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当时情窦初开,不明白兄长的用意,只是一头热地陷入爱情当中。她也不明白,为什么明明父亲都支持她嫁给龙域,唯独她的哥哥一直反对。
君楚衍对君楚昭的感情完全不能明白,“龙域对你不好,他不爱你,你嫁给他会幸福吗?”
“只要我喜欢,我便是幸福的。”
“即使你可能被卷入皇位争夺,即使他可能会是完完全全利用你,即使哪天你因此为他丢失性命,你也觉得这是种幸福吗?”
君楚昭没有说话,心里想法转过了千百个。
她有些委屈,轻声问君楚衍,“兄长是担心我会拖累君家吗?觉得我会对不起君家?”
“我管君家做什么?”君楚衍气不打一出来,握住君楚昭的肩膀,让她看着自己,异常认真的说,“昭昭,你可以对不起君家,可以对不起任何人,但是我唯独不希望你对不起自己。”
君楚昭当时愣在原地,眼前的兄长完全不是昔日严苛的模样,判若两人。
他们还没聊多久君楚衍便被君崇派来的人叫走,君楚昭这才知道君楚衍是私自向皇帝请旨才被允许回来一夜。
临走的时候,君楚衍对她说,“昭昭,如果你一定坚持……就算这是条不归路,你要走便一直走下去,只要记得身后有我。如果哪天你想回头了,也有哥哥护着你。”
那是十多年里君楚衍第一次对她说出那种温情的话,肉麻得让人很难相信它出自君楚衍之口。
她突然意识到原来自己一直被爱着。
等回过神,早已泪流满面。
他们是双生子,一母同胞,血脉相连,理当是彼此最亲近的人。可十多年,唯有那天才真正说上一句心里话。
后来她听下人说君崇对君楚衍私自向圣上请奏的事很生气,当晚动了家。结果第二天鸡鸣,君楚衍就带着一身伤赶回胡关。
她担心君楚衍的伤势,给君楚衍写了家书。结果第一封信还没到胡关,君楚衍战死的消息就传回云都。
……
梦里记忆错乱,一个噩梦混杂着另一个噩梦。更多的记忆被唤醒,美好的痛苦的
层层叠加。
她梦到有很多人和她说话,可什么都听不清。耳边有崩腾的河水声,远处还有鸟鸣。微风吹过,带来清甜的花香,还有刺骨的寒意。
君楚昭突然睁开眼睛,屋外天已经黑了,分不清时辰。她出门找了小厮问,才知道五更刚过。
她这一睡便睡了将近一天。
屋外秋风吹着还算舒坦,君楚昭回想起昨日与顾相思的谈话,心知百般不妥。可事实已经发生,窗户纸直接挑明,一切摆到台面上,所幸破罐子破摔。所谓船到桥头自然直,总会有应对的方法。
天亮之后,君楚昭按昨日定的时间去校场集合,今日带领将士们启程回胡关。
快到集合的地点,君楚昭看到顾相思站在一旁的枫树下等她。顾相思身子本就虚弱,早上湿气重,小脸虚弱惨白,眼神却异常有神。
君楚昭正想着要不要上前,便看到顾相思小跑到她面前,笑道,“阿昭,你来了。”
她笑容不带半点虚假,眼里似乎也闪闪发光,容纳一片星辰。
看来昨天的事情对她并没有任何影响。
顾相思抖开披风,打算给君楚昭披上。君楚昭不大习惯,退后小半步。顾相思落了空,手在空中顿了顿。
两人都有些尴尬,君楚昭张张嘴想说些什么,便看到顾相思失落地低下头,声音闷闷的,“阿昭昨日不是才说相信我吗?怎么今日便疏远我了。如果是因为旁的,我们就当它什么都没发生过,好不好?”
君楚昭无言,好与不好都难以回答。
“阿昭不说话,那便是不拒绝,我就当你同意了。”
顾相思说着冲着君楚昭眨眨眼睛,然后为她披披风,这回君楚昭没有后退。
顾相思眼底笑意加深,她甜甜地说,“阿昭,等我把清河的事处理完就去找你。”
说着,她往君楚昭手心里塞了个小玩意,“这是我自己做的护身符,你把你的护身符送我了,我便把我的送给你,不许丢哦。”
许是怕君楚昭拒绝,顾相思说完便离开了,没给君楚昭反应的时间。
君楚昭低摊开手,看着手中精心制作的护身符,再看看顾
相思离去的背影,这玩意就是个烫手山芋,收不收都是麻烦。只是人已经离开,再追出去显得刻意。
君楚昭将护身符揣入怀中,等下次见顾相思再给她。
回程没用几天,胡关已经知道邱平牺牲的消息。见到君楚昭他们归来,大家都心照不宣地没有提雁门战况。按照以前的日程按部就班,各做各的事。
君楚昭先去找李行,他眼周浮肿,眼球布满血丝,整个人沧桑许多。君楚昭将他叫到房里,把邱平的剑穗还有那柄镶嵌着邱平骨片的长剑递到他面前。
李行并没有接而是问道,“小将军,他真的不回来了吗?”
君楚昭心头抽痛,自责地说,“对不起。”
这么多天过去,她已经能够很平静地接受邱平的死亡,至少不会再像个懦夫一样只会逃避。
“他怎么死的,那些人说他中了敌军的埋伏,我不信。区区一个特尔沁怎么可能杀得了他?”
因为没有证据,在寄到胡关的战报上,只说了邱平战死,以身殉国,为他保留最后的荣誉。所以李行也不清楚具体的战况。
面对李行的疑问,君楚昭又想起那天充斥着绝望和疯狂的战场。
君楚昭将那天自己知道的一五一十都说了。
听到芙蓉骨的瞬间,他脸色铁青。
君楚昭明白了,问他,“你是不是知道自己身上有芙蓉骨?”
李行艰难地点头。
君楚昭试探地问,“是言溪发现的吗?”
“是。”
“她偶然间发现你身中蛊毒,所以才从你身上发现的芙蓉骨?”
“是。”
李行脸色愈发难看。
君楚昭明白了,消息是谁透露康悦的。
她不是没有怀疑过言溪,但是言溪是煌阳军遗属,将门之后。她并不认为言溪会是下手的那个人。
明明言溪的家人也是将士,当年追随大皇子对抗草原军才战死沙场。她知道这种痛苦,又怎么狠得下心帮着敌军去算计同样为守家卫国抛头颅洒热血的将军?
君楚昭压下心头的愤怒,问李行,“她离开胡关了吗?”
“两天前走的。”李行咬牙切齿,气
得发抖,“她为什么要那么做?她在胡关这些日子,大家对她那么好,为什么她要做出这种事情?”
“顾相思。”
“什么意思?”
李行不解,君楚昭便把顾相思受伤那件事前后都和李行说了。
李行是单纯,但他不是蠢,听完之后便明了了。
“言溪嫉恨清河郡主继承大皇子的位置,所以想杀死她。那为什么要对邱平下手?”
“一来帮助康悦脱困,她能南下去清河袭杀顾相。二来当日顾相思被她排挤,我叫邱哥去为顾相思解围。”
“他奶奶的!”
李行拳头紧握,狠狠地砸在桌子上。
君楚昭做几次深呼吸,让自己冷静下来,安抚李行,“先不要生气,就算言溪在胡关,目前没有证据,我们也不能拿她怎么样。正好她离开了,我们才方便做些事。”
她拍拍李行的肩膀,李行只觉得穴道中涌入一股凉意,怒火骤降,清醒许多。
“芙蓉骨的事难就难在没有证据,就算我们知道是谁做的也没法讨个公道。现在各方势力肯定认为护国将军府不会善罢甘休,就等着抓我们的把柄,我们不能中计。”
“难道就这么算了?”
“当然不可能,仔细想想言溪的依仗是什么?”
李行顿了顿,低下头森冷地说,“言家?”
“如果只是针对言溪,没有证据最后她顶多挨个骂,不痛不痒。我们有苦难言,还惹了楚王一脉不痛快。既然如此,硬碰硬就没有必要。”
君楚昭摩擦指腹,重生以来她没有想过主动出击,总是担心君家招惹上谁,一直都在被动防御。
瞻前顾后,唯唯诺诺。
都把她当病猫了。
“言溪与康悦有联系,康悦勾结草原军,言溪又是言家人,必要的时候也需要夸张处理。”
“言家是楚王的母族,会不会……”
“不会。”君楚昭看着手心淡淡地说,“言溪之所以有恃无恐,那是因为她父母是为国捐躯的功臣。至少在言家和楚王心里,言溪的重要是因为大皇子,而不是因为言溪这个人。这种人看起来很重要,惹不起,但是这是有
限度的。”
“言溪她做的好事再多,也就那样,相反她只要做错一件事,就会消磨掉周围人的耐心,知道耐心磨得一干二净。言溪还没重要到言家和楚王无限包容的程度,先前是我太古板,总是害怕为君家树敌,所以很多时候都束手束脚。”
“这半年我虽然没有回云都,但一直在暗中调查大皇子的事。大皇子遗留势力后来分崩离析,皇帝在其中作用不小。正因如此,言溪的手伸不到朝廷上,她也只能来胡关用见不得光的手段对付顾相思。”