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里如今如何了？小妹又长高不少了。”上午下学的墨云峰收到家里人找的消息,欢喜地跑了出来，笑弯了眼接过妹妹提着的篮子,跟着娘亲跟妹妹的脚步往外头去,因为小妹方才说今日要给自己改善伙食,是以一家三口准备到外头的小饭馆去吃饭。
云柳跟在大哥后边儿蹦蹦跳跳的，好不欢乐：“好着呢！我都十二了,还是矮冬瓜才要出大事儿呢！哥你都不知道，娘都不给我吃好吃的,不然我还能长更高呢！”努着嘴皱着鼻头那娇纵的小模样不知有多可爱。
“那一会儿哥哥掏私房钱给你买酱肉吃，给你好好补补，等下回来就能长得比哥哥还高！”墨云峰侧头看了眼跟在自己身后的小妹,压低声音故作神秘一般说到：“哥哥身上可有钱了呢！”
“你这死丫头，还学会跟你哥告状了啊！”崔三娘走在儿女走着的路外边儿不时将儿女往里护一下,不叫路人撞到孩子们,先是笑骂了一句小女儿这个告状精,又转头语重心长：“你如今读书辛苦,可千万别去给人抄书甚的,家里如今不缺银子,你在书院要照顾好自己，家里凡事有我跟你爹你姑姑呢！”
墨云峰也只是笑笑不说话,母子三人不多时就走到了与书院隔了一条巷子的饭馆。
崔三娘如今手里有银子，加上心疼又瘦了些的长子，点了一条鱼、一个辣椒炒肉以及长子爱吃的青菜，两荤一素也足够母子三人吃了。
“每回来瞧你都瘦不少,平日里指定都没有好好吃饭，今日多吃些才是。”崔三娘一筷子就夹了小半条鱼到长子碗里，然后又给“告状”的女儿夹了一筷子鱼肚：“你也多吃些，别一会儿回家还要跟你爹告状说我不给你吃饭，叫你饿肚子！”
云柳咧着嘴露出心虚又讨好的笑，稳稳地夹了一筷子辣椒炒肉里的五花肉到只夹了一筷子青菜的崔三娘碗里：“娘今日辛苦了，娘吃肉！”
被小女儿这狗腿又谄媚的样儿逗得原还故作生气的崔三娘一下子就破功笑了出来：“真是精怪精怪的，赶紧吃饭，别一会儿都凉了啊！”
这饭馆的饭菜虽然地儿不大，不过饭菜口味确实不错，不过一刻钟，墨家母子就将两荤一素都吃得干干净净，只剩一桌残羹剩渣，崔三娘拦住长子的动作结了账后，一家三口才又往书院回。
“家里如今都好着呢，你在书院也别操心那么些事儿，娘给你新做了几套里衣，平日里换洗着穿，读书虽然重要，可也别累着自己啊！”书院门口，崔三娘将早早就准备好的包袱递给儿子，看着长子眼底下的些许乌青，崔三娘不由得吸了吸鼻子：“快回去休息会儿啊！我跟你妹妹下回再来瞧你！”
说罢挥手叫长子赶忙趁着午休时间还没结束回去歇会儿，自己则带着小女儿转身离开了书院。
站在书院门口的墨云峰直到娘跟妹妹的身影消失在烈日下的街道拐角，自己才提着包袱回到自己宿舍。同一个宿舍的同窗见他提了个包袱回来，好奇地问了句：“墨云峰你家里人又来了啊？你家里人可真好！”
“嗯...”坐在窄小床上的墨云峰摸到包袱里有两块硬邦邦的东西，便知是娘亲又偷偷塞了银钱进来，长长叹了口气，不再言语什么。
***
再说墨家母女，离开书院后便直奔南城门去坐牛车往八方镇回，又在城门外等客的骡车聚集处那见到了才分别不久的何氏。
“哎呀！崔大妹子！”何氏晒得有些红的圆脸上挂着笑，挤过人群走了过来，原来方才墨家母女看见她时，正巧她也回头看到她们：“你们可是打算回去了？我娘家弟弟今日也到长安来办事儿，他驾了骡车来的，咱们一起搭个伴儿回去啊！”
瞧她指向停在路边的一辆骡车，一头健壮的大青骡正半垂着头啃着主人塞过去的一根萝卜，一口下去半根就没了，那牙口真是好得不行。也想自己拥有骡车的少女看得两眼放光，羡慕得很。
“那就有劳何姐姐了。”崔三娘也是个爽利性子的，主要是这何氏也对自己脾性，加之自家小闺女还是个娇气的，若像来时那般折腾回家，怕不是真折腾病了。言语间三人就已走到何氏弟弟的骡车边，与何氏弟弟何有财打声招呼后便上了骡车。
何家的骡车不是拉客用的，等车上三人都坐好后，何有财问了声才轻轻甩着鞭子拍打大青骡踢踏踢踏地走起来。
骡车前边儿的门帘子跟车窗的帘子都打了起来，三个大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至于云柳则整个人半躺着，挨在崔三娘怀里舒舒服服地睡起觉来，不知比来时自在多少！
“我瞧着妹子你家的丫头真是喜欢得不行，白白嫩嫩的，模样还这般好！偏生我家里只得三个臭小子，该是没有闺女儿的命！”何氏依旧是盘腿坐着，不知从哪掏出一把瓜子来还分了一半给崔三娘，一副要嗑瓜子聊天儿聊一路的架势。
崔三娘扶了下被颠得在睡梦中有些吓到的小女儿，皱着眉头笑道：“姐姐瞧着她如今乖巧，是不知平日里有多皮！又娇气又跳脱的孩子，想着一出是一出，偏生她爹还是个惯孩子的，这被惯得都有些无法无天，她几个兄弟加起来都抵不过她一人闹腾！”说是这么说，可若说惯孩子，其实崔三娘自己也没比墨大庄少多少。
嘴里虽然说着抱怨的话，不过见女儿睡得有些不安稳的崔三娘立马又寻了帕子来扇风，见女儿轻蹙的眉头松开又接着睡过去，崔三娘才有些忍俊不禁的样子笑了笑：“姐姐你瞧，这简直跟个小祖宗一般，就是来讨债的磨人精！”
“我若是有个这玉人儿般的女儿，甚磨人也好，讨债也罢，那都是心甘情愿的呀！”何氏是越瞧越喜欢，若不是瞧着墨家闺女儿还小的样子，都有做亲的想法了。
两个妇人一路说着话，时间过得倒快，展眼就回到八方镇，又在何氏的坚持下，何有财驾着骡车送墨家母女回到卫城村。
“呵...”睡了一路的云柳浑身软绵绵的，下了骡车后站在门口揉了揉眼睛，然后秀气地打了个哈欠后与来人打招呼：“云欢姐姐。”原来是听到外头有动静前来应门的云欢。
在崔三娘的邀请下也跟着下了骡车的何氏见到云欢又是眼前一亮：“啊呀！妹子家的闺女儿真是个个都出挑得很呀！”
崔三娘拉了拉有些害臊的云欢站到何氏面前：“这是我们家姑奶奶的闺女儿，可比我们家这泥猴儿好多了！”又叫云欢与何氏打招呼。
云欢虽不清楚状况，不过也还是乖乖按着舅妈的意思向那个笑得热切的生脸妇人打招呼：“婶子好。”
“咱们到里头坐会儿，外头这会子还热着呢！”崔三娘笑呵呵地将人往屋里带，云欢也很有眼力见地去厨房倒了两碗甜丝丝的凉白开端到正房后，才有些拘谨地退出去。
何氏喝了口甜甜的糖水，只觉浑身畅快：“妹子家的姑娘还真是个个都出挑的！女儿好，外甥女儿也不差，妹子这福气可真是好！”
“不是我自夸，我这外甥女儿可比我们家那猴儿强多了，你别瞧她还未及笄，那女红厨艺样样儿都是好的，我小女儿若是有她一半儿，那真是做梦都能笑醒！”
“哪里是妹子说的这般？我瞧着是个个都好！”
何有财坐在一边听着姐姐与崔氏聊天也不言语，所幸自家大姐还记得时辰，聊了约摸一刻钟后终于想起还要回家，才依依不舍地与崔氏道别，姐弟俩驾着骡车出了卫城村往八方镇回。
送走何氏后，崔三娘脸上的笑才慢慢收起来，嘴里小声地哼着小曲儿往正房回去休息会儿，今天折腾了一日，她也累够呛！
再说往八方镇去的骡车上，何氏挨着骡车门口坐，方便自己与弟弟说话：“你觉着这墨家如何？我瞧着倒还不错！”
“咋着？你不是看上人家家了，是看上人家外甥女儿了吧？”虽然方才何有财在墨家时没多少言语，不过瞧着自己大姐看见人家外甥女儿那样哟！简直跟猫见着耗子一般两眼放光，生怕别人不知道她的心思一般。何有财打从娘胎里就认识自家大姐，哪里会猜不到她的心思？
盘腿坐着的何氏又不知从哪掏出一把瓜子来吃，“呸”地一口吐掉沾了一点口水的瓜子壳，瓜子肉在齐整的牙齿里“嘎嘎”地嚼着，悠哉得不行：“我瞧着那姑娘确实不错，你想想你外甥儿今年也十五了，我这当娘的不得赶紧操心起来？”一副愁断了心肠的样儿简直是人间第一慈母。
“...你高兴就好...”赶车的何有财无语地回头瞥了眼自家大姐，坐没坐相，还天天喜欢吃瓜子，真不知道姐夫这么多年是怎么过来的...
不过想想方才那墨家的外甥女儿瞧着确实不错，想来是个靠谱的，外甥儿已经有个不靠谱的娘亲，总不能再娶个不靠谱的媳妇儿吧？这样一想，好像这门亲事确实也做得。
何氏不知弟弟的腹诽，一边儿哼着不成调的小曲儿一边吃着瓜子，舒舒服服地坐着骡车回家，美滋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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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呵...”睡了一个长长的午觉，醒来时只看到落日余晖的灿烂透过薄薄的窗纸，映红一片，云柳瘫在炕上四肢连着大脑都没一分力气，眨了眨还有些重的眼皮，又是一个长长的哈欠：“呵...”
身上盖着的薄薄的被单是云欢姐姐前两日刚洗过的，淡淡的皂荚味儿混合着阳光的味道让人闻着不由自主就产生一阵困劲儿，舒服得动都不想动一下，又在床上赖了十来分钟才慢悠悠地爬起来。
“你起来啦？”在厨房门口帮着舅妈准备晚饭，才去后院摘了菜回来的云欢见表妹起来了，笑吟吟地给她搬了张凳子过来：“可赶紧醒醒，一会儿走了困夜里可不好睡！”
云柳坐下来也帮着将鲜嫩的青菜根茎撕开，便于一会儿下锅翻炒容易熟。刚从地里摘回来的青菜还带着些许湿润的泥土，想来是云欢在摘菜时还顺便给菜畦浇了水，不然这般晒的天儿哪里会沾上湿泥土？
在院墙边上收衣服的云竹见妹妹一副还没睡醒的样子，朝云欢挤眉弄眼：“云欢，你咯吱一下她的胳肢窝，保准儿立时就醒了！”
“姐姐！”云柳将撕开的青菜放到干净的簸箩里，嘟着嘴故作不高兴：“你们欺负我小，一会儿等爹爹回来我要告状去！”
云欢听了也抿着嘴低头笑，柳儿最是怕痒，若真是咯吱她，怕不是整个人都要跳起来了！
从厨房提着一桶满满的猪食出来的崔三娘听到孩子们的话，也笑着应道：“不怕，你爹今晚不回来，逮着机会赶紧动手，左右都是要告状的了！”
崔三娘这话一出，整个院子里都是少女清脆的笑声，还夹杂着“小可怜”柳儿跺脚撒娇的声儿，人人脸上都是笑意。笑声伴随着从厨房袅袅飘出窗外的炊烟，农家小院里热闹而充满人间烟火气。
打山上背着一捆柴回来的云空还未进家门就听到家里人热闹的笑声，推门而进：“这是啥事儿笑这么开心，也说我听听？”云空今日一下学回到家，听说家里柴不够了就立马换了身粗布衣裳，带着弟弟一起去打柴，肩负起男子汉责任的他如今心里也是踏实得很，背着完全挡住自己的一捆柴火进来的他倒还吓到了墨家的小姑娘们。
“哥哥你咋背这般多柴？”云柳手快脚快就过来帮着云空将柴火放下，至于跟在他身后的云林，则只背了一小捆柴火，倒十分轻松。
云空放下柴火，接过云欢端来的水一口饮进，笑道：“无妨，爹不在家，我就是家里的顶梁柱，都说是顶梁柱了，背这点子柴火算啥！”
“我也是顶梁柱！我也是！”一旁的云林对于顶梁柱这个词莫名喜欢，也蹦着举手要获得这个“荣誉称号”，逗得墨家的小姑娘笑得更加开心。
因着墨大庄不在家，吃完晚饭又轮流洗漱后，才各自回房准备歇下。云空也不是说说而已的顶梁柱，洗漱完后自己一个人提着个气死风灯四处检查门窗是否锁好，房前屋后转了一圈检查完以后才吹灭灯回房睡觉。
起先第一夜倒无事，不过又过了两日，村里有些有心人倒发现了墨大庄这几日都不在家的事儿，一家子老弱妇孺在家，倒叫那起子人给惦记上了。
“你个傻蛋！还不赶紧把火给灭了！”墨高一巴掌拍向提着气死风灯跟在自己身后的墨远：“生怕旁人瞧不见你是不！”
虽说是亲哥俩，可墨高心里是真瞧不上这个弟弟，又蠢又笨光吃不干的傻玩意儿，若不是他更瞧不上二叔家的墨阳，才不愿意带着他出来办事儿：“这夜里天儿晴，月亮那般亮还看不见路，你长眼是喘气儿用的不成？”
被一巴掌拍得后脑勺有些痛的墨远也不敢有怨言，手忙脚乱地将气死风灯给吹熄，一下子黑了下来的环境倒叫他心里有些怕怕的：“哥，这大晚上的咱们干啥去啊？”四周都黑乎乎的，那远处的树影子晃来晃去的，吓得他一个激灵，差点一脚没踩到墨高的脚后跟。
“你小点声儿！”墨高拧头回去瞪了眼这个没出息的弟弟，无声地走在前边儿带路：“自然是再去探一探大房的底了！”前几日那停在大房门口的大青骡他可也瞧见了，瞧崔氏跟大房那几个贱丫头笑得那样儿，指定又是攀上了什么有钱人家，难得墨大庄不在家，去探一探墨家的底儿，要是能寻着银钱最好，实在不行，偷几只鸡回去也是好的！
“哦。”墨远不知大哥心里的盘算，讷讷地应了声，有些害怕地拽着墨高的衣角，紧紧跟在他后边儿在夜色中悄无声息地穿过半个村子，又绕到了墨家后院儿上回爬的围墙那处。
墨远看了看围墙，又看了眼叉着腰斜眼望着自己的大哥，噘着嘴不情不愿地踢踏着步子走向围墙：“你轻点儿踩...”
“那么多废话！”墨高推了把他：“赶紧趴好！”
等弟弟趴好便一脚踩在他的背上，用力一蹬，便爬上了墨家后院的围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