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1 / 1)

阿琅与李镇相认之后的第五天,宫中传出皇帝驾崩的丧音。那一天春雨绵绵,本该是润物细无声的季节,可就在这万物复苏的时节,有人离开了人世。

皇帝驾崩,举国哀掉,阵阵春雷打在紫禁城的上空,也打在了当今太后的心上。皇上病危的消息一直秘而不宣,直到咽了气儿才走漏那么点风声到西苑,那时候太后正在花前月下看戏听曲,噩耗传来,她拍案而起,急急忙忙乘坐车辇返回宫中。

当她见到仁智殿内停放的梓宫内的那具冷冰冰的尸首,她才相信皇帝驾崩了,而她此前竟一无所知,心中的愤怒掩盖了悲伤,她头一个想到的就是公孙怀,他有天大的胆子对外隐瞒皇帝的病情,只是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太后要拿公孙怀兴师问罪,却不能当着文武百官的面,她急召公孙怀进慈宁宫,然而公孙怀却以手头忙于操办大行皇帝大殓事宜而无暇分身为由推脱不见。

如此目无尊卑,更令太后火冒三丈,又命人传唤锦衣卫指挥使刘顺谦前去捉拿公孙怀,可公孙怀早就部署好了一切,刘顺谦被扣押在东厂,根本无法脱身。

皇帝尸骨未寒,公孙怀就断了太后所有的后路,无疑就是要造反,而她这些年培养的左膀右臂,危急时刻一个都靠不住,她一个妇孺之辈,这种时候孤立无援,在寝宫急得团团转。

不行!她不能在此坐以待毙!

她是一国太后,皇帝不在了,这个天下还轮不到他一个内臣来做主,她要在文武百官面前拆穿他的真面目,铲除奸宦!

可是她连慈宁宫的宫门都无法踏出一步,公孙怀的人早已严密把守慈宁宫大门,严禁太后外出一步。

而在仁智殿内,正在举行大行皇帝的大殓仪式。皇后领着妃嫔除去了首饰华服,从西华门开始哭丧,一直到仁智殿,哭声此起彼伏,绵延不绝,回荡在紫禁城的上空和每个人的心里。

与此同时,殿内殿外宫女、内官全身斩衰丧服,文武大臣清一色素服,乌纱帽,黑角带,殿内素帷垂地,两庑白布帘张,在大行皇帝的梓宫前,立着一个颀长的身影,他鸦青色的曳撒外面罩着斩衰丧服,面色莹白,双目狭长,一如勾魂的魑魅。

为大行皇帝哭丧的今天,公孙怀还要在文武大臣面前宣读大行皇帝的遗诏。

皇帝驾崩,江山后继无人,眼前的一切岌岌可危,在这肃穆悲壮的灵柩前,除了悲切的抽泣声,没有人敢喘一口大气。

“皇上大行,咱家与诸位一样,痛彻心扉,只是大局当前,还需以江山社稷为重,咱家手上拿的是皇上驾崩前留下的遗诏,今日当着大家伙的面,代皇上宣读……”公孙怀逡巡四周,底下的人神色各异,或困惑,或不甘,或压抑着什么情绪正在蓄势待发。

他并未放在心上,兀自将一纸诏书缓缓展开,灵秀流美的小楷跃然纸上,将皇帝的遗命传达给了在场所有的人。

“这份遗诏是假的!公孙怀,你好大的胆子,竟敢矫拟传位遗诏!”大殿之中,有一位内阁的官员从遗诏的内容分析出真假,他不满公孙怀的为人已久,以前有皇帝撑腰,他可以作威作福,如今皇帝已驾崩,怎么放纵奸宦再把持朝政、祸害江山!

这位内阁大臣叫张一贯,是王正莲的幕僚。

“这份诏书虽不是皇上亲笔,可这上面盖着传国玉玺,张阁老何以见得是咱家作假?”公孙怀睨他一眼道。

张一贯站起了身,面向群臣,道:“世人皆知,德化八年,坤宁宫大火,孝德皇后不幸葬身火海,小皇子胎死腹中,怎么可能还活在世上?如若皇子还活着,为何早不说,晚不说,偏在这时候搬出一个皇子来继承皇位,莫不是你想独揽大权,从哪里寻来的野孩子罢!”

“彻之,慎言!”就算张一贯说的是肺腑之言,可在大行皇帝的梓宫前大声喧哗,实属大逆不道,王正莲低声呵斥了他一声。

“咱家的话,诸位大臣可以不信,不知前锦衣卫指挥佥事宋兆安宋大人的话,大家是否会信?”公孙怀早知会有这样一日,宋兆安的存在就是堵上这些言官们的嘴。

一听到宋兆安的名字,满堂哗然,好像谁也不相信早在德化八年就已客死异乡的宋大人尚在人世。

公孙怀空口无凭,难以令众人信服,可当宋世良从人群中现身时,引起了更大的轰动。

皇帝大殓,殿前仪仗由锦衣卫负责,站在仁智殿月台上的是锦衣卫的大汉将军,头戴凤翅盔,身披罩甲,高大伟岸,雄壮威武。

宋兆安与他们打扮相同,所有人的重心都在殿内,谁还会留意到他的存在。

只有在得到公孙怀的指示之后,宋兆安才从卤簿仪仗的队伍里出列,摘下冠红缨铁盔帽,露出了整张脸示于人前。

“是是是……是宋兆安!”人群中,有个胆小如鼠的文官像见鬼似的,吓得惊恐万状。

“宋大人,您真的还活着?”张一贯揉了揉眼睛,不可思议道。

宋兆安拱了拱手道:“正是宋某,十多年未见,您都已是内阁大臣了,别来无恙啊!”

说完,他向公孙怀使了个眼色,公孙怀心领神会,让出了道,宋兆安几步走到大行皇帝的梓宫前,单膝跪地,将凤翅铁盔放在身侧,又跪下另一条腿,挺直身躯,开始行三拜九叩大礼。

行礼完毕,才又回归正题。

宋兆安对着大行皇帝,道出了德化八年的那桩宫廷秘闻。

先帝晏驾,孝德皇后难缠而死,刘贵妃与司礼监掌印太监王有吉密谋夺位,封锁孝德皇后产子消息,买通坤宁宫太监纵火行凶,酿成惨剧。

好在上天垂怜,稳婆和孝德皇后的贴身宫女拼死将长公主和小皇子救出火海,把先帝遗孤交到了宋兆安的手上,从此隐姓埋名。

……

宋兆安讲完了来龙去脉,有人愤慨,有人茫然,有人半信半疑。

“若诸位大人仍不信宋某所言,那便只有请长公主出面了!”宋兆安伸手指向哭丧的女眷人群中。

一个身穿斩衰服的娇小身影缓缓抬起了头,她双眼含泪,楚楚动人。

阿琅经由公孙怀安排,今日也进入仁智殿哭灵,见证公孙怀与宋兆安还他们姐弟原本失去的一切。

她已换回了女装,面容素白干净,也许与儿时对比,她的容貌发生了变化,一时难以辨认,可若仔细观察,便能看出那双明艳动人的大眼睛与孝德皇后一模一样。

当然,在场的所有人当中,得见过孝德皇后尊容的人已经所剩无几,有些人已经老眼昏花,不敢认定眼前的女子是否真的就是永嘉长公主。

“先祖庇佑,我,先皇长女李淑姮有幸能活到今日。刘氏心如蛇蝎,阳奉阴违,与内臣勾结,夺我李氏江山,天理难容!”阿琅由公孙怀搀扶着起身,因跪得久了,腿脚麻木,一时没站稳往他身上靠了靠,公孙怀用力按了按,让她别害怕。

阿琅按着自己的胸口,拿出了挂在脖颈里的金锁,向大家说出这金锁的来历。

前不久,公孙怀给了她一件礼物,或者说将原本就属于她的东西还给了她。失而复得,激动之心无以复加,阿琅怎么也没想到,这把金锁会落到公孙怀的手上,他将金锁视若珍宝,完好无缺地还给了她。

先帝当着文武百官的面亲自为长公主戴上的金锁,在场的大臣之中,属王正莲印象最深。那时他离先皇最近,对于金锁的模样一清二楚。

“请让老臣看看。”这时候的王正莲也沉不住气了,上前两步欲一探究竟。

阿琅大大方方把金锁取下递到他手中,王正莲颤抖着双手接过,反反复复仔细端详,待确认无误,他激动得老泪盈眶,“是了,是先帝命银作局打造的金锁,上头还刻着长公主的名儿。”

“王阁老,您还记得么,父皇说上面的宝石不够大,您回了一句‘宝石大了容易沉,公主颈项细,勒着疼,等她长大了再换大的’。”这句话是德化帝单独召见王正莲时随口说的玩笑话,外人并不知晓,可先帝什么都会告诉孝德皇后与长公主。

“是、是!”一句话足以证明阿琅就是先帝遗孤永嘉长公主,王正莲双手奉还金锁,撩开袍子,双膝跪地,以郑重的礼仪叩拜恭迎长公主重获新生:“老臣,王正莲,参见长公主,长公主万福金安!”

连王正莲如此刚正不阿的老顽固都下跪了,其他人没有理由继续看公孙怀的脸色,识趣地一个个下跪行礼。

阿琅第一次见到如此盛大的排场,从前这些人都对着她的父皇和母后顶礼膜拜,没想到今日她会在她皇兄的灵柩前接受文武大臣的跪拜大礼。

而当公孙怀把阿玕接近宫后,他将会面临更加盛大庄严的登基大典。

他们姐弟,注定无法过上寻常人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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