位置的一支羽箭生生震下了靶子!

按照比赛一贯的计数办法,是以计算靶上红心的箭支总数为准。那么,仅从比赛规则来讲,计数的少年并没什么错。

但是,司马师方才射箭时出现罕见例外:是由于其中两箭的后面一箭力道更大,把前面的箭支震下了靶子。显然,对此种情形,更为合理的计数方法应当是将每次射中红心的箭支总数累计相加,照这样算来,司马师则是十次全中。

但是,由于他射箭速度极其迅疾,间隔极短,很难辨清每箭是怎么射中靶子的。负责计数的少年所站位置又在靶子的一侧,视线范围受限,所以他没有看到也情有可原。

偌大校场,那么多观赛者,并非人人都未发现这点。可是却无一人出声为司马师开口说话。

夏侯玄犹豫了一下,冲那名计数少年招了招手,“文钦,你……”

“你是眼瞎了么?!”忽见场内司马师冷笑一声,右手以极快速度从另一支箭筒抽出一支箭,只听“嗖”的一声,羽箭带风,直直奔着那少年而去!

一切只在一霎那!

众人皆一声惊呼!!

羽箭堪堪擦着那个少年的头皮射过,扬起一绺发丝,钉在他身后不远处一个拴马用的木桩上!

少年紧紧捂着自己的头,几乎吓傻了!他以为自己要死了,等回过神儿,顿时吓得大哭!

人群里的司马昭也吓呆了,他紧紧攥着拳,紧张地一溜儿小跑到文钦前,看他似乎无事,方才松了口气,跟小鸡啄米似地点着小脑袋,一连声地道歉。

“司马师!你什么意思!想当众射杀同窗么?”毌丘俭扒开人群,冲司马师大喝了一声!

“他有眼无珠,欺人在先,不该给点教训么?”司马师冷哼一声。

“到底谁欺谁?他又不是有意的!你是什么态度?”毌丘俭义愤填膺!

“哼,最好不是有意的,否则,你以为他还会毫发无损地站在那么?”

司马师冷冷地瞟了哭声凄惨的文钦一眼,“我保证,若他再敢如此,下一回我绝不会手滑了……”

“你也太狂妄了!马上给他道歉!”

毌丘俭爱憎分明嫉恶如仇,最看不得人欺负弱小,说着说着,忍不住撸袖子上前,一把揪住司马师衣襟!

“该道歉的是他!”司马师遇强则强,目光冷极,不甘示弱。

两人话不投机,三言两语便打在一处。

“毌兄,莫冲动!”夏侯玄上前想拦住他们,一时又哪里拦得住血气方刚怒火攻心的两人。

“是兄弟就甭拦着!今儿不治治他,打得他哭爹喊娘认输道歉我就不姓毌!”毌丘俭早就看不惯司马师那种总是一副鼻孔朝天拽得二五八六的样子了。

文钦坐在边儿上哭得鼻涕一道儿泪一道儿,模样好不凄惨。他嚎了一阵儿,睁眼一瞧,学堂里功夫最厉害的两个人正在因为他而打架!!自己做错了什么??……

嘴一扁嗓子一扯,哭得更厉害了!

“哥,哥!算了算了,别打了,别打了……回头师傅又该罚你了……”

司马昭正在安慰文钦,一看他哥跟人动手打起来了,顿时紧张不已,又忙不迭地跑回到这边。他急得又伸脖子又剁脚,忙得团团转,却没一个人把他当回事。

“司马师!休得放肆!”先前在比赛临近结束时,在现场负责的教习师傅离开了半盏茶的功夫,去如了一趟厕,回来就看到校场周围乱作一团。

听到师傅的厉声喝止,毌丘俭司马师两人才气喘吁吁犹有不甘地被众人分开了。

司马师环视场内,冷笑一声,无视场内目光睽睽,扔下背上的弓,扬长而去。

他的弟弟司马昭在人群里涨红着脸,冲大家鞠着躬,小声说着对不起,也低着头追着哥哥的身影去了。

这是少年司马师留给十二岁的少女夏侯徽的印象中,极为深刻的一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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